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在聊着方才手术心得的许秋和汤姆森，听到这声音，同时停住了脚步。
周清雅连忙追上来。
平复了一下呼吸，她才说道：“汤姆森教授，许医生，周教授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出了什么事？”许秋问道。
而汤姆森也微微皱起眉。
周景芝的身份很不一般，他虽然不会因此束手束脚，但真出了问题，还是挺麻烦的。
而且。
对方的手术主要是他在操刀。
不管是手指再植不佳，还是淋巴水肿复发，对他的医术而言都是难以抹去的败笔。
“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这段时间，周教授老年痴呆的情况有了明显的改善！”周清雅道。
她心情很复杂。
按理说，老太太保持清醒的时间更长了，这应该是个好消息。
但有一些医学基础常识的人都知道，脑神经的损伤不可逆。
同样，阿尔茨海默症的病程发展也只能拖延，而无法扭转。
但，老太太在疾病不断发展的中晚期，反而更加清醒了。
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真不好判断。
闻言，汤姆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回光返照并非是民间传言。
事实上，很多疾病的终末期都有类似于回光返照的机制。
包括阿尔茨海默症，一部分学者认为，阿尔茨海默症晚期的回光返照机制中蕴藏着“逆转疾病的密码”。
甚至一部分研究学者召集了不找志愿者，企图在这最后的弥留之际，找到这一“密码”的真相。
结果当然不乐观，时至今日都没有任何研究进展。
但如今，老太太竟然表现出了“好转”的迹象？
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许秋，你怎么看？”汤姆森思索间，看向了许秋。
许秋沉默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
他属于是偏科的“单兵”，系统给了的我无敌，系统没有囊括的就打回原形。
在神经领域，以及更细化的慢性进行性神经系统退化性疾病方面，许秋并不擅长。
所以他也没有妄加置评。
“喊神内的人来做个会诊。”许秋道。
汤姆森点点头。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哪怕临医整体水平再差，但临床隔行如隔山，汤姆森在手外科的成就再高，对阿尔茨海默病的了解也比不上一个神内主治医生。
……
很快，一场会诊在就近的手外科会议室举行。
如果是普通病人，临医内部就讨论解决了。
不过由于关系到周景芝，这事儿最后还是要上报。
最后王修文那边审批，把这场会议变成了全省专家视频会议。
而参与视频会诊的，就是来自省内乃至于全国的神经内科专家了。
“阿尔茨海默病粗略来分有‘痴呆前阶段’和‘痴呆阶段’。
“之前老太太就在外院做过检查，应该是已经到了中度痴呆的阶段。
“再往下发展起码都是重度痴呆了。但从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她反而像退回到了‘轻度痴呆阶段’！”
会议室内，临医神经内科曾主任总结着。
偌大的屏幕中，无数个分屏中的专家们也在翻阅着手里的资料。
这都是临医这边整理好的病历。
有关周景芝的情况，能收集到的病史基本上都包含在内了，提取出了其中涉及到阿尔茨海默病的要点，内容量还是比较大的。
而且，能从病史中清晰地看到，老太太就是从十年前丈夫儿子过世后，认知功能就开始下降了。
记忆与认知一直在波动，逐步衰退。
甚至可以看到一个标准的阿尔茨海默病发展病史。
从痴呆前，进展到轻度痴呆，随后来到中度痴呆，有时候甚至会失语失用失认。
但现在，竟然逆转了？
“很不可思议。”
“这段时间老太太有吃什么药吗？”
“一般来说，阿尔茨海默病的病程只有五到十年。老太太严格算的话，应该是六年前开始的，也就是说她可能顶多还有四年的寿命……”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默然。
虽然阿尔茨海默病看上去不会直接造成致命损伤。
但，绝大多数患者都是在五到十年内死亡，死因为肺部感染、泌尿系感染和压疮等等并发症。
少数患者能活过十年。
原因很简单，病程一旦进展到晚期，也即重度痴呆，病人就可能出现四肢强直、屈曲瘫痪，以及括约肌功能障碍等疾病。
此时还伴随有全身系统症状。
像老太太，她六年时间就快要来到重度痴呆了，接下来能不能在晚期阶段撑到第十年，都很难说。
但现在，居然出现了好转？
在场的都是专业神内医生，自然不会往“回光返照”方面去想。
毕竟，“回光返照”是在去世前，在身体机能已经衰竭的弥留之际，出现短暂的清醒。
但老太太却截然不同。
她的各项指标虽然不算多优秀，但在同龄人中也能达到平均值了。
而且，面色红润，皮肤也恢复了弹性，甚至都能用“精神矍铄”来形容了。
讨论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各种前沿论文、学术文章都翻出来了，都没有什么结果。
“我们的能力可能有限……”
众人面色都有些发苦。
阿尔茨海默病的病人他们碰过不少。
但像老太太这种情况的，却非常少见。
事实上，哪怕是出现一个和老太太差不多情况的，他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各种诊断性治疗往上怼，还能查不清楚？
但……问题就在于，这是周景芝！
谁敢把周景芝当成小白鼠？
在没有成熟方案的前提下，谁也不敢做无把握之事！
而此时，坐在角落里旁听的周清雅眼神有些灰暗了。
果然……和二姑婆猜的一样。
只要是涉及到她的疾病，这些所谓的专家、教授，都不敢下手。
只能说，老太太终究是老太太，她看得很透，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所有的后路，否则这会儿她可能真要断四指了。
“要说神经内科，其实还是要看华山医院。”
“对，如果当时就送去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的话，手外科、神内能一起给看了，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华山医院的主任？”
会诊没有进展，就有人开始打着算盘要搬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