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星光晦涩黯淡，稀薄的雾气丝丝缕缕的渗入屋中。
夜深人静的时刻，本该是沉入梦乡的时间，却总有思虑繁多的人不得入眠。
这洛老爷子白日里已是三魂丢了七魄，浑浑噩噩的模样，半夜里甚至还在辗转反侧，夜寐难安。
然而每当洛夫人询问起他时，洛老爷子却又不肯回答真正的原因了，像是在顾虑着什么。
只是他这顾虑实在太过外露，牵累的他人也为他日日心焦，尤以身边最亲密的洛夫人为最。
“老爷，这段时日，你为何一直不允许恒儿外出？”洛夫人侧躺着轻轻问向身旁的人。
洛老爷黑暗中睁着一双眼睛盯着床梁，长叹一声，张了张口，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最后，干脆背过身去了。
似乎除了叹息，再也说不出其它。
良久，闷闷的一声传来：“没什么，夫人你先睡吧。”
“你这个样子叫人如何能放下心来。”
几日来，洛夫人也有了一股子火气，径直起身，点燃了床头的一盏油灯，看着火苗升起来，她也不重新躺回去，只是穿着单衣就这么坐在床榻上。大有得不到答复就不回去歇息的架势。
“也罢，你难道就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么？”
见洛夫人坚持要得到答案，几度叹息后，洛老爷也不再躺着了，而是坐直了身体。
“不对劲儿？”洛夫人下意识捏了捏衣袖的一角，又松了开来。
“你且仔细想想。”
“是关于恒儿的？”
忽明忽暗的光照在对面人身上，异样的严峻，洛夫人倏然一惊。
“老爷，你究竟在怀疑些什么？”
“不是我在怀疑，而是事关国事，这实在由不得我不怀疑啊。”洛老爷又是一声长叹，几日来，他看上去竟然比往日里苍老了不少。
“你可知，当日陛下唤我去商议什么了”
“什么？”
即便是并无旁人在场的情况下，落老爷依旧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第三人听了去。
“怎会这样！”
洛夫人心中一紧，一双眼睛直愣愣的放空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那恒儿他...他会不会......”
她现在的这幅模样倒跟先前洛老爷心神不属的模样像了个七成。
“你担心这个又有何用？倒不如担心些别的。”
“那依你的意思，你怀疑恒儿是————妖孽？”
“不，不是的，我的儿子本该就是这样的。”
“你糊涂。”
“咱们儿子原本有几斤几两，你我还不了解吗？”
“更何况，以你我普通人的长相，会生出他那般神仙模样么？”
“这不可能，我可是亲眼看着恒儿一步步长成这样子的。”洛夫人死死握紧了手指，指甲掐进肉里几乎渗出血来，她面上虽是已有几分动摇，却仍是固执的不肯松口。
“糊涂啊你。”
两人断断续续的一直谈论着，隔着窗纱，可以看到朦胧的光晕一直没有熄灭。
“洗白值-2%。”
“洗白值-2%。”
“洗白值-1%。”
“当前总洗白值-45%。”
另一边，姬灵渡在房间内一个人枯坐许久，蜡油烧的只剩下了一小截，光越来越暗了。
早在黎明第一抹光升起时，午门前便聚集了一批人群，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堵朱色的高墙，高约一丈，只是上面暂时还处于空缺状态。
从方才开始，就有不少人在东张西望，似乎在人群中梭巡着什么，但半天过去，迟迟未寻着，便隐隐有些失望起来。
“洛恒竟然连这最后放榜的日子都不现身，莫非他是早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戏？”有人忍不住出声道。
“欸，你这话就不对了。”
“那日陛下见了那洛恒，殿前失仪的模样，你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结果没出来之前，你我的赌注，谁输谁赢就还不一定。”另一人反驳道。
“哼，好端端的一个殿试，愣是让那洛恒给搅和了，陛下怕不是什么规则都忘了，旁的人一概忽视，还未比试过，就一个劲儿要指令那洛恒为状元。”
“你说，会不会是......”似乎是想起些什么，那人脸上的神色也开始古怪起来。
“嘘，小声些。”
“要是被别人听到这些就不好了。”
就在此时，一声遥遥而来的尖细声音响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原本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午门广场底下乌泱泱跪了一片人。随着皇榜的张贴，谁也不敢肆意吱声，一时间，只剩下了紧张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着。
“这赌局，看来是我赢了。”挤在人群中，好不容易凑到了皇榜前，那人忍不住喃喃出声道。
只见皇榜上为首的洛恒二字铺面袭来，无论谁来，第一眼看到的必定是这二字。
至于之前被所有人看好的秦江反而只得了二甲的位置，堪堪为榜眼罢了。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既非状元，亦非榜眼，更非探花，榜中亦无名。
历代以来的科举考试，讲究的都是公平公正，凡事是能当上状元者，必是有真才实学的。对于这个结果，本该是毫无争议的，然而在场的一干人都是经历过殿试的，不少人纷纷流露出古怪之色。
更何况，这为首之人甚至都不在揭榜现场，不论是贺喜，还是结交，还是讥讽，通通都落了个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一旁同样在午门前等待已久的秦江，有细心的人便能发现，从揭榜的那一刻起，秦江紧握住的拳头便再没有松开过。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洛府此刻却是乱了。早在几个月前，谁也没料到，在其他学子还在上下求索，寻找出路时，被素来公认为纨绔子弟的洛恒竟是可以平步青云。
太监收起手里的黄色卷轴，面上堆积起客客气气的笑容，神情极是恭敬。
“大人，这边请。”
姬灵渡看了眼仍旧低着头跪在地上的洛老爷子，洛夫人，眼底浮现过一丝怅惘，终究是水月般，一转即逝。
拂袖转身踏出洛府的那一刻，无论是眼神，表情，面貌，再找不出洛恒原来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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