秦川和卢澍相视一笑，好整以暇等在了原地。
不过弹指间，十余武侯便到了二人身前，继而纷纷下马拜倒在地。
“延寿坊武侯，见过副使！”
“兴化坊武侯，见过副使！”
“怀远坊……”
“……”
秦川默数了一下，发现来的铺长比他刚刚粗算的还要多上几人。
北到含光门街，南至延平门街，天街以西十八坊竟是全员到齐。
他瞧着地上几排毕恭毕敬的幞头，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心说消息……传得挺快嘛！
可秦川得意了没多久，就觉肚子又隐隐疼了起来。
他捂着腹部连忙看向一旁，歪了歪头示意卢澍来走这个流程，随后不为人察地欠了欠身，悄无声息放了几个屁。
卢澍见他脸色有些不大对劲，于是赶紧代替秦川问向众人：“入夜可有要务？”
“崇德坊北街，擒获犯夜禁者两……”
第二排最右一个铺长直起身，估计是想在副使面前表现一番，邀功似地叉手禀道。
可没成想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卢澍没好气怼了回去：“前面五十步便是光德坊，你把他们押到京兆府不就完了，这算哪门子的要务？”
那铺长马屁拍到了驴蹄子上，脸上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悻悻地又跪了回去。
“诸坊可还有要务？”
卢澍在最后两个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见四下无声，他顺势挥了挥手：“今夜无须伴行，散了吧！”
望着火把渐行渐远，秦川很满意卢澍刚才的应对。
他在腹周按压了几下，感觉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可能是因为早上吃的糍团肉馅有些凉，闹个肚子罢了。
“副使，没事吧？”
卢澍看他脑门上全是汗，一脸关切问道：“要不咱们先找个地儿歇歇？”
秦川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碍，可卢澍却不放心，执意要去附近的武侯铺弄一些清水来。
秦川拗不过他，正好自己也有些口渴，便答应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他翻看了一下卢澍查得的线索，眉头不由慢慢拧了起来。
这青龙帮的组织架构，有点意思啊！
帮主之下设有两护法，一人负责青楼赌坊的经营，一人统管坊内所有的打手。
再往下还有若干小头目，有的看管坊门，有的收取租钱，有的调解纠纷，有的揽客送往……可谓是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如此严密的组织度，绝非寻常的市井混混所能为，瞧着竟有点像是流水线出来的一般。
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秦川抬头望了一眼，复又低头将剩下的文书快速扫了一遍。
“副使，给！”卢澍跳下马，递来一个水囊，上气不接下气道：“水可不能乱喝，万一饮到一些不干净的，便是拉上几天也是常有的事！”
秦川笑着点了点头，接过后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擦了擦嘴角问向他：“城内类似青龙帮这样的帮派，还有多少？”
“那可老鼻子去了！”
卢澍一手牵着马，一手带着驴，边往前走边给他算道：“除了某些偏远少人，或者是里面有寺院的坊，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七八十，其中个别人多的大坊，更是有两三个帮派在争。”
这么多？
秦川刚听到这个数的时候，心里一惊，不过仔细想了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长安城里住着将近百万人，如此大的基数摆在这，必然会衍生出数不尽的灰色地带。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有利益，有纷争，拉帮结派自然也就应运而生。
“那咱们是个什么态度？”
“还能有什么态度。”卢澍满不在乎道：“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搅扰不到百姓，便是打打杀杀死上再多人，又与我们何干？”
听到周边传来十几通鼓声，秦川赶紧把话题又拉了回来，晃了晃手里卷宗，问道：“这上面说，每月二十五是青龙帮交钱的日子，那他们帮主当天是否会现身？”
“会，但待不太久！”卢澍点点头道：“而且那天青龙坊的守卫也会比往常严上许多，属下曾经派进去过好几拨人，但无一例外都被挡在了外面，最好的一次也仅是和他们护法打了个照面。”
待不太久？
秦川捕捉到卢澍话里的关键，心想这青龙帮难不成真的只是冰山一角，其背后莫非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势力？
不行！找个机会，还得再去探一探！
就在他思忖之时，远处街角现出了点点星光，而且零零散散的光亮还在不断往里汇集。
“副使你看！”
卢澍指着那一团火把，笑了笑：“有九坊殷鉴在前，这些王八蛋立马就晓得了孰轻孰重！”
秦川嘴角一弯，夹了下驴腹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忽然瞥到几个身影，从右侧的暗巷鬼鬼祟祟走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他们俩都没拿火把，那几个身影竟是大模大样从两人眼前晃过，走向了对街。
这特么……都不是胆肥可以形容的了！飞龙骑脸也不过如此吧！
秦川一时有些无语，他下意识摸向了刀柄。
卢澍本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但无意中瞧见副使似是要有所动作，他登时反应了过来，连忙出声喝向几人：“站住！”
这一嗓子吼出去，那几人身子猛地一抖，但奇怪的是，当他们看清两人的官袍后，竟是明显松了口气。
其中一人懒洋洋道：“差爷，大晚上可不带这样的啊！这要吓出个什么好歹，你可得带小的去问医！”
“问你娘个鬼的医！”
卢澍笑骂了回去，盘问几人道：“这是要去哪啊？过了宵禁还敢来街面上晃荡，就不怕老子给你们逮到京兆府去？”
秦川见他一副唠家常的口吻，一下子就明白这番话是问给自己听的。
就看刚才搭茬的那人咧嘴笑道：“差爷又拿小的寻开心，您不点头，小的们怎敢上街啊！”
说完那人拱了拱手，告饶道：“二位差爷，要不咱们下回再叙？这要再晚上一会儿，怕是金吾卫就要封街了！”
卢澍扬了扬下巴，“滚吧！”
他扭头正要解释，却见副使已是在一旁看傻了眼！
“这些人是要去……”
他说话声有些小，秦川侧了下身子才勉强听清。
须臾后，他一脸狐疑看向了卢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