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34章第三十四章
百里香江的命案上海方面拿出了自己的处理态度,“为了保证外国友人在华的生命安全”,警局派出大队警力协查、现场取证、检验尸体,根据当时的情况分析,最终得出结论,死者应该是死于日本人的手下。被委派负责该事件的探长极为肯定地给出依据:第一,被杀的四个日本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这点可以由警方相关案底记载的他们之前与中国平民斗殴中的伤人记录证明,而案发当日,相邻包厢的客人都没听到打斗声,这说明他们当时没有反抗。为什么没有反抗呢?当然不会是来不及反抗,他们个个身手了得,警惕性高,在发现危险时,不可能四个人都不出声就被全灭。那么让他们放松警惕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认识凶手。第二,从四名死者的伤口来看,都是颈部被切开,气管被割断。由于武器锋利,出手迅速,伤口整齐而且很大程度的避免了血液喷溅,重点是,经过与之前某起伤人案件中死者的伤口对比,这个伤口应该是刀伤,而凶器也不是一般的刀,是日本人惯用的□□。总之结论就是,这四个日本人是被另外一个他们认识的日本人给杀了,至于为什么,那就不得而知。鉴于事件发生在共租界,还是日本人控股的饭店里,上海警方不便插手,但是如果日方强烈要求中方帮助,上海警局也不会袖手旁观。
日本人对这个结果完全不满意,却最终找不到其他说辞,只是谴责上海方面敷衍了事,全无诚意,要自己寻找真凶。
警备办公室打电话通知警备司绍司令该事件的处理结果时,程翊就在旁边。绍司令挂了电话,拍拍程翊的肩膀,笑问:“戍宁,你是怎么想到这些说辞的?不会……是你手下的人做的吧?”
程翊摇头不语。
他想起早上的那一幕。前无给他系好了扣子,他转身下楼。“嘿。”前无忽然叫住他,他回头,那家伙靠着门问道:“知道什么叫左浅右深两寸三吗?”而后手做刀状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眼睛一翻,踉跄着退进屋子里。
这句话是从日语翻译过来的。据说有个日本人在饭店吃饭时与中国人发生冲突,一个人杀了七个手无寸铁的平民。每个死者都被□□一刀毙命,刀口在脖子上,长两寸三,左深右浅,气管被割断,喊不出声,而整个行凶的过程中,该日本人手上只沾了几滴血,跟随他一起的手下人挨个测量了那些死者的伤口,赞叹他们长官手法高明,甚至引以为傲地在公共租界大肆宣传。后来案件被日本人单方面定性为“自卫”杀人,上海民众□□要求惩治凶手,警备司派出整营的部队把□□的人们挡在了日军戒备区外,从此警备司令部更加坐实了投敌卖国、走狗汉奸的罪名,而知晓内情的人都明白,日军早就在戒备区铁丝网前架好机枪,备好弹药,等着这些义愤的□□者。要不是及时被阻挡,那天的□□只会变成另一场无处讨还公道的屠杀。
程翊在得知了验尸结果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前无的意思,而对于前无,做这么个假象非常容易,却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绍司令看程翊不说,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重重地坐回沙发,慢慢闭上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绍辉很年轻,三十岁左右,真正的位高权重。程翊来上海的这段时间,真切地感受到了上海这地方的复杂,也深刻体会到了作为上海警备司司令的处境之艰难。夹在强盗和民众中间,被威胁被抱怨却无法开口申辩。作为特派,他自己尚可在完成使命之后转身离开,而留下来的人只能日复一日沉默周旋。
他看出绍辉的疲惫,劝他去休息一下,绍辉却摇头,他有着多年与日本人打交道的经验,仍旧锁着眉头:“我预感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日本人不可能善罢甘休。”
不幸的是,这个说法很快得到了验证。
下午的时候,日军在江边枪杀了四名中国人,其身份都是百里香江的服务生。据说当晚他们都曾出入那几个被杀的日本人的包厢,并有“确切证据”,证明其中三个因服务不周到被日本人“责备”,有强烈的杀人动机……尸体不许收殓,都被抛进了黄浦江,日本怀疑凶手仍有同党漏网,要继续追查,誓为死者讨回公道,同时还向在华各国使领馆“善意”警示说在华侨民人身安全已然受到巨大威胁,提请各国早作防范。
程翊回到周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路上遇到很多日本兵,正在满城巡查。朱泽开着车,后视镜里的程翊一路上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进门前,他深吸口气,脸色稍稍缓和一些才推门而入。
周夫人见程翊回来赶忙叫住他,拉着他去看织锦坊给送来的布料。程翊只是随手翻了翻,点头说好。他上楼去找前无,发现人不在,家里管家说不知道人时什么出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程翊洗了把脸,独自坐在卧室的椅子上。时钟指在七点的位置,单调的节奏充满整个房间,让细微的呼吸变得异常清晰沉重。空气中徘徊着压抑、无力和愤怒,一层层暗自涌动。
门忽然被推开。
一阵风自侧面袭来,程翊瞥见一团棕色,伸手接住了,才发现是个热乎的油纸包。前无从门外走进来,步子懒散,表情冷淡,一贯的老样子。他看了看时钟,直接了当地问程翊与日本人约的见面是几点,程翊回答八点。
前无慢慢晃悠到程翊对面,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示意他打开袋子。
纸袋里是几个包子,雪白、精致。
他说这是他从上海某家老字号店里买来的蟹黄包,因为不是很和口味,剩下了拿回来。他问程翊吃过没,程翊摇头,他说,那你尝尝吧。程翊默默地拿个包子咬了,他看着前无,心里揣测,今天的事情,前无现在知道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然而在他决定之前,前无先开口了。他说:“戍宁,我今天在路边听了个笑话,给你讲讲。”
“话说,一天兔子遇到狼,狼打兔子一巴掌,说‘叫你不戴帽子’;第二天兔子带了帽子,又遇到狼,狼又打了兔子一巴掌,说‘叫你戴帽子’;第三天兔子战战兢兢地走在路上,却不小心听到了狐狸和狼的对话。狐狸跟狼说:“你欺负兔子还是找个正经理由比较好,不如这样,下次你叫他去帮你找一块肉,如果他找的是瘦肉,你就要肥肉,如果他找的是肥肉,你就说要瘦肉;或者叫他帮你找个萝卜,他找红的来你就要白
的,他找白的来你就要红的;再或者让他帮你找一只鸡来吃,他带公鸡来你就说要母鸡,他带母鸡来你就说要公鸡。这样不就名正言顺欺负他了么。”后来狼让兔子去找块肉来,已经知情的兔子问他是要瘦肉还是肥肉,狼于是改口说让兔子找个萝卜来,兔子问他要红的还是白的,狼一看不成,又改口说让兔子帮他抓一只鸡来,兔子问他要公的还是要母的,大灰狼无言。兔子以为这次狼没有什么理由欺负自己了~最后只见狼狠狠一个耳光甩过来,骂道‘叫你不戴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