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这墟余谷,姬灵渡便是长久的呆在石室内养伤。昼夜难分,不见天日,甚至连对时间的概念都快模糊了。所见之景便是这一方狭小的石室,所接触之人除了苍崖便再无他人。
对于苍崖来去的行踪,即便再如何诡谲不定,无迹可寻,也大致可以估计出其中的一二规律来。
看着苍崖离去的身影,姬灵渡便知他一时半会是不会出现了。
空气中的浮尘隐约透着腐朽的气味,离了烛光,浓稠的黑暗宛如凝滞的液体包围在周围,在扶住一侧的石墙时,冰冷的凉意瞬间从掌心袭来。姬灵渡青丝未束,流水般散落在背后,身上只着了一袭松散的素色长袍,正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步履放的极轻。经过长长的暗道,折转过拐角,再顺着数道阶梯拾级而下,眼前忽然明亮了起来,淡色的光线在周围莹莹流转。
只是这光线并非是来自油烛这一类的明火,四下寂寂,空无一人,远处的青玉石台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一盏琉璃白玉制成的器皿正散发着月华般的光晕,时而明亮,时而黯淡。
“这是什么?”姬灵渡走近过去,眸光微垂,衣袖轻抬。
只见玉盏内,一春蚕模样的物体正缓缓游走于红色的液体之中,沉沉浮浮,约莫一指节大小,通体银白,形状古怪。
修长的指尖与琉璃玉盏的颜色极为相衬,莹润洁白,光华隐隐,就在指尖即将触碰上玉盏时,系统突然出声道:“宿主,这长生蛊你最好不要乱动。”
“长生蛊......”姬灵渡微微一顿,不由喃喃出声。如此看来,苍崖为何要在谷底建这么大一个秘密石室,一切都是有了解释。
“长生蛊是与这个世界的主角有关么?”姬灵渡收起手,倏地问道,眉目间透着霜雪的气息。在他看来,世界主角的气运一向强大,如果这长生蛊当真是灵物,其中必定少不了主角的参与。只是这长生蛊以血灌溉,看着实在不是那么赏心悦目。
一听此言,系统顿时不敢吱声了,这个宿主太过妖孽,哪怕只是泄露的零星线索,也能将其抽丝剥茧,串联一二。有些时候,往往旁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姬灵渡不动神色间,已经掌控了全局。
转过石台,却是一间暗室隐于一侧角落。
看着眼前的一幕,姬灵渡不由若有所思,这暗室内竟是横亘着数具尸体。只是无一例外,都是被放空了血液,气息全无。没想到,苍崖竟已做到了如此的地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样的,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或许他的处境,本应该也与他们一样,姬灵渡垂眸,长睫遮掩住了眼底的神色,只是不知为什么,苍崖最后又转变了主意。
“你怕了?”一向神出鬼没的苍崖突然出现在一旁。他的武功极高,脚步向来是悄无声息的。
“这些不过都是擅闯墟余谷的人,我作为阎手毒医定下的规矩是万万不能改的,”苍崖看着神色平静的姬灵渡,兀自解释了起来,“他们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苍崖。”姬灵渡也不看他,径自走出了暗室,视线遥遥望向远处的青玉石台,嗓音清冷。
平日里,往往是苍崖说了十句,百句,姬灵渡偶尔才会回复上一句。
眼下,姬灵渡竟是主动开口了。
“这便是你所说的解决世人生死的办法么?”
“自然。”苍崖颔首应道。
眼下长生蛊虽是未成,却是已经初见端倪。直到这时,苍崖才在姬灵渡面前逐渐显露出他那不为人知的疯狂一面,那种专注而又热烈的目光实在望之生怖。
“苍天有幸,我这长生蛊若炼制成了,便可功力大涨,甚至可以达到世人不敢想象的境界,到那时,这世上便再也不存在什么生、老、病、死了,而我也得以一偿夙愿,这可是造福于千千万万世人的一件盛事啊。”
“世人千千万万,你当真解决的过来?”姬灵渡也不为之所动,毫不留情的反驳道,从苍崖为此蛊的取名上,便足以见其野心。
被戳中了意图,苍崖冷冷一笑,也不否认:“哼!何须千千万万人,只需要一人得益便够了。”
看苍崖神色,姬灵渡便知他所指的那一人是他自己了。
“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再加一人也不无不可。”苍崖伸手将姬灵渡揽在怀里,被姬灵渡挣脱开来,苍崖也不恼。他对于自身的毒术极为自信,自认为用毒控制着姬灵渡,任姬灵渡再如何抗拒,终究也只能屈服于其下。
“不说这些了,”气氛有些凝滞,苍崖突然转移开了话题,语速略快,“林湛,你可知,现在外头都在寻你,林家甚至已经开始贴榜重金悬赏了。”苍崖特意从外面带回了这一消息,目光如炬,来回梭巡在姬灵渡面庞上,似乎是想要看出姬灵渡眼底的所有思绪。
“那又能如何,”姬灵渡淡淡应道,神色依旧如往常一般平静,“他们是寻不到的。”
果然......苍崖看着姬灵渡昳丽如仙的侧颜,目光复杂。若是数月时,他还能坚信眼前的人就是林湛,但眼下,他纵使将千万种理由摆出来,也再说服不得。毕竟哪有人短短几个月,容颜大变的。
“你果然不是林湛,”苍崖顿了顿,又接着问道,“你————究竟是谁?”
月华般的光线淡淡萦绕在四周,暗香微浮。
“我是谁并不重要,”姬灵渡微微阖眸,心下已有定数,长生蛊得成之日,想必,便是苍崖命丧之时,“倒是苍崖,日后,你自己还是多小心为妙。”这已经是姬灵渡看在苍崖救过他的份上,为数不多,极为难能可贵的一个提醒了。至于苍崖能否觉悟,还是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你这话又是何意?”
苍崖微微一愣神之际,就见那道清冷的身影已经径自离去了,只剩下一缕幽香淡淡消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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