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江屿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安抚道,“信我。”
江屿刻意垂下了眼眸,眼尾的弧度削去了几分锐利,是一种颇有诱导性的神态。
“不是萧向翎是谁,若你今日说不清楚,便别想活着走出这间大殿。”
宫女哪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几乎要吓晕过去。但轻微搭在她肩上的手却让她稍微找回了些神智。
她心一横,咬牙喊道,“启禀陛下,不是萧将军,是二殿下,是二殿下逼我栽赃给萧将军的。奴婢所言句句非虚,还望陛下……”
话音未落,一旁的江驰滨吓得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忙着为自己辩解。
皇上看着下面又哭又吵的几个人,一个头比三个大,猛地一拍桌面喊道,“都给朕闭嘴!江屿,你说,为何说投毒一案另有隐情?”
案件冤屈是一回事,但是已经定罪的案子被人翻出来,是另一回事。
江屿怔愣了一瞬,背后江驰滨恨意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而另一侧,萧向翎也朝这边看过来,那目光有些冷漠,还带着几分不信任的怀疑,江屿却突然觉得这目光烫极。
“父皇,于公,宴会当天萧将军并未赶回京城,并无机会提前勾连侍女下毒。况且我与萧将军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儿臣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目光的灼意更甚。
“于私……”江屿低着头,语气一顿,“太子殿起火当天,我冲进去试图解救长兄,但殿内火势过大,并未成功。”
皇上好奇地抬起了头,他只听说江屿冲进去救了人,并不知事件的详细经过。
“父皇,最后是萧将军冲进去把我们二人带出来。萧将军救了太子与儿臣二人,所以儿臣并不愿相信,萧将军便是那指使投毒之人……”
所有人都被这条信息惊得不轻,霎时无人说话,连胸腔里的心跳声都明显得若擂鼓。
江屿说得轻松,但这可是足以令人送命的火场,是太子和皇子两个天子的血脉。
若此事为真,那还罚什么罚,奖赏荣誉加身都来不及。
皇上震惊地看向萧向翎,颤声道,“萧……萧爱卿?刚刚江屿所言,可为真事?”
江驰滨见此,面色一白,差点昏过去。
萧向翎却并未回答皇帝的问话,他的目光从刚刚起便一直钉在江屿身上。
没有恨意,没有感激,甚至连怀疑都逐渐消退。
第16章
江屿微微吸了一口气,从台阶上走了下去。
此刻,与那天他刻意隐瞒自己身份的场景并无什么不同,而他竟感受出更强烈的压抑。
两人之间宛若隔着一道透明的墙壁,却擦破关节也不能前进半分。
“萧将军……”他站定在萧向翎身边,以极低的声音轻道,“皇上在问话。”
与此同时,他抬起眼。
与任何人不同,萧向翎眼中空无一物,没有那宫女眼中的迫切渴望,没有江驰滨眼中的污浊毕露。
他有着自己见过最干净的眸子。
所以他从未看懂这个人。
对视良久,萧向翎错开目光。
“回禀陛下。为真。”萧向翎低声道。
江屿肩膀不易察觉地一松。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份莫名其妙的释然源于何处,在意识到之前便已迅速消逝。
“父皇,宴会当日儿臣的酒壶中被下有剧毒,儿臣与丞相都身中其害,丞相命毙当场而儿臣侥幸得生。”江屿拱手说道,“而前些日子太子殿内起火,当时太子晕在床上不省人事,明显是预谋已久,刻意为之。而今终于查出两案凶手,儿臣却痛心至极。”
他侧头看过地上跪着的江驰滨,“我以为我们皇子间兄弟情深,理应同心协力辅佐皇上,赐边境安定,予黎民太平。却不想二哥竟将个人私欲置于天下苍生之上,不顾伦理王法,不惜骨肉相残,下毒放火无恶不为。”
宫女只说出下毒之事是江驰滨指使,而江屿则将两个案子都推到了江驰滨头上。但后者现在吓得冷汗直冒,头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分得出心思思考江屿话中的细节。
“父皇,还望父皇明察!”江驰滨声音明显带了颤音与哭腔,“那宫女显然是受了江屿教唆才栽赃于我。若我们当真有所勾结!”
他仿佛突然找到了辩解的突破口一般,语速骤然加快,“若当真有所勾结,她缘何愿意为我卖命?又为何转而在此揭露我?这定是被人教唆……”
“二哥。”江屿打断他的话,语气中适宜地带上了些纠结与遗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你与这宫女间约定之事,当真打算瞒着父皇么?”
宫女身子一抖,江驰滨瘫坐在原地,面如死灰。
——江屿知道了。
宫女将二人约定的事情告诉江屿,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这件事关系着几个人的性命,若有一人反悔抖落出事情经过,便全盘皆输。
她这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自己明明答应好替她救出她兄长,她又为何……
一个惊悚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江屿。
是江屿!
她兄长突然在狱中自尽绝非巧合,定是江屿将此事添油加醋骗过那宫女,她才会在朝上如此不顾后果地将事情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