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没选择系统能力强化,当然不是因为我对自己本身实力非常有信心才如此。实际上我对自己非常没有信心。正是因为缺少自信,所以才会无法轻易做出选择。”
“在进入这个‘超恐怖游戏’之前,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在校大学生。怎么说呢,我这个人,遇到事情,总是瞻前顾后的,会有很多担心。譬如到现在,我都还一直困扰纠结着,这个游戏,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座各位,就没有如此疑惑,没有如此困扰吗?”
“它为什么会存在,凭借什么东西才能存在,又是按照什么条件来筛选玩家的?”
“我始终想不通,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这个游戏为何选中了我,我哪点符合它的筛选要求了?它强制召集人参加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我有太多的迷茫,疑问,和不确定。”
“我现在处于游戏之中,身体还是我原本的身体吗?我是实体,还是虚影?我觉得自己是完完整整出现在这里的,可是,我又真的是如我自己所想的那样吗?”
“这里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异空间,还是说,一切不过是我脑内的幻想?”
说到这里,何太哀不由心中点头想到,果然哲学思考非常适合于扯淡,不知不觉中他就讲了那么多没什么实质性信息含量的屁话。
“系统给予的积分可以进行‘能力’升级,但这个‘能力’的开发,又是凭借什么?”何太哀继续以提问代替思考回答的方式,进行话题展开,“它会不会有副作用?会不会对我产生一系列不好的影像?它会不会像一些违|禁|药|物一样,会叫人上|瘾?”
抛出这一系列问题之后,何太哀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用一种格外严肃而郑重的表情说道:“出于种种担忧和考虑,所以,最终的最终,我并没有选择能力强化。”
最开始站在餐桌跟前,何太哀多少有些紧张。虽然已经是个鬼了,但他还是有作为人类时手心冒汗的感觉。
当众说谎是主要原因,当然,他也确实不擅长演讲。
不过,说到后来,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怎的,他越讲越心平气和,越说越冷静,几乎自己都要相信了自己的鬼话。
“我在这里想要告诉大家的是,对于系统给予的能力强化方向,我记得并不清楚。”
“首先,因为这个游戏存在对我的冲击很大,我很焦虑,所以太多事情我都没有留心。其次,按照我原本的计划,在经历的第一个副本结束时,原本,我说的是我个人的计划打算——原本,我想听我同学的劝告,直接退出游戏保平安,但,不知怎么,结果还是像大家现在看到的这样,我被投放到目前第二个副本里来了。”
“不过,虽然能力强化类型我无法给出准确描述,而我本人又是个没有经验的新手,可是除此之外,我仍有一些信息能够跟大家分享。”
“在第一个副本里,我碰到了我现实里的同学,我们俩一起通过了‘门’,以一种很意外的形式中止游戏。”
“那个‘门’上头有特殊的爱心标记。”
望了一眼摆在餐桌前方的手机计时界面,何太哀随后抬起头,他温和地一笑,说道:“我想讲的就这些,刚好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正好轮到下一位上来做演讲准备。”
他说的“刚好”便是卡着时间点的刚好。
话音落下不到2秒,“寂声时刻”便降临此间。何太哀排在第4位,他后头轮到的就是虞幼堂。不知自己计策是否能顺利实施的何太哀,内心不安,他冲明日校草同学一笑,以掩饰心中不宁。
大家开始换座位。
然而,寂静无声里,忽然“叮当”一响。
那是铃铛晃动的声音,并不响亮,很细很轻的一声,微弱得近乎缥缈虚幻,而所有人的脸色都因此变了,何太哀脸上虚假的笑容也适时地凝固住。
呯!
从隐藏地下室里射来的泥巴团,击穿了魁梧男的身体。
来不及采取任何防备手段,男人的胸腔被强力的冲击里给掀开,红色的血肉混着碎裂的白骨,向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出,直喷得桌子对面的年轻男孩半身沾满模糊血肉。
地下室里,某个房间的天花板角落处,一团脏东西上头浮出细小的方形人面。
发射而出的泥团击中玩家的那一刻,脏泥小人霍然收手一顿,双目大睁,心中喜悦:“居然真的成功了?”
系统的提示音在心中响起,确认了“鬼怪npc扮演”任务的完成,“鬼王”小泥人发射泥团的动作不停,他哼笑了一声:“他倒是没诓我。这下子我保底任务搞定,我是彻底后顾无忧了,哈哈,但是,合作才能共赢?这些新来的‘鬼’还真是天真啊。”
“系统设定‘鬼怪’不得互相攻击,所以就以为这样肯定没事?小屁孩真以为鬼怪之间是‘相亲相爱’么,简直太可笑。”
“事实上,除了每次副本间隙里,可以通过消费系统积分进行自我升级,‘鬼怪’还有别的进化途径。”
“这是这个系统规则的漏洞。”
“系统向来讲求平衡,每个副本的玩家阵营和鬼怪阵营的胜负之数,是在五五之间。但有时候也会出现计算错误,导致意外发生的情况。每当出现玩家将副本里鬼怪屠杀殆尽的情形时,系统判定玩家太强,它就会将这一批玩家再度聚合起来,不给喘口气的时间,直接送至下一个副本。”
“因为测算之法不变,被算出的五五之数仍旧存在问题,被选上的新任鬼王按理来说仍旧难以抗衡玩家,于是系统会将前一个副本的构建能量转嫁到新副本鬼王的身上,让新鬼王进阶。”
“这种情况,对被选中的鬼王来说,完全就是天降大礼包。”
“如此机缘,全靠天命,但一些前鬼却是由此找到了这条规则下的漏洞,使得此种进阶之境能以微妙之差而被复刻,甚至比起前者更有优势——进阶之鬼的身份,能被准确认定下来!”
“倘若能使得玩家在副本内对‘鬼怪’进行屠杀,并在剩下最后1个鬼怪时,让所有玩家们以其他方式通关副本,那么这个剩下的鬼怪,将受到‘副本鬼怪全灭’后新副本鬼王的待遇,得到能量进阶的待遇。”
“不用亲自动手的‘借刀杀人’之法,这世上多得是。”
小泥人双目微阖,后又重新张开,泥目之中精光湛然一片,他吐出一口浊气,缓声道:“所谓鬼道之争,不死难休!”
“啊!!!”
寡言少语的男孩失控惨叫。即便已经有了见鬼的经验,但像这样近距离被玩家淋上一身血肉的体验,也足够让人情绪崩溃。
在他身旁的是梨花头女生宋枝,当下宋枝的第一反应就是极其迅捷地一把拽过男孩,使其避过了下一轮泥巴的攻击,不过她脸上很快闪过后悔的表情。
她当然后悔,因为救的根本就是个累赘,甚至还赔上了自己暴露了行踪。那个暗处不知名的鬼怪,是个一旦锁定目标,便会根据目标动静进行不死不休追杀的存在。她动了,便被锁定,如果想要躲避攻击,如何能不逃离?一旦逃离了,她又如何能不发出动静?
这真是一笔亏本买卖。
然而所有一切发生太快,人都已经救了还有什么办法?
刻不容缓之际,女生咬牙,无比果决地伸手挥出一张符箓拍在了地上。
纸符贴地一瞬间金光大亮,无数道纹水渍一般飞快渗入地板之中,随后凝出一层金光闪耀的界面,竟是挡下了随后夺命而来的泥巴攻击。金光迅速扩散出去,覆盖了整个餐厅的地面。
呯!呯!呯!
来自鬼怪接连不断的攻击使得地面在震动,这层金光界面被撞击得宛如风吹水面一样,出现了层层波纹,有种显而易见的脆弱。
“这是我的保命底牌,我不知道它能抵挡鬼怪的攻击多久,但至少撑过这一轮是没问题的。”梨花头的女生脸色有些泛白,似乎被抽感了力气,她深吸一口气,说话的语气变得严厉,“现在都出现人员死亡的情况了,大家别再私藏了好吗,快些找出‘伪装鬼怪’才是最重要的。”
被她救下的男孩却是面露惊恐之色,他双唇嗫嚅着:“铃、铃铛——”
宋枝有些错愕。
男孩连滚带爬地往外躲:“刚刚那个人受到攻击是因为铃铛!你、是你、是你身上的铃铛!”
宋枝脸色大变,她思绪一时混乱还来不及理清楚来龙去脉,但此刻来自男孩的指责,以及其背后暗指的意思无疑都是十分诛心的,她没有害人,也绝不想平白背黑锅,宋枝咬牙否认:“我不是,我——”
男孩伸手指着梨花头女生的腰间:“你这里少了一颗!”
宋枝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腰封上缀着的铃铛果然少了一枚。
男孩面容因戒备和恐惧而扭曲:“你刚刚就坐在他旁边!是你!”
室内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哈,哈哈,我知道了!”
断腿男人这时候突然神经质地大笑着喊起来:“是他!是他!”
他手指向虞幼堂,脸上表情扭曲:“我们当中的那个‘伪装鬼怪’是他!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轮的演说是障眼法,他上两轮就布置好了!他在第二轮的时候坐在宋枝旁边,取了铃铛,第三轮的时候坐在徐衍旁边,借着‘安全时刻’家具吵闹的声音遮掩,他把铃铛挂在了徐衍身上。我们当时谁都没有发现,因为那时候我们都提前换座位了!所有的动静都被噪音给掩盖,这是栽赃嫁祸!”
徐衍是惨死的魁梧男的本名。
突如其来的矛头调转指向,令所有人都反应不及于是露出了愣怔的表情,连何太哀脸上也都露出了并非假装扮演出来的意外。他是真的意外。
面对污名指责,虞幼堂很平静,而且面无表情,他只是冷冷的:“说够了?”
断腿男瞳孔一缩,随后露出一种仿佛猎犬捕捉撕咬住猎物般的血腥兴奋表情:“你承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就知道!大家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住他!”
虞幼堂嗤笑一声,右手抬起在面前一挥,他五指紧握着什么,有丝丝缕缕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光在他手上闪烁,何太哀见状下意识便立刻后退了一步。
只见无声里无数丝线铺天盖地似的裹挟而至,那是纤细的,近乎透明的单线,它们似乎并不锋利,甚至还有些钝。
“啊——”
断了腿的男人被这些隐秘的银丝缠绕捕捉住了,仿佛是落入蛛网的昆虫,凌空被捆绑着吊起来。丝线仿佛有生命一般,攀爬缠绕上人类的躯体,它们因为重重交叠而显出形迹,一圈又一圈的银丝形成了盔罩一般的存在,将断腿男人的嘴给封住,竟是个要人不能出声,口不能言的架势。
一切的发生不过眨眼之间,等众人回神时,已是尘埃落定。
虞幼堂收手瞥了宋枝和那男生一眼,男孩惊惧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唤,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立刻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只有急促的呼吸声。最后还是何太哀开口打破了沉默:“所以这个断了腿的——”他在斟酌称呼用法,“——这个断了腿的叔叔,才是我们中间那个伪装成鬼怪的玩家吗?”
虞幼堂“嗯”了一声。
他“嗯”完之后就没有人说话了,沉默再次笼罩整个餐厅。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气氛几乎冻结的时刻,虞幼堂又开口:“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他这次就坐在徐衍旁边,是他动的手。之前他会说那么多话,只是想误导大家罢了。”
何太哀:“……”
这——
何太哀内心干笑了两声,不不不,先前断腿老哥没推断得丁点儿都没错,“凶手”就是从第二轮演说的时候开始布局。
断腿老哥将整个行凶过程的手法还原得十分到位,几个关键点都进行了准确“复位”,实在是位推理人才——这老哥出现失误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框定怀疑对象的时候,因个人主观臆断而变得极为不理智,从而在结果验证上出现了严重偏差,以至于将“凶手”之名扣在了一个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身上。
。首发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