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眉心微蹙,裴涿邂平日上朝要到天显暮色才会回来,今日怎得这般快?
她缓缓回身,一夜过去,她已经能坦然对上裴涿邂探究的视线。
“吓唬她的罢了,昨夜我因她的撺掇受了伤,莫不是现下刺激她两句都不成?”
裴涿邂蹙眉没说话,看着一旁齐婉玉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只觉得额角猛地一跳。
“齐姑娘,我不知你为何生了这种误会,但是非曲直你应有自己的分辨裁决。”他深深看了苏容妘一眼,“不能随便听信旁人所言。”
他的声音亦没了昨夜那般令人生寒的震慑,叫齐婉玉敢重新望着他。
“裴阿兄,你是专门回来送我离开的?”
她期盼着能在他双眸之中能看到流露出的温柔,可实际上却只有他一副不徇私情的冷漠模样:“蒋家小公爷来府中暂住,我回来是迎他。”
他稍稍侧过身去,只见连廊尽头站着一身着宽袖长袍的男子,众人视线看过去时,他微微俯身拱手作揖,似是因这边有女子在,有心没有上前。
齐婉玉面上红了又白,有外人在,她不能太过失态,只能对着裴涿邂微微俯身:“阿兄有客,便不必亲自送了。”
她转身离开,背影落寞不已,苏容妘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背影瞧,免不得觉得她死心眼,为何偏生看中了这样冷情的人。
只是下一瞬她便被点了名字:“苏姑娘。”
裴涿邂淡淡唤了她一声,却是叫她后脊背发凉。
“不管有意也好,置气也罢,祸从口出的道理苏姑娘理应明白,还望日后莫要说这种模棱两可、引人误会的话。”
言罢,他侧身对后面的蒋小公爷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人往前厅去。
他寻常便是一副冷硬模样,如今身着官袍,更衬得他似萧肃青竹般矜贵疏离,叫人不敢靠近。
对比之下,跟在他身后的蒋小公爷便儒雅温润的多,路过苏容妘身边时,还对她很是客气地拱拱手,笑的一派和气。
甚至拐过廊口,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在看不见苏容妘的地方,蒋礼墨倒是主动跟裴涿邂搭话:“裴兄,方才那位是?”
侯府的姑娘他在宴会上见过几面,这般问的便是苏容妘。
裴涿邂眉峰一挑:“我夫人的庶姐,在裴府借住几日。”
蒋礼墨笑容舒展,没再多问,却是在心中将她的容貌品咂了一番。
苏容妘将齐婉玉的事告知了嫡妹,她倒是很开心自得,手中团扇轻轻摇着。
“什么秉公守节,我看都是他的借口,郎君都是一个样,之前夫君还不愿拉扯苏家一把,昨夜的事一出,直接就给了咱们补偿,给弟弟安排进了吏部。”
苏容妘眉头蹙起,她懒得去听苏家的事。
只是苏淮尽乃榆木一个,就算是进了吏部又如何,姐夫的荫庇可不是那么好享的。
下一瞬,苏容婵眼眸转了转,笑着对她道:“昨日你受委屈了,我这有几匹好料子,你都拿去,也给宣穆做一身衣裳。”
说着,她手一抬,身后侍女便将一个盒子放在她手上:“这是外邦传来的九连环,给小孩子玩最合适不过,一同拿去给宣穆罢。”
苏容妘接过盒子的手一顿,满是戒备地看向苏容婵。
她哪里会这么好心?
果真下一瞬便听她开口道:“宣穆是个聪明孩子,我瞧着夫君也很喜欢他,你是不知,昨夜各执一词时,夫君偏生最信他,你闲来无事多带着他到夫君面前逛一逛,毕竟——”
她意味深长道:“他也是咱们苏家血脉,日后若是有大出息,也能好好辅佐咱们的孩子不是吗?”
嫡妹将“咱们的孩子”几个字咬的很重,惹得苏容妘瞳眸一颤。
嫡妹竟是这么早,就开始为未来的孩子铺路了。
她被要挟留在裴府做这种勾当,难道她的宣穆也要被绑在裴府,为日后的裴家嫡子做垫脚石?
她只觉得喉咙处泛起腥甜,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无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她孤儿寡母,在苏容婵手中难以逃脱,她只有先听话应下,才能叫未来在裴府待的这段日子能好过。
不过,嫡妹的话倒是为她提了个醒,宣穆这个年岁,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早已开蒙,不管是何种目的,裴涿邂喜欢他是好事,不说日后,最起码能为他在京都之中寻一位牢靠些的先生。
苏容妘拿着东西回了去,宣穆看到九连环很高兴,捧着一玩就是一下午。
她心中很是纠结,要如何将为宣穆寻先生的请求说出,裴涿邂即便是觉得宣穆讨喜,也断然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情。
可若是她在床榻上以苏容婵的身份来提出这个请求,那她又算什么?心安理得的认下用身子换所求之物的命?
若是她愿意如此,早年间便已再嫁,何必苦撑至今?
脑中思绪纷乱间,门外有丫鬟靠近,似是裴沉菱院里之人。
“苏大姑娘,今日府上有客宴,我们主子请您带着小郎君一同过去。”
苏容妘应了下来,昨日的事闹得有些大,裴沉菱未曾被一起送回齐府,想来也是有了退让,今日所谓的客宴能请她和宣穆,应当也是维系一下各自的颜面。
因着席上有外男,故而备了两桌席面,中间用一道屏风隔开。
苏容妘这边一桌子女眷,而裴涿邂那边却是只有他与蒋礼墨两人。
席间一来一回说了些场面话,也是有外人在,昨夜的事算是家丑,裴沉菱未曾对苏容妘二人如何为难。
听他们所言,这顿客宴的重点在裴二姑娘裴浅苇身上。
这蒋小公爷是皇后家中侄子,正与裴二姑娘定亲,裴二素日里也陪在皇后身侧博些好感,瞧着裴二一脸羞赧,想来这门亲事两方家中都愿意,只是听着蒋小公爷一句话转三个弯的模样,怕是对这门亲事有些不满。
饶是苏容妘不知其中门道,但也能从品咂出来,蒋小公爷是没看中裴二的出身与样貌。
裴家三女一子,唯有裴二是庶出,生母是已故裴老大人的通房,她生母样貌不显,以至于她生的容貌普通,落在裴家一门谪仙容貌的人家里,这几分的普通便是成了丑。
苏容妘抿了口甜酒,不愿意掺和到此事去,席间一言不发。
只是苏容婵却是有了打算,主动提起宣穆:“夫君,宣穆也是小郎君,与你们同席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