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八章
那家仆是府里的粗使奴才,刚进府还没一年,她一听容虞这样与他说话心底不受控制的一慌,但思及这奉的大夫人的命令便觉有底气多了。
这个九姑娘虽然名声不好也不受宠,但也绝不是什么奴才下人可以肖想的,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九姑娘主动和她说话,这种感觉难以言喻,但属实带着莫名的快感。
他笑了笑,道:“这不是搜东西吗,奴才也是没办法啊。”
容虞像是没听到一样,直直的盯着他,重复了一遍:“你把我的东西弄坏了。”
家仆觉得这个九姑娘平常看着同常人没有两样,但却果然同传言中那样呆愣木讷,嗤笑了一声就不再理会她,继续翻找着。
周边的人又继续翻找起来,没人把蹲在这里的容虞当一回事。
周边脚步匆匆,容虞蹲在那自顾自的,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你把我的东西弄坏了”这句话。
这场搜寻注定无疾而终,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众人离开,只留下凌乱的小院。
流夏站在一旁,看见姑娘这个样子心里很是难过,他知道姑娘很宝贵这个木匣子,从七年前起这个木匣子就日常放在姑娘的床头。
她总是能看见姑娘会对着这个木匣子发呆,整个人像沉浸在什么当中走不出来一样,没有流眼泪,也没什么感伤的表情,但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更加担心。
这里面装的一定都是对姑娘而言,尤其珍而重之的东西。
良久之后,琉夏把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好,看见容虞坐在床边,一直盯着这个箱子看。
琉夏犹豫了半天,开口道:“姑娘,你……”
她话还没说完,容虞豁然站起身来,抱着木匣子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着,看到衣柜旁的小角落时目光顿了一下,然后抱起木匣子朝那走了过去。
琉夏看着容虞这不似常人的举动最终还是红了眼睛,哽咽着轻声道:“……姑娘。”
容虞把木匣子放在那里,然后又找了一大堆破旧的衣服,被子等埋在上面,仿佛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了。
琉夏流着眼泪,慢慢的跟了上去,伸手试图去拉容虞的袖子,却刚碰到就被容虞躲开:“姑…娘…,你不要……”
容虞并不理会她,放好了箱子之后,她又慌忙的去镜子那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在这样的情景中居然还匆匆的给自己上了层口脂,然后豁然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琉夏追出去:“姑娘!姑娘你去哪儿……”
容虞出府了。
奕王府离郡王府很近,她出府之后便快步朝奕王府走去,脑子里混沌一片,记忆中封存已久的那些污秽的东西携裹着潮湿的腥气朝她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
残破的木屋,冷白的月光,还有女人那双温柔却悲哀的眼睛,这些种种在时间的沉淀下丝毫没有变得模糊,反倒越来越清晰。
所有一切都肮脏无比,唯有沈映是最干净的。
东西碎了,他得去找沈映要。
找沈映要回来,她就会重新拥有,那样她就不曾失去。
她就那样毫不顾忌的跑到了奕王府的门口,门仆阻拦她,她也不退却,只道:
“我要见沈映。”
门仆没见过容虞,但看相貌也不像是来闹事的,长的好看的人总会让人心生亲近,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甚是奇怪,竟然敢直呼殿下的名讳,但也没有口出恶言,只道:
“姑娘不如先告诉奴才您是哪位。奴才进去通报一下。”
容虞像听不懂似的,继续道:“我要见沈映。”
门仆愣了下,心道这姑娘还不会有什么病吧,他道:“姑娘不告诉奴才您的身份,奴才没法去替您通报啊。”
“我要见沈映。”
门仆:“……”
看来果然是根本就没什么身份了,说不定是哪个喜欢他家殿下的姑娘喜欢疯了,才这样的莫名其妙,竟然胆敢堂而皇之找到奕王府来。
耐心耗尽,他正要驱赶,目光却忽的瞧见了谨欢走到了他旁边。
他忙后退一步,道:“这位姑娘硬是要见殿下,也不说自己的名字,奴才这就把她赶走。”
但谨欢居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对那个来历不明的姑娘道:“九姑娘,请随奴才过来。”
门仆:“……?”
谨欢的级别自然不是他能比的,他是殿下的贴身侍从,平日里处事严谨端正,一丝不苟,这次他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让这个姑娘进来了,可见这姑娘在殿下那里非同小可。
想到这里,仆从忽然明白了什么。看容虞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原来传言中他家不近女色的殿下,也有为人倾倒的时候啊。
就在门仆胡思乱想的时候,容虞已经被谨欢带了进去,看方向,应该是直接去的是殿下的住处。
谨欢一路上一句废话没说,脚步有些快但会顾及到身后的容虞,有路过的丫鬟对容虞投以好奇的目光他也不甚在意,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这是第一回九姑娘主动来奕王府找殿下,那副样子一看就是遇到了什么事,他可丝毫不敢怠慢。
待到地方,谨欢轻轻敲了敲门,道:“殿下,九姑娘过来找您了。”
门内顿了一下才响起那温雅的声音:“让她进来。”
“是。”
容虞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书桌边的沈映。
容虞一看见他就径直走了过去,面上还有未曾退却的恐慌,就像是迫切的想要什么一样。
她一刻也没有耽误,直接扑到他的怀里,桌上被带的动了一下,上面摞起来的公文条书掉到地上,一片凌乱。
容虞脸上很少会有表情,这样带着明显恐慌神情的她其实很少见。
沈映眉头紧锁着,沉声问:“怎么了?”
容虞不回答,抱着沈映腰的手臂渐渐收紧。
沈映把她推开了些,垂下眸光神色冷冽:“告诉我怎么了。”
容虞只看着他,并不回答。
气氛在时间的流逝中在一点一点变得紧绷,空气像是忽然凝固了起来,沉默积攒着失望,这些年一直都是如此。
但是除了失望,又别无他法。
容虞不再看他,重新靠在他的肩上,忽然低声道:“有人弄坏了你给我的东西。”
沈映愣了一下:“什么?”
容虞:“有人弄坏了你给我的东西。”
她没说什么细节,但总归是回答了他的话。
眸光的冷冽褪去了些许,他又道:“能跟我说说是谁做的吗?”
容虞又不回答,沈映不再追问什么,沉默的任她抱着。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他的怀抱其实并不温暖,但却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量,那些梦魇般缠绕着她的东西一点一点的褪去,清晰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她想,她是真的喜欢沈映啊。
时间擦着指缝流逝,散落在地上的各种公文还在宣告着方才的忙碌,他向来不主动也不拒绝,容虞的身体还有轻微的发抖,试图从这具身体上获得一丝安慰。
最终,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从耳边传来,那双瘦削修长的手还是轻轻的放在了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
那令人恐惧的,漆黑的过往一点一点的褪去,一直颤抖不安的内心渐渐的平静下来。
她从未失去,拥有的东西一直都在她手里。
这样的心理暗示给了她不少安全感,她起身,伸手朝沈映腰胯间摸去,沈映眸光一暗,抓住了容虞的手,皱着眉沉声道:“你做什么?”
容虞挣脱开沈映的手,并不理他,继续动作。沈映被拨开的手停在了那僵了下,妥协般的呼出一口气,动了动手指,到底还是没有继续阻拦。
容虞顺着他腰间的绳结摸到了垂挂在他身侧的玉佩,仰头看他,没有丝毫遮掩,道:“我想要你的玉佩。”
“……玉佩?”
容虞点头,道:“给我。”
“……”
沈映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眸光闪过一丝无奈,对上容虞认真又坦荡的眼神,最终道:“好。”
“我想要你的帕子。”
“好。”
她捏了捏沈映的衣袖,道:“现在给我。”
沈映坐起身子,看着等待着的容虞,然后低下头将系在盘带上的玉佩取了下来,交给了容虞。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他不止去了,还去了两次。
沈映静静的看了她半晌,从那双颜色浅淡的瞳孔里可以窥见他复杂的情绪,但容虞没有任何反应。
沈映松开了自己的手,故意问:“为什么一定要我的东西?”
容虞答:“因为喜欢你。”
沈映依旧是那幅冷淡的样子,并不因这句话而动容,他又问:“如果我不给你呢。”
容虞倏然抬头,紧紧的盯着他:“那是我的东西。”
沈映唇角扯出了个讽刺的弧度:“凭什么说是你的?”
容虞看着他:“就是我的。”
她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那些惊喜,不忍,兴奋,甚至羞涩,爱意,还有恼火,通通都没有在她的眼睛里出现过,唯独可见的,只有偏执般的执拗。
沈映垂眸静静同她对视着,像一场无声的交锋。
最终沈映还是移开了目光,阖了下眼眸,轻声道:“好,你的。”
容虞手里拿着从沈映这得到的手帕和玉佩,看着他道:“那我走了。”
她站起身来,忽然瞥见了沈映书桌边上放了一支白玉簪子,被一张白纸挡住了一些,却还是可以看出它的精美。
那簪子柄部扁平,上面嵌有红绿蓝三种颜色的宝石,宝石分明被雕饰过,艳丽却不俗气,细细的蜿蜒着,构成了花藤的模样,柄首嵌了朵杏粉色的碧玺花,簪子通体玉质莹润,泛着流光。
这是个女人的饰物,且一看便价值连城。
沈映看见容虞的目光停在了上面。
他理着身上的褶皱,慢条斯理道:“是上次那个姑娘落下的,忘记收拾起来了。”
但她只看了一眼便很快移开了目光,沈映从始至终都未曾再那双眼睛里发现一丝一毫的探究或者不悦,仿佛她在他这里的看到的并非是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的簪子,而是平平常常并不引人注意的其他物什。
容虞从不会伪装,她表现出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
“哦。”
倘若容虞不是个情感淡薄的人,或许她还会再后面加上一句“那你下次和她见面的时候记得还给她。”
沈映打开门,谨欢正在门外候着,他道:“带她出去吧。”
“是。”
容虞走的时候已然没有来时那种恐慌,她没有再担心周边会有人冲上来杀死她,也不怕从耳畔吹过的凉风,她又恢复了平日里表现出的模样,沉默又软弱。
这次容虞被谨欢亲自带到沈映的住处有不少人看到,要知道沈映向来洁身自好,从不随意碰什么女人,他的房间只有日常打扫的丫鬟会进去,沈映可从没主动带哪个女人进去过。
本来是一件会顷刻间传遍王府的事,但却奇异的没人提起,就像一块大石落进水里,却未曾溅起一丝水花。
沈映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吩咐道:“让人去查查她是怎么了。”
说完又补充道:“小心点,别让她发现了。”
谨欢应了声,然后又犹疑着张了张嘴。
沈映斜睨着他,道:“想说什么说。”
谨欢道:“奴才只是觉得,殿下既然担心九姑娘,为何不把她从郡王府解救出来?”
“以殿下的能力,大可不必让九姑娘再郡王府受那等屈辱。”
郡王府现在不抵以往了,虽说替九姑娘报仇代价太大,但将九姑娘接到王府来倒也不是不可,他家殿下名声好,却并不是一个会刻意经营名声的人。
沈映唇角扯了下,俊朗清雅的眉眼透着冷意:“你以为是我不愿吗,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从未把谁放在眼里。”
谨欢愕然,九姑娘对殿下的痴迷从不遮掩,看着也似乎并未作假,他并未懂得殿下的话,但也识趣的没有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