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瑞这样一句问话，就能听出他到底心中有多不安。
陆挽棠被问得沉默了一瞬。
不过，她还是轻描淡写的看一眼萧承瑞：“你怎会这样想？不过是摔了一摔，摔疼了，所以就需要缓一缓罢了。”
“你平时摔跤了，哪里就摔得要死了？”
这话不过是哄小孩子的话。
可是不这么哄小孩子，陆挽棠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她也是看出来了，张贵妃的情况恐怕是很不好。
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这么久都不醒来？
连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旁人又怎么会看不出？
也不过就是自欺欺人。
对于这样的做法，陆挽棠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可看着萧承瑞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她还是不忍心说出来。
骗得了一时也好。
伸手拍了拍萧承瑞的肩膀，陆挽棠转移了话题：“那天你推我，后悔了不曾？”
“后悔了。”不知道为什么，问起这个问题，萧承瑞竟然是一下子哭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像是发了一场小洪水。
陆挽棠有些无奈：“怎么就这么后悔了？”
“如果我不做，父皇就不会不让我见母妃，就不会打死奶娘。”萧承瑞哭得伤心：“都是我的错。”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萧承瑞的确是后悔了。
陆挽棠拍了拍他的脑袋：“既是后悔了，那为何做什么事儿，都还要听别人的话呢？为什么不能自己想一想？”
“你当初做那件事情，就没想想么？就算没了我，宫里这么多人，你杀得过来么？”
难不成，萧翀光进一个后妃，萧承瑞就动手杀一个？
“皇后娘娘，婉嫔娘娘，这些人你怎么没有敌意呢？”
萧承瑞咬着手指尖，脚尖一下下的踢着路面，看上去有些扭捏：“她们对我好啊。”
陆挽棠彻底被逗笑：“难道我就与你有深仇大恨？”
萧承瑞抬起眼睛看一眼，慢慢又低下去，最后才哼哼唧唧的说了句：“可是大家都不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陆挽棠忽然便觉得，这太阳照在自己身上，没有半点暖意，反倒是冰凉刺骨。
这话里头，蕴含了多少意思？
萧承瑞自己大约都没意识到。
缓缓吸上一口气，陆挽棠将自己情绪压下去，而后才莞尔一笑：“那你呢？也不喜欢我？你出了事儿，旁人可没人来带你去看母妃。”
萧承瑞不说话了。
陆挽棠将他送回了皇子所，一转头就去了孙皇后宫里。
说起来，如今再到了孙皇后宫里，陆挽棠多少还觉得有些唏嘘起来。
上一次来孙皇后宫里是什么时候来着？竟是仿佛有些不记得了。
不过，也算是故地重游，故而陆挽棠心情也算不错。
陆挽棠提了裙摆上了回廊，站在门外等着孙皇后召见。
不多时曼青就出来，低声的请陆挽棠进去。
如今可不是当初，所以自然无需小心翼翼。
所以陆挽棠大大方方的就进去了。
孙皇后正在喝茶，陆挽棠笑盈盈的行了一礼。
孙皇后也就笑着招呼：“这么多礼做什么？都是自家姐妹。”
不仅仅是陆挽棠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就连孙皇后的态度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吗？
对于孙皇后的这种态度，陆挽棠倒是习以为常。
她随后就在孙皇后下手坐下，直接开门见山：“昨日妾身与陛下去见了贵妃。贵妃那边的一个宫女，说了几句有意思的话。”
孙皇后一听陆挽棠是因为这个事儿来的，当即就点了点头：“这件事本宫却知晓。”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自然会酌情处置。”
孙皇后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原本陆挽棠也就应该顺着孙皇后的话说。
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如今陆挽棠却不愿意，当即就笑了一下，反倒是直接追问：“不知皇后娘娘打算如何酌情处理？”
孙皇后也算是看出来了，陆晚棠这根本就不是想要和和气气解决这件事情。
孙皇后忍不住皱了皱眉，看住陆挽棠：“恬妃想要如何处置？”
陆挽棠说出来的话倒是铿锵有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里自然也有宫里的规矩。”
孙皇后显然有些不甚愉快，眉头皱得越发紧，不过还是语气温和的提醒：“贵妃现在如此情况，身边可离不开人。”
孙皇后的意思就是，看在张贵妃现在这副情形的样子上，就先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也就是所谓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陆挽棠一听这话就越发想笑。
当她吃亏受害的时候，怎么没人劝别人高抬贵手？
轮到她要反击的时候，倒是有人来劝他，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这世上难道还有公理吗？
难道不应当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吗？
公平二字难道就如此儿戏？
陆挽棠双手交叠放在自己膝上，神色微微肃穆几分：“心术不正的人，放在贵妃身边，难道皇后娘娘您就放心？”
“况且坏了宫里的规矩，以后人人都效仿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陆挽棠这些话句句在理。
根本就叫人反驳不得。
而且她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真是坚决要把这件事情处理了。
所以孙皇后就再问一遍：“那恬妃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孙皇后问这话就有点不合理了。
不过也不难猜出。孙皇后分明还想要做个好人，让陆挽棠去做这个坏人。
可是陆挽棠又不糊涂。
所以凭什么来做这个恶人呢？
再说了，孙皇后本来就是皇后。本来就是应当管理这些事儿。
如今孙皇后这幅态度——倒是有点儿对不起自己头上的这九尾凤钗了。
陆挽棠微微垂下眼眸，不卑不亢的回了句：“这件事情还真不好说。这是妾身想着国有国法。宫里自然也有宫里的规章制度。娘娘是后宫之主。想来下没有人比娘娘更了解这些。”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孙皇后才应该是那个最知道的人才对。
陆挽棠含笑与孙皇后对视。
孙皇后的笑容就凝固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