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南念一边将她扶起，帮她将身上已经破损不堪的衣服换下，一边耐心的询问着，“你打算怎么偿还亏欠她的？”
莫姝一惊，诧异的看向她，“你知道了？”
“我又不傻。”南念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被褥拉过来垫在她的背后，让她能够靠着且不至于压迫到背上的伤口，“从我一进来，你就询问那个女孩安危开始，我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她说着，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当初我就告诫过你，若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这孩子必然是留不得的，可你却...”
“她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怎么舍得？”莫姝红着眼眶，神情悲切，“她那么小一点点，在我的怀里对着我笑，我怎么狠得下心杀了她？”
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
她依旧记得自己将她抛下时，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南念见她这般，只能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倒不是她冷血无情，只能说她没有做过母亲，无法理解母亲的那种心情，所以相对的比较理智而已。
花妖生子，无非就是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奉献自己、生子消亡。
以这个方式诞下的孩子，可能是妖也可能是人，甚至可能是半妖半人。
第二个选择，虐杀凡人、吸取精血供给胎儿养分。
如此生下来的孩子，出生便是身负杀业，所以绝大部分都是妖类，且为恶妖。
就算是机缘巧合下生的是人，那也是为祸一方的存在，甚至寿命都不长。
至于这第三个选择嘛？
据传，药仙有一秘法，可以令的花妖在怀孕时，在不损伤自己生命的前提下，将自身的妖力转化为养分供给胎儿，助其顺利生长。
不过这个办法却是直接就消除了孩子出生为人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此胎必为妖胎。
而相对的，消耗了所有妖力的花妖，在诞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则是由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有的也有失吧，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当然了，这第三个选择，完全得凭运气，看机缘的。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够想莫姝一样，福泽深厚，遇见了南念。
“当年，你若是勇敢一点，告诉徐安生你的身份，或许这个孩子的命运，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了。”南念并不觉得这件事情上，自己有任何的责任。
毕竟她只是做了一个医者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完全都是莫姝自己的选择。
不过，这个因果她既然深陷其中，该了结的还是得了结。
“事到如今，摆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
南念的话，与当年她生下孩子时，如出一辙。
“哪两个？”她的回答也是一样。
“第一个，化解她对你的恨，让她微笑着离开人世。”南念看着她，神情平静异常，“第二个，什么都不说，让她带着恨离开。”
“就不能...”莫姝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就不能救救她吗？”
南念无奈的摇头，“她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杀孽，我若救她，如何对得起死在她手上的人？”
“那我...我替她死，用我的命替她赎罪，行不行？”莫姝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着，生疼生疼，“她还那么小，她还有大好的青春，大好的年华，她不应该因为我...不应该呀...”
她激动的一把抓住了南念的手，即便是因为如此大幅度的动作，而扯痛了后背的伤口，她依旧是不管不顾的哀求着，“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选择就是抛弃了她，我应该保护好她的，就算他为此不要我了，我都不应该舍弃我女儿啊。”
没有人能够了解她内心的痛苦，这么多年了，她常常从噩梦中惊醒。
而她之所以对徐婉清百般宠爱，那完全是将自己对亲生女儿的愧疚弥补在了她的身上。
她希望在这世上的某一处，也有一个人，能够像她对待徐婉清那般，好好的疼爱她的女儿。
“我怎么那么狠心啊我？”莫姝掩面哭泣，悲伤至极。
南念见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只能是起身坐到了她的身旁，然后轻轻将她拥入了怀中，轻拍着她的肩膀。
莫姝就这么一直哭着，似乎要将心中积压着的所有愧疚都给发泄出来。
许久。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林门主的夫人。”那带着哭腔的低囔声从南念的怀中响起。
她微微一愣，有些诧异，“你是说晚歌？”
【晚歌吗？名字真好听。】
莫姝想着，眼前浮现出那日的情景。
林赟在看到满身焦黑的晚歌时，眼眸中流露出的是担忧、心疼和焦急。
除此外，没有一丁点的厌恶和恐惧。
可想而知，他是知道晚歌身份的。
一个人类能够毫无芥蒂的爱上一只妖，这种事情莫姝不敢想。
更何况，林赟还是鉴妖司的门主。
不得不说，在那一刻，她真的有些心动了。
如果自己当初爱上的是他，或许现在的结果就不会是这般了吧？
“如果你能够勇敢一些，告诉徐安生你的身份，我相信他...”
“他会厌恶我，甚至将我赶出去。”莫姝打断了南念的话，从她的怀中抬起头，自嘲的一笑，“当初我怀孕时，也想过跟他坦白，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害怕了。”
十四年前。
徐安生已经是鼓堰城小有财力的商户了，在他的手上有着不少的良田，所以在他手下讨生活的佃户也是不少。
而这其中，有不少是一些良善的妖类。
他们无非是想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娶妻生子，平平淡淡。
然而就在莫姝刚怀上孩子的那年，佃户中一个名为马宏的小伙正好在端午那日娶妻，大家伙平日关系不错，所以都来道喜了。
其中有一个中年汉子，在酒席中喝了一杯酒后，当场痛苦万分，在地上来回打滚，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条大蛇。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日喜宴上准备的酒是雄黄酒。
而让莫姝感到害怕的是徐安生的所作所为。
他在知道佃户中有一人竟然是蛇妖后，不顾其他人的求情，活活将人打死，甚至连已经有孕在身的女人都没有放过。
那一刻，莫姝告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将真实身份告知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