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琴心41(1 / 1)

失控的大妖有多恐怖?

当年只是妖王毒血落入辟若海,便将整片海域诅咒且改变了海水性质,以至于造就今日的“苦海”。

现在大妖息容完全离开苍澜海,一门心思奔着天门山而来,所到之处尽成死域,这份送上门的大麻烦不处理掉,翎玉仙派的前车之鉴就放在先头。

因此牧泛盈在猝不及防间遭遇息容之时,就决定不计后果地迎战,是否有支援,能不能堵住,她皆考虑不到——并非短视,而是她很清楚,叫息容多停留片分,都是更大的灾难——再说,她若不上,任由血藤之祸蔓延,那么待到终于集够人手来铲除血藤之时,麻烦程度要比现在要更重得多!

水墨画卷彻底铺展,上延天,下及地,浓淡深浅的色块与游离蜿蜒的墨色线条,迎着血色“霞云”包拢过去。

这件祭器本就是防御控制的至宝,集牧泛盈浸淫画道多年的体悟而构建出的领域固不可破,她为何被修真界称为“画魔”,因她的墨来历极为不凡,此墨需吞噬生机而生,甚至生灵的残魂碎魄亦能增长墨的品质,极为凶戾,一个不慎都恐反噬其主。

少有人知晓,此墨是她的父亲自天魔境中为其炼化,作为她进阶“阴神”的礼物而赠,只不过牧泛盈的幸运之处在于她早年就为其父托付在天门山上,在山长看护之下修行,至今未有任何失控出现。

这般稀奇的画墨,遇上大妖贪婪无状失却理智的血藤,会碰撞出何种结果,倒也是未知之数。

而牧泛盈的传信符还未到达书院,不知去了何处的山长倒是已至。

他此时已经松开鹤脖子,双手拢在袖中,静静站在一边,仰头看向远处;并没有第一时间加入战局,好似也不慌着牧泛盈会落于下风。

鹤先生就像只鹌鹑一样缩在他脚边,一动不敢动,装作一副纯良无辜十分乖巧的模样,如果不是它滴溜溜的眼珠子一直往千叶的方向转动,那它装得也算是像。

千叶从见到师鸿雪声音开始,心头那股说不出的惊悸就消除了,虽说有了别的担忧,但好歹没再因大妖的存在而紧张——大概是潜意识中相信,只要师鸿雪在,息容必定翻不出什么花样,她也不必担忧牵涉到更多的因果——她对这家伙的能为总还是服的。

但若说没有忐忑不安也是骗人。

大妖息容潜入天门山边域,是因她而来;她借助无明空逃跑不成,去路被堵,遇险还要被救;而之前为了尽快离开,她甚至违背嘱咐擅自动用绯珠扇,以至于灵府再度受损——此时此刻,除了无言以对还能有什么反应?

千叶很清楚,师鸿雪此人控制欲强得可怕,即便对于她已经算是多加让步,但她也要心照不宣地不越雷池,才能维持彼此表面上的平安无事,而她现在这种程度的“不服管教”,已经远远超过他的容忍范围,足够他加强控制手段了。

说实话,就跟搞事不成反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

千叶强行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挥散出去,按捺住自己的心虚,与无明空说:“如此看来,‘荒市’的通道与空间,你必须检查一番了。”

天知道息容过境,留下些什么。

她是肯定走不了了的,但无明空不能折在这里。

当着某人的面,千叶也不能把话说得很直白,只是道:“多谢你愿意助我。”

她停顿了一下,就算顶着那人闪电般移转过来的视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莫再与丛云子有所纠葛,他要做什么就都随他,凤凰城与你无关。你若有心……便去东海吧。”

这嘱咐口吻,这考虑周全的,简直就差坐实了无明空之前那声“主母”。

无明空之前在千叶手上见过梅承望那柄扇子,显然是知道那扇子几分古怪的,此刻竟然也没有反驳什么,这样食古不化的羽民,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师鸿雪——他并惧怕这个男人,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赶过来寻死了。

他问道:“再试一试?”

千叶啼笑皆非,无明空并没有当着人的面请“指教”,所以这会儿还能赌一把师鸿雪不会迁怒于他,与他计较有损自己的身份,而这家伙居然当着师鸿雪的面,还想着要撸一把虎须,这般胆大,实在比不过。

她摇了摇头,以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拒绝。

转头招呼道:“鹤先生?”

听到呼唤的瞬间,鹤先生装乖的身形都是一震,完全想不起来之前千叶是怎么抛弃它的,甚至连它主人都顾不及询问,就火速冲向千叶,快得就像是一道白光掠过。

千叶一边挣开无明空的手往鹤背上跳,一边回头作了个“快逃”的口型。

这回无明空倒是听话,离开千叶身侧,悄然振翼离开。

鹤先生毫不理会这个羽民,这会儿接着了千叶就是愉快地纵身往自己主人身边飞回去,然后在师鸿雪平静的注视下,一人一鹤均收敛了神情,十分严肃地待在一边。

千叶没抬头回视,垂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鹤先生的白羽玩儿。

如她所预想的,师鸿雪并不在乎无明空的去向,他也未计较他“拐带”千叶这份罪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千叶之后,抬脚往前迈了一步。

缩地成寸,眨眼人就在远方。

水墨与血藤正纠缠得难分彼此,师鸿雪在外围,也未有直接加入战局。

他近距离看了眼,忽然伸手在虚空中一抓,自千叶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空中游淌被击溃的流墨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着一般,涌到他的掌中。

他人祭炼的本命法宝,他竟毫无阻隔地能予以借用!

以指作笔,只寥寥几撇,另一副水墨山河拔地而起,巍峨浩瀚的秀丽江山带着磅礴气势朝前方压去。

这画卷本就是防御至宝,现在却化为一圈由山组成的牢笼,将血雾弥漫的藤蔓尽数困锁在内!

千叶看得瞳孔都有些微缩,呐呐无言。

若说这世上有谁身上的“道蕴”最为深厚,有谁的一举一动最接近于规则本身,真就莫过于此人了。

她初习“万法皆通”而生的解析本能,控制不住地冒了头,但有之前贸然动用神识导致魂魄动荡在前,此番又是面对超出自己认知与理解太多境界的人,巨大的差距带来了同等的反噬,她只看了两眼,眸中忽然就渗出血来。

血滴落在鹤先生的白羽之上,大概带了某种与众不同的温度,意识到这是什么的瞬间,鹤先生骤然凄声唳叫。

千叶捂着自己的眼睛,却没有感到任何惧怕。

她的心神依然震慑于那美妙得难以形容的规则,无法自拔;即使剧痛袭来,都只能在迟钝的神经中增添一点额外的负担。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一声低低叹息,然后五感消散,意识瞬间沉入漆黑的深沼。

千叶茫茫然睁开眼。

她的意识格外得迟钝,思维运转也显得过分费力。

要在那停顿良久,才慢慢抬起头,从趴睡的桌几上直起身来。

极为华美的轩榭厅室,香炉飘烟,轻纱曼舞,席子镂刻的花纹、饰品镶嵌的宝石,家具奢华的形态,或许有些过分张扬了。

意外得熟悉。

好像是与梅承望在白息城暂歇时待的地方……那家伙惯于钟鸣鼎食、声色犬马,即使在逃命的时候都免不了奢侈生活。

她迷惘地转过头看向桌几的另一边。

坐在那里的人叫她本能地怔忪来好久,思维转不过来弯,就像卡壳了一般,不知所措。

雪青色的衣袍,栩栩如生的鹤纹,他的衣着优雅大气,却又极适合他的气度,说不清是清隽的姿容彰显了衣物,还是合适的着装映衬了人物。

即使是这过分华丽奢靡的背景,也没法令他显出违和感。

——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应该是他!

他垂眸,正在查勘身前一面琴。

那是……疏梅落雪琴?

千叶意识到这并非现实了。

按理说她是记忆的主人,但是她完全无法控制这个场景,就好像对方只是从她脑子里提取了画面,而非直接进入记忆。

没有人被窥探脑子的时候会坦然接受。

她冷静道:“未经主人允许的拜访——也太失礼了吧!”

师鸿雪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胆子真大。”

千叶手撑着桌几想要站起来,但是完全没有力气,与其说她是心有余力不足,不如说是她所处的全部环境都在压制她。

地上的席子好像在拖着她往下坠,手下的桌面牵引着她的手不放开,连空气都带着重量压着她的双肩。

意识越是清醒,身魂如影随形的疼痛便感知得更清晰,也越能感觉到环境对她的不友好。

“它叫什么名字?”师鸿雪的手指慢慢摩挲过琴面上的雕饰,若有所思道。

千叶不说话。

她感觉自己深陷泥沼,淤泥将要堵塞她的口鼻,叫她连呼吸都困难。

她双手不自觉攒成拳头,在疼痛的间歇奋力想要维系几分清醒。

师鸿雪的手按到了琴弦上,轻轻一拨。

千叶觉得自己的心脏都随之重重地一跳,那琴音有如千钧之重,砸在她的脑子里,瞬间头晕目眩,气血翻涌。

千叶从未想过,自疏梅落雪琴上弹出的曲子会成为这样的魔音——每一个音符都该是清泠动人,每一段旋律都还是宛转悠扬,可是不知道师鸿雪运用了什么技法,琴曲入她耳中,比刀枪棍棒都要折磨。

“住手!”她颤抖地说道。

神经疯狂跳动,每一道思维都在乱颤。

“别弹了!!”她想要阻止他,思维与肢体都不受控制,眼前一黑,整个人扑倒在桌上,失去了知觉。

而另一个人并未理会她的反应,信手拨弦,平静地将曲子弹完。

师鸿雪慢条斯理洗完手,擦干净,从屋里踱出来。

白院长坐在外面,捧着茶杯,并未往帘子里看,只是见他身影时难免多嘴了一句:“‘幻世录’现在有些太刺激了吧……她可能不太受得住。”

“无妨。”山长道。

“太过顽劣,”他说,“下剂猛药。”

白礼行不说话了,之前的鹤居也就罢了,这会儿直接放到“朝闻道”,真正的眼皮子底下,可见看重——山长都不怕人受刺激过深,他这个旁观的也不必太着急。

鹤先生乖乖巧巧卧在一边,只是脖子伸长一直往里探,这会儿就很有开口的,它胆子肥大,就算有被炖的风险也毫不妥协。

然后它刚“嗝”了一声,它主人的视线就瞥了过来。

鹤先生立马闭嘴。

“说说,你怎么回事?”师鸿雪看着它,在处罚前还是给了辩解的机会。

鹤先生张嘴就是一长串“隔嗝”。

白礼行何等儒雅风度的作派,这会儿“噗”一下喷了茶。

“你说什么?”鹤的主人还没什么反应,白院长先怀疑起了人生,“你说你一见钟情——你要娶她为妻?!”

“你是不是忘了你只是一只鹤啊!!”

作者有话要说:126

1千叶:你怕是不知道,我有一剑名……

2没错的吧,山长就是那种大家长式的控制狂,他想要做什么不在乎别人恨不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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