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红光晕染窗棱,丝丝清寒弥漫房间,窗外,一片皑皑雪亮。
大清早,听到下人说下雪了,她从床上蹦起来,打开窗户,一声欣喜惊呼。
银妆素裹的世界一片迷茫,雪花翩舞,洒在青藤碧叶上,开成明净清凉的冰花。圆日半遮半露,缕缕红晕缠绕皎皎苍茫。
“暖香、冷香。”
“九小姐,姨娘让你穿上棉袄再出去。”
江雪接过暖香递来的棉袄,皱了皱眉,棉袄很暖和,缝制很精细,布料质地却很差。她的衣服都是绸缎庄用最好的布料精缝细作而成,不过都是男装。她让暖香把衣柜翻了一遍,才知道根本没有冬日女装可穿。
“冷香呢?今天没事,我带你们去绸缎庄做衣服,带上我娘和仙草。”
“九小姐,你今天有大事要做,冷香去外面为你备车了。”
“什么事?”
“昨天你让罗掌柜往成亲王府送了拜贴,说你今天要去拜会的。”
江雪扔掉衣服,挠了挠头,“真讨厌,我还想去堆雪人呢。”
“回来再堆也一样,反正这雪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她长舒一口气,让冷香服侍她洗漱梳妆,拜会南成远让她扫兴又犯怵。拍卖会结束十多天了,她才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确实逼不得已。
陪柳姨娘用过早饭之后,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才编好十足的理由出门。从青芷院后面竹丛里的小路绕到墙外,穿过一片荒草地才是角门。
“哇――好美呀!”
她们搬进青芷院的时候,已是深秋,树叶落尽,没看出荒草地上的三棵歪脖树竟然是梅树。冬日初雪,枝头凝白,柔红亮粉浅藏雪中,或娇俏含苞,或傲然怒放,迎雪吐艳,凌寒飘香,似画风景点亮野草荒芜。
江雪折了几枝梅花,让冷香送回青芷院给柳姨娘插瓶。她想再折几枝红梅送给南成远的丫头,初次登门,要备薄礼,聊表寸心,送梅花新颖别致,最主要是实惠。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何况是几只被她惹毛的小鬼。
三棵梅树围成一个正三角形,四周白雪盖地,而三角形中间却是湿润的黄土,摇晃着几丛枯败的干草。三棵梅树的虬枝向内弯曲,交叉相绕,好象棚帐一样遮盖在黄土之上。中间枝桠低落,花开正艳,簇簇放香。
她绕过一棵梅树,一脚踩在湿润的黄土,“扑嗵”一声,黄土向下微微沉陷。她吓了一跳,急忙跃起,跳到三棵梅树之外,险些摔倒。
“九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滑了一下,差点摔倒。”
江雪让冷香踩到三棵梅树之间去折梅花,仍有扑扑的声音传来。她确定三棵梅树之间的中间位置是陷空的,眉头不由皱起,难道这块荒地里埋了什么宝贝?
“九小姐,折这些够了吗?”
她点了点头,从冷香手里挑拣了几枝开得正艳的梅花。两人打开角门出来,她不由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湿润的黄土上连脚印都没留下。
辘辘木辙辗过厚厚的白雪,发出吱吱的声音,健马打着响鼻,得得急行。外面冬阳云隐,雪花飘飞,车内碳炉温热,暖气洋溢。
她思来算去,南成远都欠她三万两银子。飞花说子母珠和夜明珠底价都是两万两,多卖的银子归慕容商会所有。子母珠被盗,夜明珠被叶谦以五万两银子拍下,瓣菊被飞花戏月以两万两银子拍下,除去子母珠两万两银子的赔款,南成远还应该付她三万两银子。从铁公鸡身上拨毛是一项技术活,她要好好算计一番。
悲叹声和哀怨的哭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打开车帘一看,心底一痛。街道两边流落着许多饥寒交迫的难民,其中不乏白发苍苍的老者和咿呀学语的孩子。路上轻裘锦衣的行人和华丽的马车在他们眼中全是灰蒙蒙一片,就象飘雪的天空。他们对生命的绝望的眼神令她的心底涌出浓浓的苍凉。
“冷香,你在前面街口下车,找辆马上回慕容居,让罗掌柜派一些小厮到处看看,京城和城郊象这样的难民有多少,统计好了告诉我。”
冷香点点头,轻声问:“九小姐,舍粥还是舍药?”
“粥、药、衣服和房子,只要钱能买到的,都舍。”江雪想了想,又说:“你让楚掌柜给李三娘送封信,让她多送几车白菊、甘草和板蓝根到京城。”
“奴婢明白。”
慕容商会之所以在短短几年之内财力名气响誉中天大陆,成为与叶家、梁家和北野氏齐名的后起之秀,除了迅速增加的财富和独到的经营方式,也与慕容玖怜贫惜老、施财舍药的好名声紧密相连。各地的杏林观药房每年都会舍防暑、防寒、防瘟疫的汤药,慕容商会逢灾遇难还会施衣舍饭、收容难民。
当一个不择手段积累财富的人手中的财富到一定程度时,他也会不择手段地漂白自己,而做慈善是漂白的终南捷径。江雪活了两世,最鄙视的人就是那些铜臭包装着满身罪恶,却不想用慈善漂白的人。
有钱都不到捞好名声,不是蠢货吗?钱能买到好多东西,人心向背不只朝廷需要,她也需要。用钱帮人,她良心安定,也可以一扫她小气奸诈的恶名。
马车停在成亲王府门口,她下车后,让车夫找一个避风的地方等她。王府的大门敞开,门口除了侍卫,还有门人管事,看到她抱着几枝梅花走近,都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王府门人见惯了前呼后拥的拜访者,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小人前来拜会成亲王,请管事大哥通传一声。”
“王爷是你想见就见的?王候权贵想见王爷的人多了,都象你这么随便?”
宰相门口七品官,何况是成亲王府。这些人平常狐假虎威,进门收礼、雁过拨毛早已习以为常,这些江雪并不陌生,也不屑于排斥。
“小人无职无权,当然随便。”江雪从袖中拿出提前备下的银票在管事眼前晃了晃,“劳烦各位大哥通传慕容玖前来拜会成亲王。”
“啥?你是、你是慕容玖?”
江雪把银票扔到管事手里,说:“你可以不相信人,但一定要相信银子。”
“慕容公子,请稍等,小人这就去通报。”
管事收起银票,一脸谄媚地问候请安,爱理不理的门人都肃然起静。片刻功夫,管事就带着一个大太监一溜小跑出来,初次见她就熟络热情无比。
“哎哟,慕容公子,今天一大早,王爷就吩咐把大门打开,专为迎候公子。”
“慕容玖多谢王爷抬爱,有劳公公。”江雪把梅花交给旁边的小太监,“劳烦小公公将这几束梅花转送飞花姑娘,小人借花献佛,不成敬意。”
小太监收起她给的碎银子,接着梅花匆匆跑去转送。大太监并没有去向南成远禀报,而是把她带到门房的花厅内敬茶闲话、恭维奉承。
“公公,王爷他……”
“王爷正在会客,请慕容公子稍候。”
江雪塞给大太监一个红包,压低声音,问:“王爷所会的一定是贵客吧?”
“江东叶家。”
“哦?一定是叶青玉,那女人还真有两下子。”
大太监摇了摇头,笑得很阴涩,“叶青玉来了几次,王爷都没见她,呵呵。贵客刚进去,还有劳慕容公子多等一会儿,千万别心急。”
“公公说笑了,成亲王事务烦忙,小人怎敢心急?”
来拜会南成远的叶家人一定是叶谦叶傲兄弟。他们代表叶家主母结交南成远,无非是想打开户部门路,为接管叶家在南日皇朝京畿附近的生意、架空叶青玉做足功夫。叶家和慕容商会在多类生意上有冲突,叶家一向野心很大,一旦叶谦控制了叶家在京城的生意,对慕容商会威胁会更大。现在叶家内部各自为政,叶青玉和叶家主母水火不容,叶青浓左右为难,这倒是一个削弱叶氏的绝好机会。
说话声打断了江雪的沉思,她抬起头,看到南宇沧和一个老太监边走边低声说话。南宇沧微皱着眉头,满脸失望无奈,老太监好象在劝慰他。
看到南宇沧,江雪心里很难受,总觉得对他有所亏欠。辜负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错过人生的一道风景,都会成为记忆中的遗憾。
南宇沧走后,劝慰他的太监走进花厅,连叹了几口气。跟江雪说话的太监忙迎上去安慰,左右问题都不离南宇沧,一副不套出一些隐秘话不罢休的样子。
“四皇子可真没救了,岳公公天天说嘴,有个皇子外甥,竟这么没出息。朝廷谁把他看在眼里?就王爷对他不错,他还恩将仇报,做奴才的都看不起他。”
“出什么事了?”
老太监暖昧一笑,“为了女人,沐家要把九小姐陪嫁到成亲王府,四皇子居然跑来跟王爷要人,让王爷把沐家九小姐送给他,你说这叫什么事?”
江雪狠狠皱眉,南宇沧太过分、太唐突,竟然把她当成东西,让南成远拱手相送。南成远身边女人成堆,即使他不在乎一个陪嫁,有心相送,也考虑沐家的脸面。沐家一向不看好南宇沧,身份地位最低的女儿也不会给他,
“哎哟,怎能这样呢?王爷一定气坏了吧?”
“没有,王爷答应了,前提是他封了亲王,王爷就把人送过去。”
“他封亲王?我看要等下辈子。”
“唉!他连王也没封,也知道没戏,王爷有客来,他就气乎乎地出来了。”
南宇沧给她的印象总是云淡风轻,那种随性的洒脱飘逸令人舒适畅快。他常说皇族中对他最好的人就是南成远,今日他不顾情面,不计后果,上门讨要女人,也确实鼓足了勇气。叔侄失和,她居然是罪魁祸首,该得意还是该悲哀呢?
“慕容公子,王爷对你真是高看一眼,居然要请你到暖阁一叙。”
江雪挑嘴笑了笑,“多谢公公。”
暖阁以黄色调为主,高高在上的颜色孤绝凉薄却难掩尊贵天成,装饰摆设极为罕见,奢华易显。最令江雪吃惊的是,她送给飞花的梅花竟然摆在南成远的暖阁。红楠木拱形高腿几案上摆着一只芙蓉玉耳瓶,艳粉娇红的梅花插在名贵的耳瓶里,别有一番精致娇俏,为清冷的暖阁平添几分生气。
她解下银色皮氅递给太监,早有丫头掀起黄绫帘帐,请她进到里间。盈盈暖香扑面,顿感温润合适,她深吸一口气,上前施礼请安。
“慕容玖见过王爷。”
南成远一身棉制中衣,披着一件银鼠短褂靠坐在软榻上,正摆弄着黑白子下棋。软榻正中摆着一张矮脚方桌,桌上除了棋盘茶具,还有一尊玲珑玉制如意盏,盏内梅花娇艳。软榻下面的火炉上滚水沸腾,白气冉冉弥散。她送来的梅花一枝不少,全插在南成远的暖阁里,她本想逗飞花一笑,不成想真借花献佛了。
“坐。”
南成远欠了欠身,声音一如往常的随意慵懒,透着冷冽威严。江雪四下看了看,暖阁的里间除了软榻,连脚凳都没有,别说椅子了,难不成让她坐地上。
唯一能坐的地方就是软榻,可是,一介商贩于礼于法都不能与九珠亲王面对而坐。她今天登门讨债为主,欠钱的是大爷,何况还是亲王大爷,她不敢造次。除此她还想探探南成远的口风,估量新计划的可行性,有求于人,必须端正态度。
“还愣着干什么?等本王抱你坐?”
“啊?王爷,这……小人不敢。”
江雪一怔,菊园一会,南成远是知道她是女人。她今日登门拜访,南成远不请她到客厅,却到暖阁,看似重视亲密,实际别有用意,难道他想验明正身?
她干笑两声,很大方地坐到他对面的软榻上,“小人怎敢劳驾王爷?”
“慕容公子真是女孩家,初次登门,给本王送的见面礼,居然是几枝艳梅。”
江雪本想强调自己是大男人,可她瞥了南成远眼底的莹莹光亮,心里一颤。暖阁同于卧房,这时候她敢在性别上较真,岂不是正中南成远的下怀。
“哈哈……王爷说笑了,这梅花是小人送给飞花姑娘的。”
“哦?那本王连几束梅花的见面礼都没有了?”
“怎能没有?小人给王爷准备的厚礼比金银美女、珍宝古玩更为贵重,几枝梅花怎能相比?只是小人要送的厚礼还差几万两银子,恐怕时日会有所耽搁。”
“你来送礼还是来讨债?”
“送礼和讨债能一起最好,如果不能,实不相瞒,小人会先讨债。小人讨债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小人要顾及王爷的名声,还请王爷明鉴。”
江雪十指紧扣,几线轻笑挂在脸上,观察着南成远的反映,不敢放松丝毫。
“慕容公子手很冷?”
南成远起身坐直,一把抓住她的两只小手,握于掌中,轻重适度地揉捏着。江雪吓了一跳,忙用力抽出手,站起来,不由俊脸飞红、心慌意乱。
“怎么?本王手不够暖?还是力度太大?”
“不不不,王爷抬爱,小人愧不敢当。”
“慕容公子太客气了,坐过来,本王帮你暖暖。”
“呵呵,多谢王爷,小人自己来。”
江雪瞄着南成远,谨防他再次突然袭击。她搓着手,在火炉旁烤了几下,小心翼翼地坐下。南成远行事出言总在她的意料之外,令她无法把握。此次登门,讨债为主,之前她设想了南成远或是答应、或是拒绝的种种做派,以及她该有的反映和针对的方式方法。却没想到冷厉威严的南成远会帮她暖手,这不是意图把她“潜规则”吗?几次交锋,仍把不准脉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碰上。
南成远拿过两只茶盏,慢条斯理地泡茶,泡好之后递给她一杯,“这是本王亲手烹制的开胃红茶,喝完茶之后,慕容公子与本王共进午膳。”
“不敢讨扰王爷,小人奶母卧房在床,需要照顾。”
“慕容公子所居何处?本王派人去帮你照顾。”
江雪微微皱眉,今天她可要加倍小心,南成远死缠烂打的功夫不逊于风三少。男人制服女人最烂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调戏,女人越是躲闪越显得矫揉造作,会让他们更得意。南成远是男人中的极品,更是如此,他知道她今日登门为讨债而来,故意使一些不上台面的手段,想让她知难而退。江雪暗哼一声,既然知道他的目的,就不会灰溜溜的离开,她要反调戏。她活了两世,戏弄男人经验也不足,那就把南成远当女人,不能太过,抓一把摸一下她能做得很到位。
“不敢劳驾王府差人,王爷留膳,小人却之不恭,多谢王爷抬爱。”
“好,揽云,去知会厨房,本王要宴请慕容公子。”
“是,王爷。”
两人对面干坐,沉默无话,各自揣摩着对方的心思,看似和谐,却是对峙。
“慕容公子这些天见风三少吗?”
“小人这些天一直照顾重病的家人,不曾出门。”
南成远看江雪垂头敛眉,微微一笑,眼角浅含轻佻挑逗。他答应风三少不染指慕容玖,前提是风三少要娶她为妃。齐越国传来消息,齐越王已死,风三少此次回齐越,极有可能登基为帝。新王登基,诸事待兴,他还能兼顾慕容玖吗?朋友妻不可欺,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他当然想捷足先登。
风三少和南成远的约定以及齐越国的事江雪当然不知道,更猜不到南成远的龌龊心思。风三少丢下貂蝉,急匆匆离开,把子母珠当聘礼留给了她,留信说回来就洞房。子母珠在她手里,若南成远问责慕容商会子母珠丢失的事。她宁愿赔几万两银子,也不会把子母珠交出去,她不会跟风三少洞房,聘礼必须还回去。
“风三少的父亲死于马上风,他回去发丧,短时间内回不来。”
江雪冷瞥了他一眼,暗咬银牙,略显羞涩。风三少也说过他父亲风流成性,死于房中事不新鲜。可此时,这话出于南成远之口,却让她倍感尴尬。
“小人与风三少交接不多,他的家事小人更不得而知。”
南成远见江雪面露羞涩,更添雅致妩媚,得意轻笑几声,说:“子母珠被风三少拿去讨女人欢心了,本王不追究慕容商会丢失之责。”
江雪暗自兴奋,站起来冲他深施一礼,“小人谢过王爷,可是……”
“卧雨,取三万两银票给慕容公子。”南成远两指托着下巴,眼睛盯着棋盘,不时瞟江雪一眼,“慕容公子,本王与你的帐算清了吗?”
“多谢王爷,小人深感厚恩,铭记五内。”
南成远这么痛快把三万两银子给她,反而令她惴惴不安。贪财好色闻名的成亲王雁过拨毛,难道会为博她一笑而舍重金吗?还是他另有所图呢?
卧雨送来银票,狠狠瞪了她一眼,请她验明数目。南成远示意卧雨退下,拿起银票让她看清楚。没等她说话,就直接拉起她的手,把银票塞进她的袖袋里。这次他没趁机揩油,动作姿态倒象是对一个关系密切的好友。江雪刚准备反摸,突然发现他并无轻佻之意,动作嘎然而止,干笑几声,赶紧道谢。
“本王的礼物呢?”
南成远的眼神晶亮纯粹,没有以往的冷厉,却平添了几分暖昧温情。江雪端正坐相,恭敬姿态,银票拿到手,她松了口气。
“回王爷,小人在来王府的路上,看到街上流落着许多难民,他们饥寒交迫,老弱无依,令小人心酸。王爷大概也听说慕容商会常救人于难、舍医舍药无数。这次小人想拿出十万两银子购买衣食,安置他们,不知这份礼物王爷是否满意?”
南成远举着棋子的手愣在了半空,他嘴角动了动,并没有说话。他沉思片刻,放下棋子,坐直了身体,对江雪的神情态度变得郑重悦服。
“慕容公子怜贫惜老、身明大义令本王动容,这份厚礼出乎本王意料之外,本王受之有愧。慕容公子帮朝廷的大忙,想必对本王也有所要求吧?”
“如果小人没要求,王爷会不会接受呢?”
“会接受,但本王不想欠你的人情,就象不欠你的银子一样。”
“那小人还是提要求吧!免得王爷认为小人心存不轨,时刻记挂防备。”
“呵呵,慕容公子请讲。”
“京郊的湘连山角下有几百顷荒地,小人听说那是户部预留的子民田,准备赏给有功的王公和臣子,已经荒了数年,还无人可赏。若是在几百顷荒地上建庄园,象慕容商会的庄园那般大小的,可以建三十个。每年的收成按中等算,可以保京城数万平民三年无饥馑,还可以给户部交纳税银。”
“你想买?”
“我想租,小人知道子民田不能买卖,不会难为王爷。若是小人租下以后,朝廷有功臣要赏,被赏的人只需付小人耕耘种肥所花费的银子就行。”
南成远嘴角弯成优美的弧形,很认真地看着江雪,“你想多少钱租?”
“十万两,租那几百顷荒地三年,临时有变再协商。小人用十万两白银赈济灾民,替朝廷分忧,替户部解难,也替慕容商会求一个善名。”
“那十万两救人的银子不是你送本王的厚礼吗?”
“小人送王爷一份厚礼,王爷再还小人一个人情,不就平了吗?”
南成远点头一笑,慕容玖的厚礼不好拿在他意料之中,荒地出租对他、对朝廷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本王明白,不过这件事你要容本王和皇上商量。”
“小人不急,离春耕还有几个月,只是别让灾民久等,他们已经很可怜了。”
“好,本王下午进宫奏请皇上。揽云,传膳到暖阁。”
两个小太监撤掉软榻上的矮脚方桌,换上一张椭圆楠木桌,软榻下面又摆起两张长桌。几十样精美吃食陆续端来,摆列于长桌之上,杯碗碟勺摆在椭圆楠木桌上。四个丫头分立两旁布菜,凡是他们想吃的,只管说,丫头自会夹好送来。
江雪很不习惯这样吃饭,远远看着,也不知道该吃什么。南成远看出她拘谨别扭,谴退丫头,让她自己随意去吃,并亲手为她把盏。江雪端着盘子,挑了几样可口的菜,又盛了一碗汤,拣了两样主食,就象吃自助餐一样。南成远也学着她的样子,不用拘礼客气、谦让照顾,吃得自是宾主尽兴、津津有味。
“远哥哥。”
娇媚的声音传来,一袭水红罗裙跳动着冲进暖阁。南成远放下筷子,皱着眉头瞟了关桑柔一眼。关桑柔拣了几样吃食拿在手里,坐在南成远身边撒娇发痴。
“本王有客人,你有事一会儿再说。”
关桑柔冲江雪勉强一笑,又往南成远身上凑了凑,“我看到客人了,我只说一句话,我想要那颗夜明珠,飞花不给我,还不懂尊卑,跟我甩脸色。”
“本王让人送你进宫。”
“我不想进宫,我想要夜明珠送给太后做六十大寿的礼物。”
关桑柔所说的夜明珠一定是叶谦五万两银子拍下的那颗,他肯定不知道夜明珠是南成远的,还巴巴地拍下当厚礼送来,白让南成远赚银子。
“那颗夜明珠本王已经送人了。”
“送给谁了?太后可是你亲娘,难道有人比她还尊贵?”
“别胡说八道,下去。”
“我……”
“卧雨,派人送关小姐进宫。”
“我不进宫,我……”
看到卧雨进来,关桑柔甩了甩袖子,愤愤地出去了。
关桑柔不知道关太后并非南成远生母,更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闲隙颇深。被关家送进成亲王府,梦想入主正妃之位,却不知只是一颗可怜可悲的棋子。
用完午膳,略座了一会儿,江雪就起身告辞。南成远赶着进宫,并没强留,只说荒地的事明天给她答复。大太监送江雪出来,刚走到迂廊拐角处,关桑柔突然蹦出来,吓了江雪一跳。关桑柔赶走太监,拉着江雪的胳膊,异常亲切。
“关小姐,请问你找小人有何事?”
“远哥哥请你到暖阁谈话用膳,你一定是他很好的朋友吧?”
“小人承蒙王爷抬爱,不敢跟王爷呼朋唤友,关小姐,你有何事?”
关桑柔凑到江雪耳边,说:“我想跟远哥哥圆房,想请你帮我。”
“小人不知道怎么帮关小姐。”
“哼!你们男人想要得到女人,方法多的是。”
江雪暗笑,竹玉给她的药中有一种叫“海棠春睡”的春y药,这回派上用场了。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关桑柔,并约定好送药的地点。远远看到丫头太监拥簇着南成远走来,她匆匆跟关桑柔交待了几句,快步离开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