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50、时之阵
火舌燎上纸张前的刹那,突然静止不动,宛如凝结了一般。
薛晴本人也化作雕像,连轻轻晃动的绿玛瑙耳坠子也维持着微微扬起的角度,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有小孩推门进入,迈步走近。
举手投足间,宛若游鱼穿行水中,身周隐约留下丝丝缕缕的紫色线痕,那些痕迹突兀出现、刹那消融,只会停留极短暂的瞬息。
姬朝安从薛晴手里拿走那几页纸,一目十行浏览过,不由兀然一笑:薛晴将破解之法写得巨细靡遗,足见其用心。却又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坐视受害者忍受桎梏,将方子说扔就扔了。
他将那几页纸小心收入宝石中,低声道:“你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往后……只愿再没有任何瓜葛。”
他将那十万两银票放在薛晴身旁的矮柜顶上,用一个小小的白瓷猫坐像压着,转身走出宅院。
在他行走时,身周留下的紫色线痕颜色渐渐转淡,到他跨出薛家大门时,紫色仿佛褪色般消失干净。
薛宅内爆发出一声惊叫。
姬朝安没有回头,而是快步走出箫排巷,在巡捕们盯谁都像盯着嫌犯的鹰视中泰然自若地离开。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回客栈,原七一面招呼着客人一面不时在门口张望,见姬朝安回来,忙迎上前去,忧心忡忡问道:“姬公子,如何接下来怎么办?是留是走?”
姬朝安仰头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倒下了。
原七手忙脚乱地抱住姬朝安,将他送回客房,其间被灰兔多次攻击不提。
好在请来的大夫检查过,只说是精力耗干,多休息将养也就是了。
姬朝安昏睡了足足两日才醒来,是脸上痒得难受,忍无可忍才醒的。
他有气无力抬手摸了摸脸颊发痒处,手指便沾上了几根兔子毛。
耳畔炸开了尖叫:“吱!”
旋即一团重物当空落下,撞得他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门立时打开了,仇四婶儿端着装热水的铜盆,喜出望外地看着姬朝安:“少爷!你可算醒了!这兔子每天蹭你几身毛,我给你擦干净了,他又来蹭,调皮得紧,我们着实没有法子管他……”
姬朝安有气无
力扯着兔耳朵,“把他拿开……”
仇四婶儿忙将兔子抱起来,灰兔奋力挣扎。灰兔本身就重,力气又大,仇四婶儿不敢用死了力气抓他,手中一松,小槐树重新落回姬朝安胸腹处,撞得他险些三魂七魄都要从口鼻里喷出来。
姬朝安又气又急,一巴掌抽在灰兔后背上,却软得如同抚慰,磨着牙道:“迟早把你剃成秃毛兔。”
小槐树却仿佛得了什么承诺般,兴奋得耳朵都竖了起来,趴在姬朝安怀里晃尾巴:“吱吱!”
总算将兔子挪到床角,姬朝安清洁了手脸,请大夫看过后,自己取了养气丸服用,直到此时才有几分后怕。
紫色宝石所储备的“时间”,以灵力激发,能模仿时鬼的天赋,将一方天地的时间冻结,谓之“时之阵”。
一旦开启,便要汲取激发者大量灵力以维持运转,冻结空间愈大、其中人物愈多、修为愈高,所耗费的灵力便愈加惊人。
他在薛宅,也是情急之下启用时之阵。好在宝石中的储备与他的灵力勉强维系到了离开薛宅,否则半途中断,只怕他要被扭送官府。
薛晴约莫被吓破了胆,是以根本不敢前来质问。他同原七打听了才得知,薛宅的人前一日就匆匆忙忙全搬走了,连宅子也是当日便贱卖了。
竟将别人吓成这样,姬朝安苦笑。他虽然醒转,却依然四肢无力,神色恹恹,好在有仇四婶儿与原七奔走,当即订了鲸船的船票,雇了辆马车,三人一兔当晚便出发了。
一路顺顺当当。
姬朝安乘船无事,翻来覆去将那几页破解诅咒之法看了十来遍。
繁琐隐秘仪式的布置、晦涩艰深咒语的念诵、诡奇复杂手势、步法的施展,固然是个难题,勤加练习,则指日可待能将其克服。
难就难在寻物寻人之上。
神血后裔尚且有线索可查,仪式所需的大量灵材亦不过花些银子的事。只是,其中核心的几样灵材,却举世罕见、甚至有一些只在传说中出现过,未知真假。
解伤春锁三样核心灵材:凤凰衣、徐山桃核、绣天龙珠;
解伤魂锁三样核心灵材:五鸠之首、帝台浆、至亲血。
凤凰衣便是孵化凤凰儿的蛋壳,在炼器与阵法仪式中
,偶有用到。姬朝安后来学得的禁咒亦要依赖凤凰衣施展。
前世他掌凤印,四灵之国国库皆在他手中时,也只在有噬国的国库里寻到了极少量的存货。
有角、有鳞国没有凤凰衣的存货倒也罢了,凤凰神血直系后裔掌管的有羽国,竟然也没有一星半点留下,据闻是范王后在位时全数提走,不知拿去做了什么,竟消耗一空。
徐山桃核、绣天龙珠、帝台浆,则俱是传闻中的灵材,无人得见实物。
至于至亲血,说来最容易,然而,所需的量要整整三升,且仪式施展时,至亲要依然存活、且越气血旺盛、身子康健越好。
这倒简单,只需将持国公囚禁起来,每隔一阵子取半碗血,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就能取够三升血且丝毫不伤身。
姬朝安这样想时,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堂堂有羽军神、第一武将,他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高国公关上一年半载?
好在还有最后一样,不至令姬朝安太过沮丧。
他锁上舱门,在桌子中央放了个青铜制的小机关伞。巴掌大的小伞面分成七份,上头细细密密刻满了符纹,做得精致可爱,一摁伞柄,青铜伞便滴溜溜地转起来,稳稳地站在桌面。
泛青的微光往四周扩散,堪堪盖住整张圆桌,此乃徐氏旗下千机工房出的“保护伞·微”,打开便能用,不耗费使用者灵力。
微光盖住的范围,能隔绝一切探测、感应术法,持续时间两柱香,可一次耗尽、亦可分次打开,总共启动两柱香时间后,便失去效用。
微是最小号的保护伞,至多覆盖一张普通圆桌大小,聊胜于无,但姬朝安如今用来,却刚刚好。
保护伞启动后,他便自宝石空间里取出一个狭长的黒石匣子,小心将盖子打开了。
这也是在黄寿的洞府里寻到的宝贝,埋在恶臭脏污的洞穴中,不像黄寿的私藏,多半是某个被黄寿囚禁的炼气士,不肯交出宝贝,便偷偷埋在了洞穴的地下。
最后仍是便宜了后人。
黑色匣子内侧黏着厚实柔软的黑色绒布作为底衬,并排放着四个近似透明、并闪烁五彩光泽的鸠头。
每个鸠头都只有鹌鹑蛋大小,细节各不相同,泛
着的五彩光泽亦各不相同,有的偏绿、有的偏蓝、有的偏紫、有的偏红。
最中央则空着一个位置,五个鸠首少了一个。
姬朝安之所以认得出来,是因为传闻之中,“五鸠之首”乃是鸠五家的五位祖先所遗留的法身之首。
辅佐初代凤王的五鸠鞠躬尽瘁,死后羽化升天、位列仙班,只留下一颗晶化的鸠首,在后世子孙手中代代相传,福泽后辈。
然而时移世易,几经战火后,就连鸠五家也没能保住祖宗的头颅,五百年前不知其下落。
想不到其中四颗,竟然被埋在恶臭的污泥底下,着实讽刺。
姬朝安轻轻触碰,鸠首质地光滑冰冷,有森冷气息扎得手指疼,再用买来的灵符测试过,的确是真货。
难怪才有一点蛛丝马迹,鸠五家便联手封山,寻找宝贝,最后却落在姬朝安手中,他这运气,好得不能再好。
他看完便关上盒子,扔回宝石空间中。为稳妥起见,则任由保护伞留在桌面,隔绝探识,直至灵力耗尽。
只缺中间一个鸠首。
姬朝安清楚知晓其形状,正是范氏家纹所绘的黑色凤冠鸠,传闻之中……若凤凰血脉断绝,则由凤冠鸠取而代之。
若非高槐横空出世,可不就是范氏的后裔继承了凤王之位?这家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如今鸠五家中,其余四家平平,范氏一家独大,说不定,便是范氏依然持有鸠首,受到祖先庇护的缘故。
而如今,姬朝安可当真同范氏对上了。范氏图谋他的书铺,他则觊觎范氏的凤冠鸠首,双方全无和解余地。
查完了存货,姬朝安便开始学习巫咒与解咒的手势步法,他想得清楚,先将这些外物技巧烂熟于心,往后寻到了神血后裔,便亲自传授,亲眼盯着,令失误减到最低。
只是那整体的仪式冗长而繁杂,要一丝不错地做完,绝非易事。
他磕磕绊绊学着,连一遍都来不及学完,鲸船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中元州东北,擒霞山翠屏峰上,有一座大名鼎鼎的千年古刹——久善寺。
翠屏峰景色秀丽,寺庙也随之香火鼎盛、游人如织。
姬朝安一行上了山,拉着一位知客僧询问,要找一位法号不灭的小沙弥。
那中年知客僧被问得呆住,愣了片刻才慌忙两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说道:“几位施主见谅,然而敝寺并没有唤作不灭的小沙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