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醒。
方宁书一开始没有睡好,后来好不容易才睡进去,后半夜自然是睡的踏实无比,直到太阳升起,屋中亮堂无比,才幽幽转醒。
睁开眼睛,正和某个冒着寒气的小脸对视。
厉焕一言不发,看到他睁开眼睛,才慢慢勾起唇角,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无邪叫道:“公子,你醒了。”
方宁书:“……”
他木着脸松开手,托着床坐起来。
一头乌发披散划过身旁之人的胳膊,厉焕神色微变,立马从床上翻身下来,僵直的身体掩盖似得去取一旁下人准备好的清水。
他指尖微曲,半晌,才托起清水给方宁书递过去。
“公子,漱口。”
方宁书看他,点点头接过水:“不用你伺候,叫别人进来,你也去打理吧。”
厉焕低眉顺眼:“是。”
他转身走出去,就碰到一直在门口守着的钱达。钱达看到他,笑容佷是讨好和善意:“小七公子睡好了?公子醒了吗?”
厉焕含鄂,便离开了此地。
等他走后,钱达才连连惊叹,摇首,羡慕又不解。
之前方流英因为跑到公子房中逾越受罚,至今都在那里奄奄一息,而这个小七原本为公子不喜,却突然受到宠信,现在竟然到了能晚上和公子同睡的地步……
他推门而入,便看到方宁书在揉头,赶忙上前问道:“公子可是感觉不舒服?是不是昨日风大……”
说着,钱达顺势看过去,就看到大敞开来的窗户。他愣了愣,狐疑:昨日他不是关紧了吗?
方宁书只是没睡醒,倒不觉得难受,揉了揉便放下手,问道:“白安公子他们可起了?”
“已经起了,”钱达回道,说着,他还笑说:“说来也有个奇事,昨夜不少地方有兵器法宝失窃,可能有贼人进镇了,偷走不少法宝,今天街上热闹的很,都在找东西。”
他一说,方宁书想到昨天那老板娘之言,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即看了看自己的储物袋。
印象中从小到大原身收到不少法器,个个都是天品,极其珍贵。
看了一眼他放下心来,东西还都在。
钱达看他神色,讨好笑道:“那有人不张眼敢动公子的东西,那不是嫌命长吗!”
……
从方宁书那边离开之后,厉焕到了一偏僻的角落,撩起衣物,果不其然看到胳膊上起了一小片赤红。
缩骨术一般以五天为极限,如果五天以上不解,就会浑身酸痛无比,极为敏感,现在已经将近四日,不适感自然越来越明显。
分明是最好逃离的机会——
厉焕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眸色沉下,那种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修整三次,大约四日,他们到了朝灵山脚下。
周边的乡镇越来越多方氏的图腾,方宁书面对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情景,精神也愈加振奋。
方氏,到了。
结界之中,守门的族人一看到方宁书一行人,就立马去扯昭示贵人归来门铃,撤下结界,齐齐跪到地上:“恭迎少族长归族!”
方宁书撩开门帘,神色冷漠,“我父亲身在何处。”
“回少族长,族长昨日猎妖回来,如今在曲化殿监督门下弟子净化妖物。”族人震声道。
“我母亲呢?”
“大夫人受外族之邀,今日出族赴宴,现不在族中。”
赴宴?
方宁书挑眉,没有想到许玉竟然不在家中等她儿子。
他抬鄂,“这次大公子方白安也回来了,你们叫人收拾好他之前的住处。此外,再在我住所之内收拾三间小屋。这几日白安兄长与我要查一些事情,我带回来的人,都不可慢待。”
方白安?
莫不是被遣送去音门的前二族长之子?
族人一愣,但还是低头应声道:“是!”
安顿好他们,方宁书派人换了坐骑,骑上马,适应了几下发觉马很乖顺,心下稍定,他才转身邀道:“白安兄长,我要去面见父亲,你可要一同来?”
许久未归本族,方白安当然不会拒绝。
见他应允,方宁书点头,而正要走,余光突然看到跟在人后的小七脸色惨白,他皱了皱眉,立马策马上前,倾下身子问道:“怎么了?”
厉焕抬起眼睑,似乎没有任何异样道:“有些晕车,小七休息一会儿就好。”
方宁书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热,看他眼底依旧清亮,放下心来:“你先去我房中休息,钱达——”
“公子,我在。”钱达立马上前。
方宁书淡淡道:“人交给你了。”
钱达连忙点头:“公子放心。”
厉焕微愣,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半晌才道:“公子不必担心我。”
自从上次打雷害怕收留了他一晚上,这小东西似乎就待人真诚了不少?
方宁书挑了挑眉,也没细想缘由,交代好转身就走了。
不远处的方白安看着心生疑惑,偏头问道:“那小孩儿是谁?”
“回公子,那孩子……”张子博迟疑道:“我打听到他就是一个在教养学府中待过的旁支子弟,本来是要送去音门为仆的,不知道的却怎么中了少族长的意,一直带在身边,这都快有大半个月了。”
旁支子弟?
方白安皱眉。
凭借着原身记忆,方宁书很快带着方白安策马到了曲化殿前。
曲化殿,是主修曲化的弟子门生主要安顿的地方。
在方氏族学曲杀、曲御、曲化三学中,曲杀术,擅以琴弦为刃,以音色为攻,破人心魂,杀人于无形;曲御术,顾名思义,就是防御,以音做阵,可扰人心魂,易可成防御结界;曲化术,则是取清心之术,是方氏中专门培养为净化邪灵的术法,天下独有。
在这三学之中,原身最擅长曲杀之术,而对于方氏整体,闻名天下的则是曲化术,放眼大陆,也无一家族门派可与之匹敌。
下了马,方宁书同方白安往殿里走去,靠近,殿中被结界所阻隔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明显——
那是一种纯粹混杂而成的古音,编钟的声音悠扬回荡、其中交织着忽高忽低的笛音,极为冷冽,涤荡内里,动人心魄。
听着,方宁书都有些许晃神。
结界出现涟漪,从外面向里望去,在一个巨大的钟鼎之中,似乎激烈挣扎着什么东西,伴随着笛声越来越急促,它的反抗变得微弱,到最后变得消失不见,钟鼎停止震动。
一直吹笛的人放下笛子,抬眸看过来。
那一眼,方宁书稍稍屏息。
是个俊气的美人,十五六岁,一身青衣,眉眼之中全然是冷淡的气息,看方宁书、方白安二人,他依旧冷漠,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
这是谁?
而就在他疑惑间,一道成年人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宁书?”
方宁书看过去,就看到刚才在钟鼎之后的中年人,他面貌英俊、眉眼深邃,一眼看去便知道是个极有魅力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此时却微皱着眉,似乎在诧异方宁书为何回来此处。
凭借记忆,方宁书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就是方温。
方温在小说出场之前已经濒死垂危,背景板人物方宁书对他并不了解,打量之后,他笑了笑,开口:“父……”
而这句话,却卡在喉咙中戛然而止。
与之伴随而来的,却是一种莫名其妙、不知由来,带着愤怒焰气、深深的厌恶感。
方宁书心中微怔,而后轻晒。
看来原身是非常讨厌他这个父亲了,残存的反应都如此强烈。
方温诧异之后平静下来,淡淡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此时不该在音门学习吗。”
“宁书有事要查探,便向长老告了假,同白安兄长一同回来了。”他偏过身,露出在之后的方白安,方白安佷恭敬的上前一步作礼:“族长。”
“白安啊,”方温眼中有些许怀念道:“自从上次外出猎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你了,近来你父亲可好?”
“父亲他身体康健。”方白安答道。
“长高了不少,可是在外奔波辛苦?”方温又问。
“多谢叔父关系,”方白安笑道:“白安一切都好。”
方宁书:“……”
这到底是那个是他亲儿子?
两个人又寒喧几句,方温将视线移到了方宁书身上,声音不咸不淡:“路上多远,回来可见过你母亲了?”
“走了四日,”方宁书咳嗽一声道:“母亲现在不在,等会宁书去请安。”
他语气客气,言语缓和,端看神色和之前桀骜满目嘲冷的模样截然不同,方温眼中划过一丝意外,但情绪也没停留多久,随后点头道:“既如此,你先回去休息罢,一路劳累,晚些我处理完事去你母亲那里。”
这就完了?
看来这如冰的父子之情余下不多啊。
原身记忆多且混杂,一时也翻不到太多有关于他们父子二人如此关系细枝末节的东西,方宁书只能暂且搁置,目光落到后面,对那冷冰冰不说话的少年有些好奇:“那位是?”
而他话落,方温神色却稍有变化。
他顿了顿,并不详细介绍,道:“一个族中后辈,你关心这些做什么,快回去歇息吧。”
方宁书挑眉,更加有兴趣的打量那少年,直到他发觉看过来,目光毫不友善。
脾气真差。
方宁书心笑,收回视线,笑着对眼前这个便宜爹道:“宁书还有一事。”
方温含鄂:“你说。”
“这次我带回来一姓柳的姑娘,她姐姐名叫柳雪儿,是我族门生……您可有印象?”
“柳雪儿,”方温淡淡道:“昨日我还见过她,她姊妹寻你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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