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么久饿了吧,来试试我的手艺。”
一个戴着方巾,留着长发,身上穿着洗得发白布衣的青年端上一盆野菜,脸上还有些火燎的黑色烟灰,冲着发呆的莫飞笑道。
“这就是昨晚我视之为天上美食的东西?”玉米面和杂粮糊成的窝头,莫飞咀嚼了半天才能下咽,他感觉此刻自己吃饭的模样和那反刍的老牛没有什么两样。
方秀才倒是就着野菜吃得津津有味,看见莫飞努力下咽的模样,笑了一下,转身从身后那口破缸中舀了半瓢水递到他面前。
“有些干了吧,喝点水。”
莫飞接过水瓢,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方秀才夹了两筷野菜放进他碗里。
“别光吃窝头,这些野菜是我今早进后山采的,新鲜着呢!”他邀功似的说着,“你尝尝,可下饭了。”
捏了捏手中半硬半软的窝头,莫飞心中苦笑:这能叫做饭吗?
这些过水后的野菜味道确实可口,莫飞就着野菜和清水将窝头吃得精光,方秀才让他好好休息,将碗筷拿去洗了。
将桌子收拾干净,方秀才和莫飞打了声招呼,掀开打着两块大补丁的破旧门帘,走进另一间屋子。
莫飞打量着这间简陋的茅屋。
屋子北面西侧墙角堆着一堆干柴,让本就不大的屋子显得更加狭小,想来是屋外没有遮雨棚子,这位方秀才才将这些干燥柴火堆到屋内,柴火旁是一个石块垒成的灶台,灶台后面的木板被烟火烤出一个大洞,黑漆漆的一圈,隐约可见屋外的青草。昨夜莫飞就被从大洞灌进来的冷风那怪异的啸声折腾了一夜,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灶台旁一个简陋粗糙的木架上放着刚刚洗好的碗筷,紧挨木架的是一个上部破了一半的水缸,接着就是刚刚吃饭的桌子了,整间屋子的摆设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家徒四壁。
门帘另一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莫飞偷摸瞄了一眼,心中犹自不甘心的念叨:“系统,出来。”
心中响起的只有自己的声音。
半刻钟之后,他有些颓废的站起身。走到满是青草的院中,一手指向蔚蓝的天空,神经质的高呼:“出来吧,系统大姐!”
只有微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声。
“难道我真的要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过一生……不,我要回去!”莫飞看着这间似乎随时能被风刮倒的茅屋,满脸不甘。
实际上这里并不是他心中抱怨鸟不生蛋的地方,相反,这间茅屋所在地方称得上是风光秀丽,然而莫飞从穿越来到这里就没碰上过一件顺心的事,他实难对这里有什么好印象。
莫飞叹了口气,此刻自己应该是处于和三宝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在刚刚正式入职的公司上班的。
命运却似乎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方秀才背着书匣走了出来。
莫飞尴尬的收回指向天空的手指,问道:“方兄这是要去哪里?”
“哦,我接了个说书的活计,每天都要到县城走一遭。”
方秀才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微红,说书行业属于三教九流,他自称秀才,如今为了生计却不得不做上这读书人不耻的行当,实是羞愧。
莫飞闻言心中一动,出去走走也好,说不定能找到重新激活系统或者返回地球的方法。
“回去之前肯定得先找那个大狗熊报仇。”
有道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莫飞连系统这把利器的功能都还没了解,系统就被那个壮汉打得沉睡了。可以想象他心中对焦浩怨念有多深。
在心中暗暗立了个誓,莫飞连忙开口道:“我和方兄同去,可以吗?”
方秀才含笑点头应允。
趟过小河的时候,莫飞无意间看到了自己倒影,河水晃动中赫然是一个高挺鼻子,剑眉入鬓的长发青年。五官棱角分明,乍看之下还有几分潇洒。心中暗道:“没想到我的古装还挺顺眼的。”不自觉和方秀才对比起来。
方秀才容貌倒也俊秀,额头宽广,鼻直口方,只是那双眸子有些黯淡,不时流露一丝悲凉,显得心事重重。
想起那间简陋的茅屋,他心道:或许是为了生计吧。
二人趟过河,莫飞快步走到方秀才身边。
“方兄既是要去说书,不妨换上我的衣服。”
“这……怎么使得!”
方秀才吓了一跳,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脸色涨红。
“书中所说与子同袍,换件衣服而已,别再推辞了。”莫飞佯装生气:“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方秀才推辞不过,只得任由莫飞将自己衣服脱下,莫飞这才发现这件外表老旧的布衣里面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针脚有些杂乱,想来是方秀才自己缝补的。
将这件看起来缝补了很多次的布衣套在身上的时候,莫飞心中一阵感慨。
“还真是个可怜的书生啊!”
如果方秀才没有出现,他不知还要在密林中走多久,饭菜是粗糙,那也比饥肠辘辘要好,茅屋虽破,至少还能遮风挡雨。对于这个善良的书生,他自是感激。
可是善良并不能让方秀才的生活变得好一丝丝,穿越前的世界是这样,如今看来这古原大陆亦没有什么不同。方秀才在他眼里俨然成了一个可怜人物。
…………
客来茶楼。
莫飞独自一人坐在南面靠近门口的桌椅上,习惯性的打量着周围的人:或是带着帽子,或是带着方巾,还有扎着簪子的,但无一例外都是长发,身上穿的是各式各样颜色不一的长衫,这样的打扮,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古代气息。
因为总是有人进进出出,这个位置并不招人喜爱,莫飞也倒落得清净,除了那些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身影让他有些厌烦。
远离门口一侧,靠近莫飞的另一张桌子,两个青年叫了几盘精致的茶点,而他只能喝着免费的茶水。
早上那点窝头和野菜提供的能量早就在崎岖的山路中消耗一空,温热茶水下肚,腹中饥饿感却更加明显。
店小二奔走在桌子间送上点心的时候,台上的方秀才开腔了。
“咱们古原大陆,那是能人异士倍出,今天我要为大家说的是。”方秀才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后,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籍,右手一拍惊堂木:“佛门华殊院。”
“佛门三宗门徒遍布天下,乃是正道中流砥柱,禅宗的华殊院更是出了“玄世”这样的天才,话说这玄世,三岁就被华殊院看中,五岁之时就跟随净莲尊者修行,不过百年,一身佛法修为已是深不可测,已有凝聚佛轮之兆。”
方秀才说到这,饮了口茶,周围的听客有挑剔的微皱眉头,但大部分人都是听得津津有味。方秀才年纪不大,没有说书人那惟妙惟肖的口技,但是胜在故事新颖,说的都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天才人物,他们也就不计较他那拙劣的口技了。
“有一日,玄世路过一处村落,见村中鬼气冲天……”
莫飞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方秀才还有几分说书的天赋,而就在此时一个粗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方秀才的话,“大中午的,谁在这放臭屁呢,好臭!”
莫飞眉头皱起,看向这个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黑衣劲装汉子。
来人腰阔膀圆,那以黑绸带扎起的腰间还挎着一把腰刀。
面对听客们不喜的目光,此人面带冷笑,立马反瞪了回去,周围听客像见了猫的老鼠,有那慌乱别过头的,也有强装镇定低垂目光的,只是动作似乎都在这一刻定住了,茶杯端着,糕点捏着,不知该放回桌上还是该吃下去。
黑衣汉子手按腰刀,眸中两道冷光扫视一圈茶楼:满座听客噤若寒蝉。
他脸上神色颇为复杂,既是满意又似乎为自己腰刀不能出鞘而遗憾,侧身垂首,语气恭敬道:“公子,请。”
身穿绫罗绸缎,左手握着一把未打开的折扇,右手搂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脸倨傲的青年施施然走了进来。
紧跟在他身后,同样挎着腰刀的两个黑衣汉子冲上前,一边叱喝前方座位上的听客,一边抬起脚将通道两旁桌椅踹开。
“乒乒乓乓”
一阵杂乱的响声过后,地上凌乱散落着糕点和盘子碎片,暗黄色的茶水在地上流淌。
一个茶壶盖骨碌碌滚到道中,黑衣汉子飞起一脚,只听某个角落传来“哎呦”一声,之后场面就安静下来。
莫飞胸前衣襟湿了一片,他的座位本就靠近门口,哪里料到这群人如此霸道,刚刚起身桌子就被一人踹起,那茶壶跳起来,茶水结结实实将胸襟淋了通透。
本就心情不佳的他此刻心情真是差到极点,手中茶杯被握得咯咯直响。
一个黑衣汉子斜觑了他一眼,腰刀连鞘搭在他肩上,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