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你,凭你的这个狗屁证件能混进特别市市政府?”
林问道。
“当然进不了,李世群和行辕傅司令有嫌隙,我们的证件在特别市只是废纸,丁默邨上半年说了,外埠特工不经同意进上海的,抓住了打断腿。”
“那你怎么进去拍照。”
“是潜入……潜入。”
“江湾市政府,有卢英两个中队的警察预备队守着,凭你这个熊样能混进去?”
“硬闯当然不行,不过我有窍门。”
“哦?说来听听。”
宋江抬眼偷眼看四周,摇曳的灯泡下,四五条大汉正抱手等着他开口,他是吃过这些人苦头的,几个钟头前,他正趴在窗台上往里张望,一下子就被从背后制住,只觉得那人力气了得,感觉脖子都快被拧断了。照实说话,当然是万般不情愿,不过他知道落到这些人手上,今天已然是栽了,等挨了打再说,不如现在就说。
“这江湾清源环路上650号的市政府,原本是国军813弃守的京沪杭国防工事,是当年预备防日本人的,后来市政府开工图省事,就直接填了坑道,把大楼建在中央碉堡群主炮台的水门汀硬地上了,谁知留下了有一条现成通道,可以直抵市政府大楼下面。带上几个窝头、手电筒和蚊香,就可以在市政府旁边的林子里窝三四天,看到形形*人等出入。”
“据我所知,江湾市政府大楼目前还未竣工,哪儿有高官去那里办公?”
林追问道,他知道那里未完工,无人机看的清清楚楚。
“老大有所不知,办公大楼固然一直没有完工,但是周围洋房倒是修建了不少,特别市的大官们,平时喜欢借口公务,撇下糟妻,带着姘头们去那里住上几天。所以……陈公博以下几个高官,在那里都有临时住所,养着各路的野花。”
“你怎么会知道?”
“这些桃色新闻在上海街知巷闻,无人不知啊?”
“不是问这些脏事,我是我,那条通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的当年就在国军工兵团当差,干的是混凝土搅拌,这些永备工事的修建也参与过,后来还在这里驻守过。813皇军兵舰一顿炮弹把连长炸死了,全军溃散,我就脱了军装,换了老百姓衣服,才混出去捡了条命。半年前和万队长提及此事,他当日不语,过了几天,突然又找我说,上面有大来头的,想知道经常进出陈公博私邸的人物,就给了我这个差事……还有200块大洋。当时,其实不知道还有没有路,直到前个月,我提着油灯走过2趟,坑道里积水过膝,还有当年袍泽弟兄留下的白骨、钢盔和残破枪支,想来特别市是没有人知道,不然早就填了。”
“万里浪指的有来头的人是谁?”
“小的不知,小的也觉得奇怪,这南京政府里,敢查陈公博的,应该是没人了吧?”
“好,你把通道位置画下来。”
“好汉,你想知道这个,是要干什么?”
宋江突然有些警觉起来,他毕竟是听姐夫说过,这些人可能是军统,也可能是延安来的。
“我一句话不说两遍,画还是不画?”
“我画,我画,”宋江赶紧点头如捣蒜,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不安起来,“画了,能放我走?”
“我说话算数,画了就放你走。”
林面不改色扯了个谎,然后起身离开,吕青山知道组长有事,紧跟在后。
到了外面,林果然有话:“你把这小子拖下去,换条裤子。然后看着他把通道位置画下来,你必须在场,他见了你不敢耍滑。再给你个临时任务,你趁着天没亮,骑自行车去实地看一看。最好进去一下,摸摸情况。”
“组长,你在想偷袭日军司令部以后的退路?”
吕青山果然思维敏捷,一下子想到了林的意思。
“没错,这件事太棘手,总不能劫了人回船厂。渡江去崇明,恐怕也来不及。伪政府距离敌人司令部不远,敌人必不防备,可以作为备选退路。我一直在想胡先生的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更安全。如果我们藏到那里,然后用无人机,炸毁其他方向的一座桥梁,做声东击西之势,也许就可以脱险。结合上一次突击敌人车队的经验,敌人的注意力是很容易被引开的。等敌人第一波搜查过去了,再寻机,向东北,找到进黄浦江的支流,然后去崇明或者江苏。”
“组长,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你让徐冲洗照片,是觉得宋江拍的那些照片有情报价值吗?”
“应该没什么用,陈公博周佛海这些孙子,连汉奸的帽子都无愧领受,沾花惹草之类的舆论指控,更加是不痛不痒,只是看那小子反应那么大,想看看罢了。其实我也奇怪,是谁那么大胆子,敢查陈公博。”
“是不是汪精卫?”
“汪要查的话,有的是精干特务,不会派宋江这个废物来的,你没看出来,他只是挂靠在伪机关的一般社会闲人,再者,汪为什么要查陈公博的私德?我感觉,这背后多半是陈公博的结发糟妻李励庄,或者……嗨,这些都不重要,你还是先去找找地方。”
“是,我这就去一趟。”
吕青山立即提着臭气熏天的宋江去换裤子,林秀轩去了一趟车间找舒平,谈话15秒既告结束,他得到了提前完工不可能的答复。
失望之余,他直奔办公楼,他准备在那里等到天亮,等着张广才出现。现在张广才的目的渐渐暴露,显然准备对自己先下手,随时能会投敌,索性,他对老张有提前留了一手。
当然大部分投敌分子背后都有一段情不得已的曲折,所以他准备给老张、甚至他的小舅子一个宽大活命的机会,同时也避免将事情继续扩大。
依他对张广才的观察,这个人凡事力求稳妥的,所以他才会先让宋江带着照相机来收集证据,所以这会儿,他手上没有证据,加上小舅子失踪,应该还不敢去找日本人;但是事情仍然处于千钧一发,随时都有失控的阶段;保不准,这会儿他的其他家人也已经知道了,各种变数的累积,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内爆发出来。
舒平在船厂范围内,构建了一个无线局域网,主要是用于通讯和闭路电视监视系统,现在他可以坐在计算机前,看着无人机拍摄的江湾的半拉子市政府,他以前一直没有太注意这个地方,只觉得四周农田,人很少。今天仔细再看,市政府周围果然有不少欧洲风格的洋房。另外,这一带的防备不可谓不严密,可以看到,南北一共有两个防空阵地,周围还有不少碉堡,防卫人员应该不少,不过伪军远没有日军的纪律性,通过夜视仪,基本看不到什么哨位上有人。他还记得,前天国军轰炸机空袭上海,那个方向始终没有亮起探照灯,更别说开炮了,防备水平之低下可见一斑。
根据历史记载,几个月后,日军攻占租界,汪伪政权还舔着脸搞了一个欺世盗名的收复租界的仪式,随后将特别市政府就搬进了租界,这座位于乡下的政府大楼,也就彻底废弃了;不过从个选址看,特别市的这些王八蛋还真会享福,在上海郊区找了这么个树林环抱,环境宜人的地方。
凌晨4点,他看到了吕青山蹬着自行车倒了附近,他携带了ir识别模块,使得它很容易就可以被空中找到。由于有夜视仪和空中侦察的帮助,他轻松地绕过岗哨,穿过稻田。
夜晚是最适合特别小组活动的时间,相对在白天的行动,则处处束手束脚,如果量化统计,他们在夜晚的效率,可能是白天的5到10倍。
只见吕青山趟进一条小河,可以看到他拨开浮萍和水草走向河浜中央,然后消失了,看来洞口在水下,这确实保证了隐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