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十三。
宁晋川让唐建设带了十几个工人，跟自己去市里。
宁晋川父母、姐姐还有宁红光也都准备好了换洗衣物，跟着一起去市里。
一行人一路颠簸，杨志兵、宋小罗早已在车站等着。
一见到宁晋川，宋小罗就开始汇报情况：“老板，住的房子已经租好了，开店的房子也租好了。”
“厂房正在谈，那厂房是国营厂负责，今天坐车累了，明天我把厂长约出来，一起吃个饭，慢慢谈？”
宁晋川要租的那个国营厂跟另一个更大的国营厂合并后，所有员工去大厂上班，老厂子也算做了那个大厂的，所以要租，得跟那个厂的负责人谈，而不是找负责管理国有资产地部门。
宁晋川说道：“你我爸妈他们先去住处，收拾一下。”
“姐，你和红光先去买一些日常用品，以后我们可能会在市里长住，房子我租了两年。”
“我先去用来做店铺的房子看一下，怎么改造要看过以后才能拿决定，明天老唐他们就要动工。”
不等宁如云接话，胡桂英先唠叨起来：“你们做生意就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做嘛，怎么到处跑，这租房子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在胡桂英看来，房租一个月就要几十，县里租一处，市里也租一处，实在是太浪费了。
做生意在胡桂英的理解里，就是买东西，你得看着，市里也卖，县里也卖，你卖得过来吗？
宁如云赶紧说道：“妈，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弟弟心里有数，我们先去租房看看，收拾一下，现在也不早了，晚上还要在里面睡呢。”
等宋小罗带着家人去了租房，杨志兵则带着宁晋川他们去沿街打算用来做商铺的房子：“老板，等会要不要去卖彩票的点看看？”
“生意怎么样？”宁晋川问道。
实际上，宁晋川心里大概有个数。
上次宋小罗回去，杨志兵就让带了一份账本回去。
账本上有每天的开支，利润最高的时候，一天能达到八千左右，这是刚开始出现新玩意，价格似乎也不贵，大家都想中大奖。
后来，利润降低到了四千左右。
估摸现在一天的利润怎么也有三千左右。
按照之前说的，宁晋川跟杨志兵五五分利润，宁晋川现在能分到的钱怎么也有两三万了。
比起李金山在县里折腾，宁晋川赚的一点也不少。
杨志兵说道：“还挺好的，我估摸着，以后一天利润能维持在一千五左右。”
“现在分账的话，要给老板四万多块钱，具体的账，要回头算。”
唐建设等人听得暗暗咂舌。
四万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一个数字。
宁晋川沉吟一会，说道：“留一万用作彩票运营，剩下的就分一下账吧！”
杨志兵也早就想分账了：“行，我还叫了几个合伙人，没有他们不行，怕有人来捣乱。”
“明天老板要去见国营厂厂长，那我们后天分账好了。”
宁晋川算了一下时间：“我可能后天要回去，明天中午吧！我们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你来安排。”
杨志兵应着：“行，那我安排，就在我家吃。”
一行人边说边走。
市里其实也不小，为了方便管理，宋小罗把两个“店面”都租在了一条街上，相距不过百米。
看过后，唐建设估摸了一下，觉得两个店的改造工程都不小，就算赶工，也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完工。
晚上，宁如云已经买好了锅碗瓢勺，特意做了一顿饭，把所有人都请了过来，唐建设带来的工人就有十几个，再加上宁晋川一家、唐建设、杨志兵、宋小罗，坐了三桌才坐下。
吃饭其实就是表达一下心意，联络一下感情。
做生意讲实力，但也讲关系、讲人脉，上到各级领导，中间的合作方，下面管理、员工，都得把关系处理好。
每个人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都不一样，宁晋川觉得老板不能跟员工做“交心朋友”，要不然的话，工作很难做。
一顿饭吃完，宁晋川并没有喝太多酒，毕竟他是老板，谁也饿不敢强迫他喝。
宁如云早准备好了烟，拿出三条递给宁晋川。
宁晋川给每个人发了一包烟，然后把人送到楼下，叮嘱一路注意安全。
唐建设他们住处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的，不过是大通铺，毕竟只是临时住，大家又都是吃过苦的人，也不会太在乎。
等众人走远，宁晋川问宁红光：“喝多了？”
宁红光酒店一般，喝酒又是那种直爽型的，谁跟他喝，抹不开面子不喝：“没有，就是有一点点晕。”
“在酒桌上，学着小罗和志兵一些，他们两个人喝了一晚上，端杯次数最多，比你少喝了很多。”宁晋川说道。
宁红光一愣：“他们比我少喝吗？”
宁红光没感觉到，他一直觉得宋小罗跟杨志兵比自己喝得多。
宁晋川说道：“我们喝酒都用的大杯子，一杯喝得快也要好几口，他们两个经常给人倒酒，顺便给自己倒了，酒杯没空过，喝少了不注意看，看不出来。”
“他们又经常主动给人倒酒，你还觉得他们特别照顾你面子。”
当地人喝酒很少用小小的白酒杯，生活不允许活的那么精致。
大家都是用喝水的玻璃杯，有些直接用饭碗喝，如果经常添酒，你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对方到底喝了多少。
宁红光顿时有些不满：“他们怎么能这样，这不是哄我喝么？”
宁晋川瞪了宁红光：“这事你能怪人家？人家敬你次数最少，怕你和醉了出丑，是在照顾你，不敬你又不行。”
“以后说话做事，多过点脑子，多用点心，别把其他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被宁晋川一训，宁红光顿时不吭声了。
就在这时，宁如云端着两碗清汤出来：“你就别说红光了，他还小，这些东西久了就懂了，先喝点汤。”
宁晋川接过汤，说道：“他这性子太直了，经常不过脑子，以后让他独当一面，他怎么撑得起来？”
宁晋川一直想让姐姐和宁红光以后出去单干，姐姐的成长速度很快，一直主学财务，管理方面也积累了一些经验。
宁红光心虽然好，至少对自己亲人、朋友肯交心，但他在跟人打交道的时候，性子太直了，以后真让他出去单干，宁晋川还真不放心。
宁红光低着头，不吭声。
宁如云说道：“他这不是还小么？他现在已经长进很多了，现在十六七岁的人，有几个比他更优秀的？”
宁晋川看了看宁红光，宁红光虽然才十六七岁，跟着在外面干了这么久时间的活，又见识了不少酒局和“大人物”，看着比很多同龄人都要成熟。
宁晋川也忘了，自己今年也不过二十，还没满月份，严格算起来才十九，他手下的人都比他要大。
也许是对宁红光的要求太高了。
宁晋川语气缓和了一些：“你的英语最近怎么样了？”
“还行！”宁红光一直不敢懈怠，一直在努力学，但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怕宁晋川不满意。
宁晋川“嗯”了一声：“努力学，自己有能力了，你才能有自己的一片天，你要是跟着我，我可以让你衣食无忧，但你一辈子也超越不了我。”
“我对你严格，只是希望你以后能有自己的事业，希望你能超过我。”
“以后我发达了，那只是我宁晋川发达了，要是有一天我的生意垮了，就都垮了。”
“如果你、姐姐还有娇娇都发展得很好，我们四个兄弟姐妹相互帮衬，那就是我们宁家发达了。”
宁红光听得有些惭愧，因为他一直没有认真想过这些，宁晋川一直说，以后让他出去单干，但他一直觉得，跟着宁晋川挺好：“哥，我明白了。”
宁晋川一口把汤喝完：“还记得当时姐姐要给你四十块工资，我只给你二十五吗？”
宁红光不吭声，他说记得，那不就显得他心眼小？说不记得，似乎也不太可能，因为他领着二十五的工资呢。
宁晋川一眼就看穿了宁红光的想法，略有些满意，至少他过脑子了：“今天跟你说一说。事情要一码归一码，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困难需要钱，我手上有，我可以给你一百万、一千万，不要你还，那是我们兄弟情分。”
“你在我这工作，你只值二十，我就只给你二十，最多二十五，多了不行。”
“你要是在我这借了一千块钱，哪怕以后我有一个亿，一千块你也要还。”
“亲兄弟明算账，感情才不会坏。”
“欠的就是欠的，该给，该还。”
“给的就是给的，给的人要不求回报，收的人要记情分，要感恩。”
“红光，我们兄弟姐妹之间要有给了不求回报的心胸，也要有感恩的良心。”
“兄弟姐妹之间，糊涂账多了，就算不清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之间的账算不清了，可能就是我们兄弟姐妹闹不和的时候，明白吗？”
宁红光听得有些似懂非懂：“哥，只要我有，全给你我都愿意。”
宁晋川相信宁红光现在说的是真心话，脸上露出笑容：“你这是糊涂话。姐姐说得对，你还小，还要跟在我身边几年，慢慢学吧！”
宁晋川心里其实很明白，宁红光说的这种话，看着很贴心、很真心、很有感情，那只是在幻想之中。
现实里多少亲兄弟因为各种账算不清，你说我欠你的，我说你欠我的，矛盾越闹越大，最后亲兄弟反目成仇，不再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