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野登上战魁的守擂台,看着受伤不轻且消耗颇大的后者毫无疲惫神色,便知道这场比试必定艰难。
他最初选择李懿元作为对手,是因为他擅长近身战,多多少少能克制练气者,而此时被迫选择战魁这名炼体者,优势反而变为劣势。
两人默默抱拳行礼,他们都不是擅长聊天的人,一贯的风格是能动手绝不吵吵,于是没有任何前兆,两人便已经交起手来。
项野先动,一步迈出,便毫不转弯地奔跑起来,他的身体前倾几乎快与地面平行,极大减小了阻力对他的影响,其速度之快不过眨眼时间已跑过十余米,向着战魁沉默而疾速地冲去。
即将临近战魁时,他右手一握,一把六寸长的匕首出现在手中。
匕首表面如镜,透出一股冷冽的寒气,项野握着匕首,气息内敛,眼神平静且专注,像一只耐心的狼锁定着面前的敌人。
战魁挑了挑眉,浓墨般的双眉像是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项野的气势让他回忆起了从前的一段时光,仿佛从项野身上看到了更年轻的自己。
但这不妨碍他挥出自己的拳,饱满的拳意带着呼啸的风出现在项野身前,如巍峨大山般的威势竟是没有一点点减弱,仿佛之前的战斗没有对他产生一丝消耗。
项野没有理会身前的情况,像是没有看到即将打在自己身上的拳,依旧专注而坚定地向男人奔去。拳势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来到他的胸前,下一刻,他便要被击败。
千钧一发之时、生死存亡之间,都是些很美好的词,因为它们意味着奇迹发生的可能,就像这时候。
项野平静的刺出匕首,没有任何招式,简单而笃定。
至简方能至强,这是修行路上不变的真理。
短剑与拳的相遇,没有想象中的悲鸣,两者无声的释放着自己的气息。
噗,这是纸张被穿破的声音,是水囊被刺破的声音,归根结底是被破的声音。
短剑在与拳罡相遇的一刻,停顿一瞬之后,竟极其意外地没有被阻挡,就这样轻易地穿了过去。
项野神情不变,像是早就知道此时的拳罡已经无法阻挡自己简单的一刺。
战魁微微皱眉,如今的他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别看拳势依旧带有威压,但真正能带来的伤害其实很小,但他在意的并不是这点,而是项野手上那柄极为普通的匕首。
他没有感受到项野有丝毫的真元波动,如此便轻易刺穿了他的拳意,即便自己消耗再大,对方也不可能凭借寻常肉身的力量克制自己,尤其对方还不是炼体者,那么只有一点可以解释,便是看似普通的匕首绝不普通。
两人距离本就极近,项野的速度更是比一般人快了许多,就在战魁判断的功夫他便已经来到战魁身前,依旧是简单的一刺,毫无多余动作。
他的眼神极为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递出的那一剑。
台下的叶霜惊讶地看着项野,惊讶于他能轻易破开战魁的拳,更惊讶于他的平静和这强大的一剑。
是的,就是强大,或许只有剑道天赋极高的他能够看出这一剑的强大吧。
尽管感受不到项野的真元波动,可这一剑却给人一种无畏无惧,向死而生的气势,这世上还有比不畏生死更强大的精神吗?
至少在他们这个年纪看来,没有。
叶霜深深地看了眼项野,随后盘膝坐在地上,开始修炼以消化对战经历。
大道在前,吾当紧随其后。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战魁魁梧的胸膛时,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准确地说,是两根修长强劲的手指伸了过来。
手指移动的速度很是缓慢,却在刹那间准确稳定地夹住了匕首剑身。
战魁疑惑地看着项野,像是在问,为什么不调用真元?
项野自然没有理会他,他发觉自己无法抽出匕首后,侧身腾空跃起,一记鞭腿直抽战魁头部,后者松开匕首向后躬身躲过鞭腿。
项野没有趁机抽身后退,竟在空中凌空旋转半圈,右腿如战斧般直劈战魁露出破绽的胸膛。但身经百战的战魁怎会如此轻易被项野击中,他索性向后翻身,双脚顺势抬起与项野右腿硬碰一击,两人借势后撤拉开距离。
稍早落地的项野却没有等身形站稳便双腿猛然发力,再次来到战魁身前给出一记凌厉膝撞,后者同样不等身形站稳双手硬生生按下膝撞,却没有料到项野反手挥出匕首割向他的咽喉。
原来在项野再次冲向战魁前便已将匕首反手握住并藏于手臂后,且通过膝撞强行转移战魁视线,这次后者并没有发觉。
但即便面对如此险境,战魁也没有出现任何慌乱,这时便体现出他的战斗经验之丰富了。
按着项野膝盖的双手再次用力,强行借用反力向后轻轻跃起,堪堪躲过匕首剑锋。即便如此,那蕴含着死亡的冷冽寒气仍使他如坠冰窖。
这家伙,刚刚是来真的?!
他感受到如果刚刚自己没有躲过,那么项野绝不会停手,而是任由剑锋割过自己的咽喉。
虽然他身经百战,甚至与死敌有过生死相搏的经历,却从未感到自己离死亡如此接近。
但他没有因此而愤怒,而是深深地看了眼项野,迅速拉开距离稳定身形。
只是项野可不会理会战魁的感受,完全不做停歇地向后者攻去,两人的身影游离在场地各个地方,没有任何招式,只是凭借单纯的肉体碰撞,这使得战魁不由感到奇怪,难道项野并非练气者而是炼体者?
但在交手的过程中,他很明显感到项野的肉身强度并不算很强,如果仅仅凭借这种程度的肉身,战魁在状态良好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对其碾压。
唯一令他感到麻烦的便是项野的战斗技巧与那柄匕首。
项野的每一次进攻都极为干净利落,一触即退,并不像比试中常有的战斗风格。
在这点上战魁也深有感触,越是与项野交手越感到其手段凌厉,仿佛有种被克制的感觉,更令他奇怪的是,项野至今没有调动一丝真元,他甚至都以为这会不会是一种特殊的功法,可以隐藏真元的波动?
只是到目前为止,从项野造成的伤害来看并不像,这让他匪夷所思。
在互换一拳后,战魁趁机拉开距离,多次交手后,他已经大致摸清项野的实力,但他猜想后者应该还有留手,不过他不打算继续耗下去了,与单战过的伤势隐隐有加重的迹象,若不快些解决,恐怕自己都要被拖垮了。
战魁深吸口气,全身微微放松,双拳反而握紧,仅剩的真元汇聚在双拳与双腿间,双腿微屈,双脚猛然用力,地面顿时出现两个脚印,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身影如炸雷般出现在项野身前,抡起一臂重重砸下。
面对突然爆发的战魁,项野瞳孔微缩,仿佛看到一头猛虎扑向自己,虽然还是那副毫无生气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可见一丝颤动。
战魁的全力爆发速度何其之快,项野只来得及双手挡在身前便被一拳砸中。
一声骨裂从双臂中传出,却仍未将如猛虎下山之势的一拳挡下,双臂狠狠撞在项野胸口上,他感到胸口一阵发闷,不由自主地便喷出一口鲜血,随后便被一拳整个人轰向地面,地面骤然出现一个深坑。
这还未完,项野在触地时被这股巨力生生弹起,战魁一膝抬起猛然顶在项野后背,后者不受控制地被顶飞起来,剧痛让项野大脑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便清醒过来,只是清醒的这一刻,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那个让他失去意识的男人。
战魁屈膝跃向空中,追上仍处上升状态的项野,一双强而有力的双手交叉合拢作战锤状全力砸下,项野想要躲避却发现身体怎么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充满力量的双手离小腹越来越近,若是被这一击砸中,他也无法想象后果会如何。
项野猛一咬牙,眼中罕见出现戾气,默然念道:“解。”
一股清泉流向干涸已久的大地,这是项野此时最大的感受,每当他解开血脉枷锁时,他都会深深爱上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叫作强大。
但同时他也感到害怕,害怕自己会沉沦在这虚妄中无法自拔,因为每解开一次血脉枷锁,都意味着他离死亡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