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北京消防和东城区公安官号发布的一则通报上了热搜,内容涉及上林苑公馆的一场火灾:人为纵火,幸未造成伤亡,目前犯罪嫌疑人已被警方控制,事件仍在进一步的调查中。
这场火灾引发了大规模的关注度。
原因是,纵火的人是毛可意。
而在当时,与她同处一室的人,是晏歌。
当然,官方通报稿里没有人名全称,但涉事人姓氏却是赫然在目。且事情闹得这样大,公馆里又有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张嘴巴,小道消息很快不胫而走。舆论哗然。
娱乐圈修罗场常见,有的当面撕逼,有的告上法庭,或阴阳怪气,或明枪暗箭——应有尽有。
但是闹到刑法这一步,就极其少见了。
本来大家撕来撕去,也无非是为了一个钱字,真要闹成你死我活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何苦来哉?
一则,是少见。
二则,是涉事当事人的话题度。
都是《娱乐圈直播指南》的嘉宾。纵火的是刚刚被雪藏的歌手,此外的二位则一位是多年的内娱断层top,一位是综艺后爆红的顶流。
别的不说,后面那两位的粉丝加一块,就够顶娱乐圈的半壁江山了。
庞大的粉丝基数带来了惊人的关注度,在#上林苑公馆,火灾#这条tag挂上热一没多久,词条后就标了个爆。
因为官方微博里写明了纵火方,毛可意的粉丝再没有出面蹿跳的了。而在实时微博里,众人是既不明所以,又关心担心。
有人在问询情况。
【#上林苑公馆,火灾#这是什么情况???有没有知情的人啊???】
有人在保佑爱豆。
【容老师[双手合十]晏歌妹妹[双手合十]】
有人在事发现场。
【我刚刚从上林苑回来!!!我吃饭的包厢离容老师他们的包厢还很近,但是上林苑的隔音效果太好了所以我当时完全没感觉到哪里不对,还是服务员推门进来疏散人,我才知道外面着火了。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容老师,抱着晏歌妹妹走得很快,现在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双手合十]】
还有为数不少的粉丝在呼吁静等官方调查结果,在此之前,不要造谣传谣信谣,也不要传播小道渠道消息。
……
同仁医院,住院部独立病房里。
通体的白墙洒着冷光,呼吸机开着葡萄糖吊着,便于一氧化碳中毒后的恢复。守在病床边,梁宝月叹了口气。
有心疼,也有不理解。
心疼是心疼这好好一个小姑娘,知书达理的,竟然碰上了这样的危险——若非容老师察觉了不对,以今晚推杯换盏的热烈,等反应过来怕是就晚了。
至于不理解,那是对着毛可意的。
梁宝月是启悦天华的管理层,上周刘复那事背后是谁支使的,她当然也知悉。
指派刘复来偷拍编排黑料也就罢了,毕竟是圈内常见伎俩,见多也不怪。至于说误打误撞地得罪了曾董,那就是纯粹活该——做错了事惹错了人,没别的办法,就是该立正挨打。
百果皆有因。
只是经过了今晚这一茬,梁宝月真就想不通透了。
这是多大的仇,多深的恨啊。
就非得把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逼到死路上去不可?
那雪藏了封杀了是自讨苦吃不说,断送的也只是几年事业,于其他并无影响。
断送了几年事业,就要拿人家的命来偿?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这般想着,一通电话蓦然打入,来电提示上标着董事长。
先前事发突然,是容老师抱着人来的医院。曾董也来了医院,得知人无碍后才跟着去了公安分局料理后续,她则被他安排了去医院照顾。
人还在昏睡,梁宝月也怕电话惊扰了,便先未接,起身向外走去,开门关门均是小心翼翼,转身,视线便触及了侧立墙缘的男人。
在灯影下无声无息,影子被深夜的暗灯拉得漫长。
梁宝月一怔。
的确是眼前的男人送人来的不假……只是男女有别,先前小姑娘做全检要换衣服,男人留下欠妥,那时他便出了病房的门——梁宝月还以为,他早就走了。
没想到还在。
此时电话铃断,需稍后回拨,因而梁宝月打了个招呼:“容老师。”
容绰冷冷清清瞟她一眼,简单地问:“她还在睡?”
梁宝月颔首,应:“嗯,睡得很熟。”
“那你就别进去了,”他说:“免得把她吵醒。”
说罢,他抬腿走了进去。
梁宝月:“……”
说实话,若是换了旁人,梁宝月是真没法就这样放任对方就这么大喇喇地进小姑娘单人病房。
何况是个男人。
但这位,刚刚是救了人的,曾董也当面感谢了——
不一样的。
思虑到这些,梁宝月没有拦。
……
戴着呼吸机,插着输液针,病房的灯暗灭着。今夜无月,入室唯有城市灯火散光,稀稀落落。
落在熟睡的人身上,也映在走来的人眼底。
病房能有多大,三两步的距离,他就走到了她的身边去。
站定了,容绰垂眸。
顶着熟悉的小发旋,床上是已经入梦的小粉丝。
她看起来睡得不好,眉头是皱着的,露在外输液的一只手也微颤着,手指舒展后蜷缩,反复再三。
没犹豫,他捉住她的手,在掌心轻拿轻放。
冰凉。
但她的睡眠质量显然并没有因此得到改善,远山的眉反而越皱越紧越皱越深——然后,在男人的注视之下,一颗与输液管里同样透明的液体,倏而滚落了眼眶。
先是一颗。
然后两颗。
断断续续地,那些水迹从她的眼尾滑过,无声息地消失在发间与耳廓。
容绰看着那一颗一颗的透明水珠滑落,隔着呼吸机的罩,她的唇张合着,像是在说着什么。
没有声音,但辨得出字形。
mama。
妈妈。
人类最原始的呼喊。
想要回到母亲的怀里去啊。
妈妈。
江西的杨林,只有母亲的家庭。幼儿园时,每天的快乐是被妈妈接回家里,听妈妈弹卡林巴琴。
后来也有小提琴,钢琴,手风琴……很多琴。
到了更大一点的时候,这样的时光就没有了。
从卡林巴琴的音乐,到三四月山上的鲜花。
妈妈。
妈妈。
梦里的呼唤没有声音。
反反复复被默读的,只有唇形而已。
后来手无意碰到了身边人的衣袖,以为是找到了妈妈,所以想要紧紧地扣住他。
在梦里,她可能是真的找见了妈妈。皱了的结解开了,但那些液体还在从眼眶流出,大颗大颗地,源源不断地。被拭去了旧的,还会流出来新的。
但现实里,被她扣住的,只有守在她身边的男人。
微凝在她的眉目,一室黯淡里,颀长身形站定。
从站直,到俯身。
人类的悲欢可以共通吗?
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
但无可否认,无论可否,总有人在尝试。
尝试分享快乐,也尝试分担痛苦。
就譬如,在此刻。
当俯身的影子洒落,而一个人的唇印上了一个人眼尾,辗转在泪。
他是想尝一尝的。
想尝一尝她的泪,
也想尝一尝——
她的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