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正在写卷子,分了个眼神给他:“你不写题吗?”
裴苍玉有点烦恼地抓了抓头发,朝白石这边靠近了一点:“你别跟别人说啊,尤其是那个七班的。”
白石点头。
“前几天初二那个学弟找我,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白石笔一停:“他喜欢你?你业务这么广,男的也可以?”
裴苍玉皱着眉拍了他一下:“扯什么蛋,听我说。”
白石把笔放下。
“他跟我说,他们班有个女生,想找我。”
“找你干什么?谈恋爱?”
裴苍玉坐了起来:“我也是这么以为,他说不是,就是想打炮——这可是他原话啊。”
白石转过身,语重心长地看着他:“你回他什么?”
裴苍玉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口腔内壁,让自己的脸颊鼓出了一块,同时眼睛偏开,这意味着他正在进行难得的深度思考。
然后他回答:“我说我快考试了,等等再说吧。”
说完裴苍玉颓废地趴到桌上:“唉,这下学弟学妹肯定看不起我了,我的形象全毁了……”
白石点点头:“你是学生,正常人会理解的。”
“……”
裴苍玉转着笔,这节课打了下课铃,他瞥了眼窗外,自言自语:“不过太早做肯定没好处。”
白石看了他一会儿,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盯着他的卷子,却突然看不进去。
放学后,他又去了商教员那里。
商教员总是穿红裙子,尽管每次样式都不一样,但颜色是不变的,今天白石盯着她裙角的一点墨水看了半天,为什么在那里会有墨滴呢?
“看什么?”
“你的裙子。”
商教员走出桌子,靠着桌子半依半站,她的裙子很短,裙边绷得紧紧的,她穿了条肉色的丝袜,两条腿交叠着换了一下位置,裙边贴着这条腿移到另一条,腿上刚放开的地方,勒出了一道浅痕,透出点皮肤的红色。
她伸出食指抬起白石的下巴,用指尖敲了敲:“在看什么?”
白石盯着她:“你跟人上过床吗?”
商教员笑了笑:“当然了。”
“正常来讲,一般男人几岁可以做/爱?”白石严肃地问,像在探讨一个学术问题。
“这取决于双方达成共同协议时男性的年龄。”商教员放开白石,靠回桌边。
商教员这里换了灯。
换了一盏古老的矮台灯,绿色的壳子扣在灯上,开关是一根流苏吊绳,有一颗一颗的柱子松散地排列,商教员向后靠在桌上的时候,便带着吊绳晃起来,珠子们像飘一样摇曳着。因为浅黄色的灯光,显得褐色的实木桌更加厚重,上面树木留下的纹路,在商教员手下附近有最多的圈痕,像是指尖在木面上点出一圈涟漪,蔓延到桌上的书下,桌上的钢笔下,桌上的墨水盒下,以及桌边,她的腿边。
白石盯着涟漪隐没在她裙边,在裙边和丝袜的交界处,肉色的东西总让人觉得发热。
她的腿又动了一下,换了条腿支撑自己,看着白石目光的去处,笑了下:“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白石把眼睛移上来:“好奇。”
“那么,□□呢?”
白石没有说话。
“其实并不难推测,毕竟你每次来都和他有关。”
白石皱了皱眉:“不是刘同学,我离同桌远一点,她也会离同桌远一点,所以……”
商教员摇了下头,第一次白石讲话的中途打断他:“我不是说刘同学。”
白石便安静下来。
商教员从桌上摸了烟盒,啪嗒一声打开,捏了根细长的烟出来,拿出她黑色纹青雕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上。
“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白石想了想:“不太正常?”
“为什么这么想?”
白石回想起了丽治所里满墙的涂鸦,同性恋要都是那样,当然不正常:“自我意识过剩。”
商教员仰起她细长的脖子,把烟吐向空中:“自我意识过剩很难算是‘异常’的一种定义。”
白石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
商教员低头看白石:“对你来说,你的同桌是什么?”
白石被这个问题惊了一下,有种被人问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的感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问的。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想说,我是同性恋?”
商教员笑了笑,把烟灰磕了磕:“这取决你本人怎么定义同性恋。”
白石叹了口气,终于顺着她的话说:“同性恋,就是……打个比方,我觉得性向是一个频谱,就好像色彩光谱一样,按波长不同从一边到另一边,性向也是,按生理上对某种性别的喜好,从一边到另一边。个人对某种类型的偏好不是固定的,某些阶段可能偏好某一类,过于偏向一边,可能被认为是纯粹的同性恋,过于偏向另一边,也许就被认为纯粹的异性恋。”
“唯心?”
“动态。”
“自我定义?”
“自我定义。”
“那么裴苍玉呢?”
白石犹豫了一下:“我对他并不是喜好,喜好一定会像白江那样,有性/冲动。”
商教员翻过手,烟立在她手指间,她眯着眼看白石:“你对他没有?”
白石坚定地看向他:“没有。”
“你有过性./冲动吗?”
白石没有回答。
商教员的手指移到了自己的裙边,勾着裙边,又松开手,弹了一下,白石觉得这一声分外地响,几乎在房间里炸开。
商教员低头看他,几乎凑到他面前:“白石,你是不一样的,我对你抱有很大期望,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白石盯着她的脖子,鼻息间都是她的香水味:“不想。”
这是实话,他真的不想。况且没有什么好猜的,像商教员这样的人,像上次那个被家里人打发的记者,他们还能期望什么?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他们如果不图什么就靠上来才叫不正常,白家的人都理解。
她在白石耳边叹气:“你太年轻了。”
白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终于放在了她的腿上,停在了那里,手掌下有温度灼烧过来,好像放在火山上烤。
“他一句话就把你激成这样吗?”
白石觉得有点耳鸣,他听不太清,他的手被烫到了,他应该把手拿起来,可他就是不想拿,他总觉得,这就是他成长的一部分,他会比别人走得都快。
商教员把烟按灭在桌上,用食指把烟弹开,往后坐,白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热源移动,她敲起脚,高跟鞋哒地一声落在地上:“先说好,我可不是好女人。”
白石这句话倒是听到了:“太好了,我也不是好人。”
她坐在桌上,叉开双腿,白石猛地站起来,把她的一条腿挽起,挂在手臂上,她惊呼一声,抱住了白石的脖子,喘匀气之后笑了下:“你好高啊。”
白石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裴越山找到了一份工作。
从他回来,先是穿着西装出去找工作,后来穿着夹克出去找工作,后来在他穿着背带裤的时候,找了个苦力差事。
奶奶只是为了有工作他会开心一点就很高兴,但还是看着他的脸色稍微轻松了一点,才放松下来。
裴越山给裴苍玉买了杆笔,上面写着“逢考必过”。
裴苍玉接过来,小声地说:“我有笔。”
然后好好地擦了下,放进了文具盒,裴越山看着他被水笔画得乱七八糟的文具盒,说下次跟你买个文具盒吧。
裴苍玉撇嘴:“不用。”
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那要个蓝色的吧。”
裴越山笑了笑,拿起筷子,看了一眼裴苍玉:“你可真好打发啊。”
裴苍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realman就是这样,胸怀宽广。”
奶奶只是看着他们俩笑。
这是裴越山回来之后,最为轻松的夜晚——起码裴苍玉是这么想的。
“你在写作业?”裴越山洗完澡,走到了裴苍玉桌边。
裴苍玉点了点头,他正在整理错题,他爸爸就站着他旁边,低头看他,没擦干的头发上滴下了水,啪嗒一声打在了裴苍玉的卷子上。
裴越山抽了张纸擦了一下:“抱歉。”
“没事。”裴苍玉根本不在意。
裴越山继续看着他写,这次他头发上滴下的水滴到了裴苍玉的手腕上,裴苍玉仍旧没有什么反应,裴越山用纸帮他擦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