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归递了一杯茶过去,裴羽接过来喝了一口,“砰”的一下放在桌上,道:“你想烫死我?这么热的茶!”
陆云归看着宋府人离去的背影,道:“还知道烫?不错不错。我还以为某人已经丢了魂了。”
实际上裴羽自打知道宋笙弦晕过去了之后,确实脑海里闪过许多猜测。那夜她独自回去的模样依然印在他的脑海中,她说自己不生气,但裴羽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心底着实懊悔不已。他把自己现在的这种情绪称之为愧疚。
“我那日出言无状,倒好似赶她走,这病秧子身体弱,怕不是心里怄了气。”
陆云归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怄气不怄气的跟你没关系,你该帮的忙都帮了,更加不曾欠过她什么。还在意她的脆弱情绪做什么?一会儿你听我的,去用了饭去花园那边和宋金庭制造个偶遇,谈天说地,暂且忘了这等不相干的人才好。”
裴羽点点头。
陆云归果然有法子,找了林映雪做内应,不一会儿就将宋金庭带了过来。
陆云归见裴羽愣神,忙道:“这么巧,在这里碰上宋小姐和林小姐二位了。幸会幸会,上次匆匆一别,已经是许久未见了。”
林映雪道:“是啊,金庭还记得罢?这位是长溪侯府的公子陆云归,这位是忠勇侯府的大公子裴羽。”
宋金庭点了点头,道:“咱们还是去赏花吧。”说完要走。陆云归冲着林映雪使了个眼色,林映雪会意,拉着宋金庭低声说了些什么。
宋金庭返回来,走到裴羽面前,道:“你知道边关的消息么?”
裴羽被陆云归踢了一脚,反应过来,道:“知道一些,不过重要的消息都是机密了,朝廷也不外传的。宋小姐对这方便感兴趣吗?但凡我知道的,必然倾数告知。”
宋金庭沉默了半晌,道:“我对战争不感兴趣,只对那些远赴边关护卫国土安宁的战士感兴趣。有人说,边关的月,不似中原。看起来又冷又凄清,让人格外地想念家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机会,我也想亲自到那里去看看。黄沙埋着的忠骨,热血洒下的土地,是什么样子?裴公子知道么?”
裴羽被她的眼神震住了,热切的,眼中似有星光点点。这一刻,她仿佛不在冰冷,而是一个向往着什么的平凡女子。只不过裴羽对于边关的了解也只是从旁人嘴里和从书中知道的,那片土地究竟是不是如他想象中的样子,他无法断言。
“宋小姐一颗赤胆,一腔柔肠,若是镇守边关的男儿知道,必定是动容的。”裴羽说道。
陆云归见两人说上话了,和林映雪两个人慢慢走到一旁,没有走远。为的是旁人瞧见也有个说法,不至于被说闲话。
宋金庭看着他,忽然笑了,道:“你有心事?”
裴羽先是摇了摇头,望见宋金庭似乎洞穿一切的眼神,讪讪点了点头,道:“是有点心事。”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三心二意了,与我谈话也是同样。我先走一步,你慢慢赏景。”宋金庭说完便走了。
陆云归见宋金庭走了,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这是怎么的?不是看你们聊得挺投机的。”
裴羽却忽然道:“我有事要先走,日后再同你细说。”
裴羽大步流星地走了,剩下陆云归和林映雪二人面面相觑,愈发不懂得发生了什么。林映雪回去旁敲侧击地问宋金庭,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裴羽出了长溪侯府,寻了一匹马便往宋府疾驰而去。
宋笙弦这头被赵燕云一干人等扶着,上了马车。赵燕云自己单独坐了一辆马车,走在前面。宋笙弦则坐在后面一辆马车,跟在后面。快下马车时,宋笙弦恢复了一些意识,一旁的轻碧见状连忙道:“小姐……”
宋笙弦此刻觉得自己是头重脚轻,双颊烫的惊人,见轻碧要喊,抬手捂在她嘴边道:“听我说,你先不要出声。我的身子不大对劲,待会儿回了府,你偷偷去找李大夫问问情况。这边让绯月守着,不要让其他人靠近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醒了的事情。”
宋笙弦脑子里混混沌沌,多的无法再仔细思考。听外边的动静,已经到了府门口了。宋笙弦忙闭上眼睛,轻碧还来不及反应,马车帘就已经被人掀开了。一道光立刻透进来,轻碧一惊,再看自家小姐的时候,却见她已经紧闭双眼。
“来两个人扶着大小姐,把她送到院子里。”赵燕云吩咐道。
轻碧低眉顺眼地跟在身后,赵燕云路过她时,脚步停了一下,很快又走了。
赵燕云在长溪侯府里说的回来寻大夫替宋笙弦看病,回了府却根本没有这个意向。她到宋笙弦的院中,轻碧还来不及同绯月说情况,便被三言两语地打发了出去。轻碧心中大急,却找不到法子,只好自己守着宋笙弦寸步不离。
赵燕云在屋中站了一会儿,道:“把窗户关了罢,这身体弱的人最是怕着凉。”
宋笙弦平日里喜欢开半扇窗,为了透气。赵燕云如此吩咐了,轻碧不好反驳,打定主意要待在宋笙弦身边寸步不离。
“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赵燕云说道,脚步已经向门口走去,看样子是要离开了。轻碧松了一口气,坐到宋笙弦床前,忽觉头上一痛,身子已经软软地向下倒去。
赵燕云哼了一声,道:“什么东西。来人,拖到柴房里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踪影?
宋笙弦知道大事不妙却也没有办法。在马车上还能勉强抬起手,现在是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她感受到额头上的汗珠子在滑落。
门“嘎吱”一声,慢慢自外打开来。宋笙弦想要挣扎,却徒劳无功。想喊叫亦是喊不出来,只看到对方穿着一双大码的黑色靴子,身着灰衣头戴灰帽。进来后转身把门关了,慢慢走到她的床前来。
宋笙弦竭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此人,却无法看清。
那人手捧着她的脸,摇了摇。又站了起来。
宋笙弦几乎要哭出来了。这种无望的感觉她曾经体会过太多次了。
“咦,怎么哭了?莫哭莫哭。”那人说道。
裴羽?
宋笙弦心底燃起一丝希望,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门口却又有脚步声传来。裴羽打量了一下屋子,闪身躲进床后的窄缝中。
宋笙弦已经神志模糊看不大清,裴羽却一眼认了出来,不是别人,真是孙金。他来了不往别处,直直奔着宋笙弦的床榻而来。嘴里喊着:“小心肝小亲香,我来了。”他到了床边啧啧两声,道:“那赵燕云果然没有骗我,倒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呢。就是现在怎么还昏睡着,甚是无趣。可惜,可惜!
说完就要扑上去,被躲在后面的裴羽一踹,就扑倒在地。
“你你你,你是谁?怎么敢在宋府撒野?”孙金怒骂道。想坐起来,又被裴羽一个窝心踹踹倒在地。孙金当场便口吐鲜血,手还指着裴羽。
“这话倒该我来问你罢?一个男人擅闯女子闺房,不知是何居心!”裴羽说道。又在近旁找了绳子把孙金绑坐在椅子上。
孙金道:“你怎的这般熟悉?倒像是曾经出现过在我梦中的天仙一般。”
裴羽逼问他缘由,那孙金起初不肯说,被裴羽扇了几十个大嘴巴子,好歹吐露了一些。这些是赵燕云安排的,自然不难猜到。赵燕云给宋笙弦下了药,那药有两味,一味是麻药,涂在宋笙意的扇柄上。因为宋笙意提前服了解药,这才没中招。一位是chun药,常常用作闺房助兴。两味药夹杂在一起,最是有效果。
“说,怎么解!”裴羽暗骂赵燕云丧心病狂,心思竟然如此歹毒,对一个闺阁女儿使用这种手段。一边暗自后怕,若是他今日没来,还不知道宋笙弦作何发展。怕不是会委身面前这个浑身恶臭的杂碎?5
孙金哈哈大笑,道:“这怎么解得了?看兄弟您也是个风流之人,否则怎么也探进人家香闺之中呢?今日碰着了你,算我吃亏,宋家大小姐我就先让给你一用,便宜你了。谁叫我来晚了?请用吧。不过嘛,一会儿好歹让我观会儿战饱饱眼福,别的我就不同你计较了。”
孙金说话时双眼斜睨着宋笙弦,说不出的猥琐,裴羽又踹了他一跳,他白眼一翻,竟然昏了过去。
“你醒着?待会儿你继母或者会过来拿人。”裴羽道,又将孙金转了个方向。虽说孙金已经晕过去了,但他总有些不放心。
他看外间桌上一个茶壶,走了过去,探了探茶水的温度,确认是凉的后,才倾斜着一点点地往宋笙弦脸上浇。
浇了大半壶茶,宋笙弦清醒了一些。恢复了片刻,总算能说话了,只是喉咙间发出来的声音沙哑,不像本人。
“你怎么过来了?”
裴羽道:“突然想起有件事要找你说说,这才赶过来了。要是不跟你说清楚了,我今晚怕是觉都睡不着。”
宋笙弦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道:“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情这般紧要,非要今天说了不可,她也实在想不通。
裴羽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说道:“那个,我听说你念书不错,能不能帮我指点一下?是这样的,我们族学准备了一个比试,我怕自己水平太差丢人。想着能不能让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