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棠不由皱眉。
短了三分之一——这数目,就有些庞大了。
少说是几百两银子的料。
可还有一个更叫人纳闷的事儿:“既然是短了三分之一,你为何不再要?”
那精瘦管事依旧是愁眉苦脸:“已是说了无数回了。可上头只说,料子短缺,还没运来,让我们再等等——”
陆挽棠沉下脸来,厉声呵斥:“胡说八道!”
精瘦管事瑟瑟:“可不是么?谁都知道料在那摆着——”
陆挽棠见对方依旧是冥顽不灵,还在那儿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儿,就更加沉了脸:“本宫是说你,胡说八道!料子短缺,若还有时间,你等着也就等着。可如今到了现在,你却还如此淡然——”
若说其中没有点儿什么,谁相信?
反正陆挽棠是不相信。
那精瘦管事的理由,也是十分理直气壮:“虽然是做不出来,可王总管说有事儿他盯着,我又何必担忧?”
陆挽棠微微眯起眼睛,也懒怠多说,只叫人去将底下匠人都叫来。
做粽子盒的,都是木匠。
整整二十个,加上带的徒弟,五六十人都有了。
此时乌泱泱跪在外头,还挺壮观。
陆挽棠便叫王朝恩去问,这一回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底下匠人那么多,自然也是没办法一一封口的。
所以总有人说出不一样的话来。
很快王朝恩就问明白了。
材料短缺是真的,不过,不断去催促的,反倒是这些匠人。
而不是那位精瘦的总管。
反倒是那精瘦的总管还暗地里提过,要他们以次充好——
横竖木头都是要上漆的。到时候上了颜色,谁看得出来是什么木头?
所以不用那些好木头,就用次一些的。
只要送出宫了,到了别人手里。他们也不可能看得出来。
就算看出来了,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个装粽子的盒子,难道谁还真找到宫里来,找皇帝陛下理论?
一个年轻气盛的匠人更忍不住气愤道:“我们用的料子,已是一再节俭了,可还是架不住这些人贪得无厌!”
精瘦总管脸色不好看,却不承认:“你们这些人,懂什么?若不是真没有料子,我怕交不了差,我又怎么会这样说?”
“本宫只问你们,这粽子盒,你们现在还差多少?”这些事情,陆挽棠都是真不着急,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端午节的事情。
先将端午节的事儿准备好了,再说别的,那就有的是时间。
眼看着明日就是端午了。
一名老匠人摇摇头:“娘娘,只得了一半。”
陆挽棠抿了一下唇,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只徐徐问那老匠人:“那您说,可有什么法子补救没有?”
老匠人犹豫了一下。
随后旁边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裳,他就摇了摇头。
那人以为陆挽棠不知。殊不知,陆挽棠其实看得分明。
陆挽棠心知肚明,这是有法子的。
不过她也不着急,环视一圈之后,就看向众人:“你们谁有法子,都说来听听,说得好的,重重有赏,说得不好,本宫也不会当一回事儿。”
如此先将话放在这里后,倒是有几个人跃跃欲试。
随后,就有一些年轻的,沉不住气的先开了口。
不过,连着几个,说得也不靠谱。
陆挽棠听着便是沉吟不语。
待到没人开口了,她这才看向那老匠人:“老先生,您替本宫想想?”
老匠人这一次,也就没再犹豫,只是小心翼翼道:“粽子本就是新鲜吃食。倘若现在让人用竹片编成小提盒,赶工一日一夜,应当能出。除此之外,就剩牛皮纸包了——”
竹片毕竟大,而且容易得。就是寒酸点。
至于牛皮纸——那还不如外头卖的了。
老匠人的提议,陆挽棠自然明白其中的不妥之处在哪里。
皇家赏赐,无非是脸面二字。
真眼巴巴惦记着那口吃的,也没几个。
所以真用了竹片……
恐怕外头人会议论纷纷。
陆挽棠沉吟片刻,却问出这么一句:“若是全部都用竹片呢?”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这是什么道理?本来也不过缺一半,可现在怎么还都用竹片了?
老匠人摇头:“这个就不知了,还得问他们那边衙门。”
陆挽棠就直接命人去找那管事来。
那管事其实也在这里看热闹,一出来,看上去眼大唇厚,十分忠厚老实的样貌。天然就叫人多了几分好感。
那忠厚管事上前来一拜,也无赘言,直接开门见山:“如果都要这个,恐是时间不够。能得一半,就不错了。”
陆挽棠颔首:“既是如此,那你立刻去准备。”
忠厚管事也十分干脆:“只是敢问娘娘,是用新鲜竹片,还是用老竹?”
“二者区别在何处?”陆挽棠自然是要问问。
“一个是新鲜湿润的,带着竹木香气。一个是能存得久一些。”顿了顿,那管事又说了一句大实话:“不过宫里新鲜竹子少,真要着急的话,恐怕是要去园林里寻了——”
这也是病急乱投医。
陆挽棠思量片刻,就有了决断:“既然如此,就用新鲜的。后宫里也有不少竹林,若有合适的,只管砍伐。不管如何,端午的事情,不能再出纰漏。”
陆挽棠想了想,又指了指那老匠人:“这件事情,便由你们二人一同负责。本宫将身边宦官留在这里,有什么事儿,你们只管和他说。”
陆挽棠一挥手:“去吧。”
时间紧迫,实在是不容半点浪费。
那二人也不磨蹭,忙带着人去了。
陆挽棠这才回过头来,看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精瘦管事:“现在,本宫便腾出手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精瘦管事原本看见陆挽棠年轻,还以为好糊弄,这会儿就有点儿心慌了。
眼珠子转了转,他忙回话:“回娘娘的话,我也是迫于大总管的威严,这才不敢造次的。大总管压着我们,不许我们往上说一个字——”
“本宫只问你,端午这个事儿,你是不是难辞其咎?”陆挽棠却懒得听那些,微微眯起眼睛来,厉声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