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小镇叫青平镇,虽说是镇,但比起一些大县城来得要繁华许多。
早些年顾九渊一剑惊天下时时有江湖中人前来挑战,无形中带动小镇衣食住行方面的发展,后来神隐教名声大噪,方圆千里无盗匪横行,就连盗贼也忧心失主与神隐教有干系而不敢随便下手,这致使镇上风气纯正,吸引许多人搬迁过来。
王长老是个有远见的,立马招商引资,把教主的名气和柳长老出品的一系列药膏药丸变为真金白银。
此后青平镇商贾往来频繁,人口流动性增大,小镇发展得越来越好,时至今日已颇有名镇的架势。
关衍站在青平镇宽阔平坦的主干道上,看着道路两旁林立的商铺,心里的惊讶不止一点。
他去过的地方不多,但这样规划有序,街道整洁的乡镇从未见过,至少在他的认知里,一州府城才是这种观景。
大雪初晴,街上笼罩着一股新年的喜气,不少商家把门前的雪清扫干净,挂出红绸或是红灯笼,掌柜和小二都笑容满面地招呼最后一天出门置办年货的客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车轮咕噜噜行走的马车,放声吆喝的摊贩,让被积雪压抑而安静了几日的小镇一下子沸腾起来。
人群中不乏全家大小一起出来采买的,也不乏步履匆匆做江湖人士打扮的青年男女。小镇的居民对这些江湖人士似乎习以为常,擦肩而过神色未改。
了解清楚小镇兴盛的原因后,这种现象就很好理解,甚至见怪不怪。关衍心下感慨,教主治下,教众崇武却不野蛮,小镇居民得以安居乐业,真是让人意外。如果他是管辖青平镇的县令,可真要感谢神隐教了!
察觉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多了许多赞赏,顾九渊挑了挑眉。他那张脸太过招摇,便戴了面具和关衍一起下山。
像他这样戴着面具在青平镇行走的江湖人士不少,他并不显得突兀。
关衍看看他极具标志性的面具,再看看经过身边也带着类似面具的江湖侠士,心里生出一丝不舒服。
“他们……是在模仿你吗?”
“或许吧。”顾九渊不以为意。
男人微微皱起眉,眼里流露出不赞同。
“怎么了?”把他干燥温暖的手纳入掌心,顾九渊低声问道。
关衍抿唇不语。顾九渊最初是因为长得太过出众在与人对决时被对手以不忍伤他的理由放弃对决才不得不戴面具遮挡容貌,后来则是因为惊才绝艳容貌过盛被人痴恋才继续用面具阻挡那些探究的视线,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学着顾九渊戴面具……
“阿衍在想什么?”
男人绷着一张脸,目光落在对方面具上似有不悦,顾九渊挠挠他手心,拉着人走到一个专卖鬼怪面具的摊子前,挑了副钟馗面具付了钱。
“阿衍管他们干什么,你管我就好。”顾九渊抬手把面具给他戴上。
青年面上带着的是青鬼獠牙面具,自己面上覆着的是钟馗面具,还真是管着了。
关衍面色稍霁。他知道自己管不着这些人,只是心里想着,面上就表现了出来……
以往他不会这样的,是怀孕的关系吗?
发觉他抬手摸了下肚子,顾九渊立马问:“不舒服?”
关衍摇摇头,放下手:“去买些红纸?”
顾九渊:“阿衍会剪窗花?”
“不会。”关衍解释道,“红纸要用来写春联和做红封的。”
红封?顾九渊一愣,扫了眼那些抓着孩子手一同逛街的年轻夫妇。
他现在有爱人有孩子,是应该给压岁钱的。
但是……有小孩敢和他讨压岁钱?
……嗯,没人敢找他,或许敢找阿衍?阿衍在水沟村的时候可是挺受小孩欢迎的!
或者他应该主动给?似乎这边成家后就应该给后辈压岁钱的。
顾九渊放软声调道:“我没正经地和人一起过过年,不清楚这些礼节,阿衍喜欢怎样来都行。”
关衍也没指望他,前两日就问了柳长老这边过年的礼节和讲究。今日下山准备把清单上列的果品糖糕肉食都买齐了。
背着背篓的顾九渊陪着人一家店一家店地买过去,关衍挑选货品,他则负责给钱和提货。
然后他发现关衍居然和人讲价!
男人站在一家卖果脯、麻糖和糕点这些零嘴的店铺里,问了伙计几样价钱后,道:“都贵了,这干果和蜜饯的品相不错,但也没贵得这么离谱。我刚问过价的都要,给我算便宜些。”
“干果少六文钱,蜜枣少五文钱……”
末了,温声补充了句:“我们不是外地人。”
伙计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他一眼,再看站他身后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一身白衣气质出众,即便背着背篓,丝毫不减贵气,随随便便往哪一站,就让人心生蓬荜生辉之感的顾九渊,端着笑脸问:“公子可是刚下山?”
关衍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说了就是直接承认他们是神隐教的人,不说又会给人一种默认的态度。
说不说好像都是一样的。
伙计说完就手脚利落地把他要的果脯糖糕称重用特定的纸张包好,好似根本不需要他回答。
“诚惠七百八十文。”伙计笑容不改,仿佛刚才张口开高价的人不是他。
顾九渊掏出钱袋,付钱接过纸袋放进背篓。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厉,以往不是没有和关衍一起上过街,但还是第一次像普通人家丈夫陪妻子逛街一样采买的,等妻子讲好价钱,丈夫直接给钱拎东西。
感觉……挺有意思的。
顾九渊眉眼含笑地看着关衍,男人面具后的眼眸眨了眨,待出了铺子才问:“这伙计是怎么分辨客人是否是本地人的?他不怕我只是随口一说?”
顾九渊忍俊不禁:“在这里没有人敢冒充我教中人。”
关衍微讶。
神隐教名声赫赫,无人敢冒充是一个原因,再有就是
“部分教中弟子的亲眷就是小镇上的居民,镇上的商铺很多都是我教产业。”
原来如此,难怪那伙计的态度忽然热切许多。关衍暗忖,瞧顾九渊看自己的目光满是新奇,不由道:“看什么?”
顾九渊微微笑,拉着人继续逛:“阿衍还要买什么?”
关衍想了想:“买个鞭炮。”
过年放鞭炮才有年味,他小时候过年最羡慕的就是那些能放炮竹的孩子了。
顾九渊当然没意见,只是两人去买鞭炮的时候,店里的伙计还给推荐了烟花。
关衍没买过这些,不清楚行情,没办法讨价还价,可伙计并没有抬高价钱,而是按照正常价格售卖。
顾九渊淡笑:“我们是本地人,自然要按照本地人的价钱来。”
关衍想问这伙计是怎么看出来的,顾九渊笑而不语。
令关衍不解的是,他们后来买东西都没再遇到喊价的。
午膳两人是在街上的酒楼吃的,等离开酒楼时关衍发现,街上的店铺正陆陆续续地关门,喧闹的街道一下子冷清下来,街上再也看不见那些做江湖人士打扮的行人。
……所以那些伙计是靠这个来确认他们是本地人的?
关衍看向顾九渊,顾九渊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回走:“青平镇过年不留外人。”
关衍愕然,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规矩。
顾九渊:“阿衍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没。”
“那走了?”
关衍回握住他的手,抬头看他:“嗯,回家吧。”
顾九渊心头微动,薄唇勾起,手指穿进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好,回家。”
除夕夜的重头戏是年夜饭,除了王长老,其余长老和护法都是孤家寡人,以往都是坐一块随便吃吃菜喝喝小酒意思意思过个年,关衍便把人叫过来。
关衍公子让他们一块吃饭!还能吃到教主做的菜!沈飞白心里乐得找不着北,搓了搓手道:“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柳长老拍拍他肩膀,“教主高兴我们自然就能跟着沾光!这可是关衍公子来我们神隐教过的第一个新年,待会放机灵点,给关衍公子留个好印象!”
沈飞白拍着胸口应下:“我晓得的!”
等到了擎宵阁,沈飞白立马窜到关衍面前,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顾九渊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沈飞白对教主呵呵傻笑。
年夜饭大家一起动手才有意思,关衍早早就想好要给几人安排什么活计,见沈飞白主动开口,便道:“柳长老包饺子,沈长老择洗菜,易护法帮忙杀鱼杀鸡,吴长老雕花摆盘……”
顾九渊扬眉:“我呢?”
关衍把红纸塞给他:“你写字最好看了,写个春联吧。写好了叫我,我和你一起贴春联。”
顾九渊来了几分兴趣,手一挥,红纸铺展开来,而后提笔沾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好了,还要写别的吗?”
看着红纸上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字迹,关衍满意地道:“再写个福字吧。”
“阿衍过来。”顾九渊对他招招手。
关衍不疑有他,谁想刚走到顾九渊身边,青年就把他拉过去,拥在胸前,包住他的手一起抓住笔。
关衍还在怔愣的时候,顾九渊已经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开始写。
青年下颚抵着自己锁骨,鼻息打在耳朵上,清晰而温暖的声音传进耳里,落在心上。
他说:阿衍就是我的福。
耳根一下子烧起来,关衍眼睫颤了颤,飞快地道:“厨房也贴个对子吧,上联写柴米油盐酱醋茶,下联写酸甜苦辣咸涩麻,横批是色味俱佳。”
胸腔鼓动,悦耳的低笑从喉管溢出,顾九渊蹭蹭他脖颈,“我在阿衍眼里是这个样子的吗?”
关衍面颊染上一丝薄红,连忙推开他的头:“没有说你。”
“嗯,没有。”顾九渊从善如流,笑着顺势把人放开。
关衍松了一口气,与他一起把对联贴上去。
……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拉开除夕夜的序幕,几人围坐在一块举杯痛饮。
“年年有、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喝得舌头都大了的沈飞白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对顾九渊道,“祝、祝教主和关衍公子,白、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柳长老眼底闪过一丝恼色,在桌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沈飞白痛得手一抖,酒泼了满身。
对护法和吴长老使了个眼色,柳长老捂着额角嘤咛一声往护法身上倒去,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护法身形僵硬了一瞬,急忙扶住她。
吴长老歉意地笑笑:“沈长老和柳长老都醉了,我们先把人送回去。”
顾九渊把杯中酒饮完,淡声道:“去吧。”
吴长老和护法立即扶着人离开。
想要守岁只克制地喝了两杯酒的关衍目送四人走远,道:“若是日后沈长老知道自己一语成真会不会吓得……”
他未说完的话被顾九渊吞进嘴里。
“这个祝福本座收下了。”顾九渊捏着他下颚交换呼吸,“为了不让属下失望,本座和阿衍都得加倍努力。阿衍说对吗?”
关衍面色愈发通红,被吻得水润透亮的眼睛对上他眸色深深的眼。
“阿衍吃饱了吗?”顾九渊右手落在他依旧紧致性感的腹肌上,沙哑的嗓音像羽毛在心头轻扫,“要不要来尝尝色味俱佳的我?”
“轰”的一声,关衍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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