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营里不给任务,整天就靠自己去适应的话,很难在一营立住脚。
更何况,有任务也可以借着这个空挡,真正的熟悉自己的工作不是。
简单的沟通过后,一营的几个干部又集体看向早操队列,刚才的对话,本来也就是赵营长故意提醒。
他想帮陈钧快速在营里建立威信,才说什么准备提交,后面再加一句旅部周总结大会。
本意就是让陈钧自己主动表态,接手并协助二连和三连提升夜间射击合格率的事。
毕竟旅参谋长都说了,这次上面安排过来的人,能力很强,一旦军部下令要从基层试点改编。
必然绕不开陈钧所在的单位。
这种人能帮就帮吧,指不定人家啥时候直接就副职提正职,有上面的资源倾斜,什么变故都有可能。
多帮帮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踏踏踏
震耳的口号声,连同整齐的跑步声,交织到一起。
摩步一营三个连,早操统一在集训场展开,三个连队组成三個长队。
排头的战士手中高举连旗,迎风猎猎作响,拉开了一副壮阔的比拼场面。
陈钧站在地势稍高的土坡上,看着从面前的路过的战士,其中一连队伍中,还有不少战士朝他偷偷挤眼。
面对这种情况,陈钧也不会佯装看不到,而是隐蔽着动作,抬手打招呼。
虽然动作很无聊,但这可能就是枯燥乏味的军营中,一点小小的默契吧。
很多战士以为连长他们都没发现,而副营长也挺有趣。
殊不知,站在不远处的一连长马红杰,神情中很明显的闪过一丝无奈。
而旁边的营长和教导员,两人更是相视一笑,他们倒是觉得新来的副营长挺有一套。
这么快就跟营里的战士,混到一块了,换成是他们当初刚毕业,别说是下连第二天了,下连第二年能混成这样就算是不错了。
肯定是达不到陈钧这种水准。
可能是营部距离集训场比较近的缘故吧,赵营长和林教导员两人,只是过来看个早操的开头,就回去了。
其他几个连长也跟陈钧打声招呼,陆陆续续的回连部,索性陈钧自己也没啥事,天天跑操的人突然变成了不用跑操。
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干脆蹲在集训场外围的草地上,看着那些老兵跑,尽量让自己适应适应。
没过一会,梁参谋就手里夹着烟,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抽出烟递给陈钧:“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我刚才去你宿舍叫人,看被子都叠好了,找人一问才知道你来这了。”
“不起来也睡不着。”陈钧摇了摇头,顺手推掉递过来的香烟问道:“这附近哪有卖烟的?”
“二营营区那边有个军人服务中心,都去那买。”
“远嘛?”
“不远啊,走路十几分钟。”梁科翔被问得一愣,他上下打量一眼陈钧。
心里寻思着这副营长看着烟瘾也不大啊,怎么一大早的就问卖烟的地方。
他哪知道刚才陈钧一个人过来,看到一群营里的干部都在,身上没带烟的那种窘迫。
毕竟是新来的干部,第二次见到这么多人集齐,多多少少也该意思一下才行。
昨天刚来都不认识就算了,今天没点行动确实说不过去。
“那走吧,去买几包放身上备着。”
陈钧从地上起身,让老梁在前面带路,两人溜溜达达的朝着服务社走去。
上午营里没什么特殊的事情,战备期间哪怕外出训练也要给旅里汇报,随时登记部队的动向。
反正听营里的人讲,最近几日的情况基本都这样,每天上午原地等通知,就地集训,没有指令的话,那就下午安排部队出去训练。
仅仅来了一天。
陈钧就切实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上有旅部下有连,营在中间真清闲”的说法,是怎么来的了。
摩步营训练方式非常单一,完全沿袭陆军步兵的军事科目,车炮场里面的那些步战车,那就是宝贝疙瘩。
平时的时候,根本就不能拿来训练。
战备期间,顶多也就是把重机枪,高射机枪,迫击炮这之类的家伙事,都弄出来练练,其他的基本就不用想。
至于为啥说营在中间真清闲,那是因为下午陈钧跟着三个连出去集训,可能是因为他这个副营长去了。
营长和教导员干脆就连面都不露。
燥热的训练场地上,陈钧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些有线兵,每次到一个新的训练场,都要在地上扎一排三五米长的木杆子。
用来充当电线杆。
然后那些有线兵上窜下蹦,嘴里咬着线爬到木杆子顶端,把线捆结实,紧接着再去捆另一个木杆子。
三个连队经常组织比赛。
两队有线兵,其中一队全凭本事爬杆子,另一队用绳子捆住双脚,在双脚之间留出一截绳子当做脚套。
两队比赛看谁爬得快,看谁最先把线全部捆到位。
这种训练就是为了保证通讯,木杆子和平时乡村的电线杆差不多,就是用来架构通讯线的。
一下午的时间,不停的奔跑,爬杆,捆线,能把人给跑废了都。
有时候谁爬的慢了一点,还要被班长踹着杆子,直接连人都从杆上踹下来,基本上出营时,这些有线兵都还干干净净的穿着军装。
训练不到两个小时,那浑身的汗水粘上泥土,有线兵基本就成一个泥人了。
陈钧爱看他们训练,可不单单是看有线兵在那忙。
更因为跟他们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在有线兵的旁边,往往还会坐着一排无线兵。
这帮家伙就舒服的多了,外出训练都带着小马扎,把马扎打开,整个人往那一坐。
背上背着电台,手里捧着密语本,嘻嘻哈哈的瞅着有线兵在那爬杆。
基本一坐就是一天。
无线兵出来训练一天,身上的军装都是干干净净的。
把那些有线兵气得直咬牙,动不动就要朝着背电台坐马扎的家伙骂上几句,看起来心里挺不平衡的。
但骂也没用啊。
这杆该爬还要爬,有线兵看不惯无线兵,可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是陈钧在集训场上最关注的一处训练了。
因为除了这些,陈钧这个营里的干部,实在没有别的什么工作可以插手帮忙了。
同时他也有些庆幸,还好这次分配是副营,若是常规的毕业分配,下连弄个排长的话。
就摩步连里面的这些科目,新排长怕是一个都躲不过去,都要试试才行。
陈钧搬个马扎坐在运兵车旁边,梁科翔就坐在他跟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关于一营的事情。
起初陈钧只是询问各连的具体情况,可看到一连长马红杰走到无线兵跟前时,刚才还嘻嘻哈哈一副偷懒模样的战士。
急忙挺直腰板,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密语本,不敢再偷懒。
看这些战士这么怕一连长,陈钧有些好奇的看向梁参谋:“老梁,一连的马连长平时带兵怎么样?”
“老马?”
梁参谋抬头看向马红杰,他随即摇了摇头:“老马我不知道,他平时挺严肃,跟他打交道不多。”
“从来到现在,我跟他说过话的次数都不超过二十次,对他不了解。”
“但要说一营里面的连长谁最出名,那还要数二连长老何。”
老何?!!
陈钧闻言,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远处站着的何应涛,也就是那位富态连长,他脑子都差点没转过弯。
“你是说何连长很出名?”陈钧不确定的补了一句。
“嗯,可不止在一营啊,是整个179旅都出名,那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怎么回事?”
索性连队都在训练,陈钧也没什么事情,他干脆八卦起来。
刚来一营,他也确实需要了解这些。
可提起二连长,也不知道是不是陈钧看错了,还是怎么了,他总觉得梁参谋这狗东西笑得有点猥琐。
梁科翔先是伸手捏了捏陈钧的手臂,而后神秘兮兮的说道:“陈副,我知道你体能很不错。”
“军事各项素质也都很好,但你能举起自行车嘛?”
“应该没问题。”陈钧疑惑的点点头,但并没有询问老梁为什么这么问。
“老何也能。”梁科翔问完,他还特意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二连长。
“他不仅能举起自行车,还能举着自行车翻墙。”
呃
陈钧听得一阵无言,这算什么哪门子出名?
就连部四周那围墙,他也有把握举着自行车翻出去,又不是啥壮举。
似乎是看出陈钧不太感兴趣,梁科翔又压低声音继续道:“陈副,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
“老何最牛的不是举着自行车翻墙,我记得是三四年前了吧,那时候我还没来179旅呢,都是听人家说的。”
“当时也是搞战备,老何他媳妇过来部队看他,咱们这边没地方住啊,搞战备又不能请假。”
“媳妇来了,结果他还不能出去,当时老何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天天搞训练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哪顶得住啊。”
“于是,这老小子就趁着查岗的时候,举着连队里面的自行车翻墙跑了。”
“当时据说是值岗的老兵,看到他翻墙的动作,都特么惊呆了,连长就是连长,属实牛逼啊。”
“出去过了几个小时这老东西才回来,吹着口哨又举着自行车翻进来,装的跟啥事都没发生一样。”
陈钧
陈钧想到了所有可能,唯独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重新认识了那位富态连长。
“那不对啊,这种事情这么隐秘,还是战备期间偷偷离开部队,他肯定不会到处跟人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还怎么知道的。”梁科翔突然提高了声音:“那也怪这家伙走背字,当时连里刚装摄像头不久,到处都是监控。”
“哨兵认识他,没有举报,但当时监控室值班的战士看得清清楚楚啊。”
“那赵营长,林教导员,还有其他两个连长都在监控室看着这家伙又翻墙回来。”
“连吹了几声口哨,哼了几句小曲都被摄像拍得清清楚楚。”
“更倒霉的是,营里没打算处理这事,但因为战备期间上面查的严,被侦查科调摄像头的时候发现了。”
“所以.所以就出名了呗。”
“当时侦查科乌泱泱的来了几十号人,要调查这件事,询问老何到底在战备期间出去干啥了。”
“这眼看没办法,瞒不住了才公布实情,上面调查情况属实,也没造成太大影响,所以就没处罚的太狠。”
人才啊
陈钧听完梁参谋的讲述,他很是感慨的摇了摇头,这事一出来,确实是最近十年,都难有人能压他一头了。
说何连长是整个179旅最有名的连长,那是一点都不带夸大的。
要说这事情也巧。
军人的侦查意识本来就强,陈钧他们两个在八卦期间,还时不时的看向二连长何应涛所在的位置。
应该是被他注意到了身后的目光,老何正在监督连队训练时,抽个空子竟然朝着陈钧这边走过来。
人还没到,二连长那张胖脸就笑的眼睛都快瞅不着了,顺带着又从口袋中摸出一包塔山。
上来就发。
“陈副,今晚要不考核考核我们二连吧?”
“把这个夜间射击的合格率也提一提,我这也好交差,主要是现在跟一连差的太远了。”
“以前也有差距,但肯定没现在这么大。”
“行,没问题。”陈钧点点头,强行止住笑意道:“那吃完晚饭,等九点的时候伱安排夜间射击。”
“好,那就麻烦陈副了。”
何应涛似乎是长松了口气,还特意伸手帮陈钧挡着风把烟点上。
要说昨天,或者今天上午,陈钧不知道这事的话。
那他铁定认为老何这人不简单,能在摩步营这种地方混到连长,还这么胖,铁定有两把刷子。
但现在,他仍旧觉得对方不简单,可不知道怎么了,这个不简单当中,总有一点点跟自行车有关的影子,夹杂其中。
陈钧也很无奈啊。
他现在只有一种念头,那就是抱歉老何,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重新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