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尼亚握住了自己的镰刀。
黑龙已经被这突变的剧情刺激得脑子混乱了:“不对不对不对——裁决天使怎么可能是光明神的凭依??”
祂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维拉尼亚:“如果你能凭借种族特性,判断纯白教皇并非光明神的话,那你与伽尔相处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不能觉察到他身上的猫腻?”
“……因为在此之前,他与神并无这样密切的联系。”维拉尼亚脸上带笑。
这种笑,并非她惯来的温和平静的笑,而是微带扭曲的神秘的笑,明明并无异样,却依然透露着恐怖的气息,能使观者毛骨悚然。
黑龙是知道伽尔在金色圣国做了什么的,祂也有着独属于巨龙的围观一个时代的智慧,很快就想到一个答案,但这答案甚至连祂都要情不自禁屏息颤抖:“真是……匪夷所思!”
“裁决天使吸收了所有天使纯粹的光明核心,必将会凝集出残缺的光源!他必须杀死塞西莉尔,因为她是如今唯一存世的圣徒,而且这个同族还没彻底堕落!拿到她的天使之心,必将会补足光源!”
“但是他上当了,我们都上当了!”
“他所补足的并非哪一个不知名泰坦的光源,而是光明神的!”
这实在震撼!
“这该是有何等的魄力!!光明神根本不是夺取同族的光源、融合自身血肉而创造的天使!祂欺骗了整个大陆!至始至终祂都是分裂自身神躯与本源而造就的天使这个种族!所以裁决天使聚回的光源并不是哪个泰坦的,而是他们的神的!!”
堪称死寂般的沉默之后,精灵女王说道:“所以说,圣光忽然间升级了位阶的原因,是神以另一种形式再生,这种形式存在特殊性,叫祂不能与过去的自己有密切的联结,从而叫祂原本占据的‘光明’规则失却了主人……裁决天使的作为恰好在此时导致了这一切,而提升位阶的圣光让纯白教皇被错认为是光明神,以此吸引了复生天使的出现……而裁决天使这样快到来,与那位‘追随者’有关?”
她看着维拉尼亚。
“我事先的确就有这样的猜测。”后者笑着回答,“因我知晓,大天使长曾予丹尼尔一滴血液,以延缓他堕落的程度。”
那滴血液足够他定位丹尼尔的所在,当他死去且被“哀泣之墙”异化,必定会被伽尔感知——伽尔需要塞西莉尔,因为塞西莉尔没有堕落,她的天使之心仍旧是纯粹而光明的。
只是,现在的大天使长,究竟仍是伽尔,还是说神?
又或者两者融合形成的某种产物?
地狱的魔王没有参与对话,祂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身上燃烧的黑雾翻滚的分明是怒气,祂在愤怒!
除却愤怒,却又觉察不到祂对此意外。
维拉尼亚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伽尔身上,精灵女王却转头对着魔王:“你的堕落与此有关?光明神正是赖此全然掌控自己的造物?”
魔王冷漠而阴鸷的目光投向她。
祂对曾为天使的过往深恶痛绝,也对自己堕天的过程讳莫如深。
但是精灵女王并无丝毫的退缩,或者说魔王在她那里并没有得到足够的敬畏。
不怕得罪对方的她有足够的底气开口:“正因为了解这个事实,所以你以堕落的方式脱离祂的掌控?”
这样的造物主与造物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可以想象的悲剧,祂将天使视为纯粹的私产,是可以被任意处置的东西,是可以实行绝对意志而不用担心背叛的产物。
泰坦种族的特性意味着同类繁衍绝无可能,泰坦的繁衍只能依靠自体传承,这就是泰坦越来越少的缘故,因为一个光源只能诞生一个泰坦,只有当甘愿放弃自我的泰坦死去,才会有一个新的泰坦在旧有的光源上诞生,光明神分裂自己的光源与血肉来创造天使,祂对光源仍就有绝对的掌控权,所以先天就取得了对这个所谓的神造之族的绝对控制。
“黑天使”窥透了这个本质,他无法接受自己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工具的事实,对神的愤怒让他选择堕落。
可祂是以何种东西取代了自己的内核?
这场背叛所付出的代价必然庞大,地狱坠入深渊连带着原本的地狱看守者也成为了后来的地狱之王,这是不是说明祂的再生也与深渊有关呢?
“这难道不是更能说明光明神的强大吗?”黑龙插嘴道,“无论祂是否预见,是否刻意主导一切,祂也因此逃脱了黑暗年代对神祇的制裁,而且……祂现在业已成功复生。”
“不,你错了。”魔王冷笑道。
“如果重聚光源就意味着复生的话,祂为何反倒失去了光明的最高位格?”
“不该留存于世的东西,想要回来,就如此简单?”
“——那可是伽尔啊!”
伽尔啊!伽尔啊!
持剑的圣徒,悲悯又无情的裁决天使!
那是一位可敬又可亲的同族,他虽常无言却令人安心,虽不喜麻烦却从不推卸责任,他行走在至洁之理,不容污浊,却又坚实而可靠,但凡他立于前,鲜少有需担虑之事。
但当这样一个存在,手持着染血的长剑立在面前,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呢?
塞西莉尔在伽尔面前当然有一战之力。
但她嗅得出来,一切刚发生的悲哀。
即使没有死亡的气息弥漫在他之身,她也能想象到长剑刺穿同族心脏的画面,他吞噬了同族全部的圣光之源,那是蕴藏着天使驱动的内核,甚至,这些内核组成了一个可怕的绝望的事实。
神正在伽尔身上复生……
她是何其痛恨神啊!
行走大地,追随天灾,承受着大地与生灵诅咒的每一秒,她都在诅咒创造自己的主,被痛苦包裹的她,无时无刻不在设想着自己的报复。
做够了准备,但当她见到神的错觉之后,仍旧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她彻底崩溃。
在特拉丹创造了如此恐怖的灾难的天使,竟然连敌对的勇气都没有,就因此而崩溃。
甚至是眼睁睁看着那柄裁决之剑贯穿胸口,直抵心脏。
她是在生命力流失的最后关头猛然清醒的,但也只来得及一把抓住对方探入心口的手:“伽尔!”
她浑浊的眼睛望进去,试图以最后一丝理智支撑住自己:“伽尔……我的兄弟!………不要……再一次……成为……俘虏……杀死……祂……杀死祂啊啊啊啊啊!”
光耀的天使从她心脏中摘出一颗凝固的金色结晶,塞西莉尔的心脏随之破碎,这深恨着神的天使任由仇恨发酵,却始终维系着虔诚的信仰——她仍信仰着神?又抑或别的什么,已经无从得知了。
失去了这圣洁之心,她倒塌的身躯即刻堕落,躺在翻飞的黑羽中,流失了眼眸最后一丝光彩,却反倒露出了微笑。
像是在感谢终于到来的解脱。
“你会抵达彼岸。”大天使长俯视着她,淡淡地说,“与我们……一起。”
大地陷落,即将吞没她的身躯;风暴骤起,吞噬着可见的一切。
地底的岩浆已经上涌至肉眼可见的高度!
他振动羽翼飞起来,未让天灾沾染上自己本分。
盘旋在大地上的天灾已经完全失控。
摇摇欲坠的“哀泣之墙”即使仍拥有控制特拉丹有形与无形之物的意志,也无法阻挡汹涌密集的天灾毁掉一切。
纯白教皇立在半陷落的白银之城上,冠冕已经破碎,圣袍黯淡失色,权杖上的宝石也出现裂痕,从未有过的狼狈之态,冷眼注视着这更为匪夷所思的一切。
维拉尼亚与魔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手。
“堕落者应归属于我!”黑雾熊熊燃烧着,在支离破碎的大地上蔓延。
“死亡会让她安眠。”维拉尼亚慢慢道,“一切亡者皆要归属死亡。”
笑话,复生天使身上很明显就有“雷霆之痕”的秘密,预言都讲了对她有莫大的好处,好不容易等到了最佳的机会,她也不可能放弃啊。
那么魔王又是因什么站出来?
祂觉察到塞西莉尔的尸体有利可图?
同盟的契约没有包括彼此的利益,维拉尼亚与魔王本尊都不觉得争抢东西有什么不对。
黑龙试图调停,在后面探长脖子喊道:“或许你们要的东西并不是同一个!”
敌人已经够多了,盟友就不要再闹什么意外了,能和平共处还是勉强共处,主要是一旦翻脸,后果不堪设想。
维拉尼亚笑道:“那还是我来吧。”
两者都不怕打起来,但真要论执着程度,魔王显然比不过她。
这是她的战场!
她不在乎有多少个人入场,但主导权必须死死握在自己手中不可!
就算是短暂退出了与萨尔菲尔德的战斗,也只是她的策略,她从未放弃过对这片土地的掠夺与控制——不管萨尔菲尔德与“哀泣之墙”,也不介意塞西莉尔与她所带来的天灾,更不在乎陡然降临的大天使长——她人类的躯体能够使用的力量有限,但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吞没“死亡”本身,这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魔王慢吞吞挑起眉毛,似乎预见到了什么,竟然真的后退了一步:“呵。”
维拉尼亚抓着自己的死亡之镰,在翻滚着岩浆与死亡的大地上,仰头望着半空中的天使。
“伽尔。”她的血液在血管中奔腾,每一缕肌肉都在叫嚣,但她唤道对方的名字时依然是平静的带笑的。
片刻后她又说道:“我觉得该结束了。”
——“难道不是才开始吗?!”黑龙在后面吐槽,“敌人明明又多了呢……”
如果裁决天使真的为光明神所取代,那么泰坦对泰坦铁定就是不死不休啊。
下一秒,祂完全噤声。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在场所有尚存者都无法理解。
空间是忽然塌陷的,恐怖的天灾、混乱的大地、复杂的能量,那一切的一切,忽然就褪去了色彩。
死亡的领域以摧枯拉朽之势骤然降临。
裹挟着暴风雪的骨龙扑扇着巨大翅膀至上而下降落,黑色的骑士手持着白骨□□限定禁制!
这是早已准备好的梦境与现实之间的锚点!
萨尔菲尔德在触摸到死气的瞬间就知道不对。
预想到的泰坦之间的战争并未发生,那所有的杀意针对的全是自己!
天灾都无法摧毁的“哀泣之墙”在“死亡”面前俯首。
四面八方的空间全是漏洞!
他甚至连退后一步都做不到,死亡的镰刀已经劈下。
瞬间洞穿自己心脏的刃光,带着极寒的温度,死气在不断蒸腾,消释圣光与生命力。
“你都知道祂并不完全——光明神押错了宝,”维拉尼亚微笑道,“又怎会认定我无法区分真实?”
“就此坠落死亡吧,萨尔菲尔德!”
“你的灵魂将化作镶嵌我镰刀上最璀璨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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