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坂垣的计划达成,褚亭长理论上的补给线,只剩下通过缅北进入云南转广西,再入老挝、越南的曲折路线。按照影佐祯昭的评估,切断泰缅铁路后,褚亭长的后勤运力,会从每天400至600吨,下降到150吨左右。而且云南的军阀,不大可能全力维持这样一条与全自己无利益的运输线,势必雁过拔毛。而真正可靠的,只有美国飞机的运力,而这条空中运输线,不似驼峰航线那样靠近中国侧,马来半岛的陆航基地,在拦截距离上有优势。
本次的キ号作战计划,预计会在越南泰国的稻米成熟前完成,这样迅速填补国内粮食的缺口。与以往一样,日本参谋部的作战计划,总是详实过头,想的太多。
无论这次战役无论胜负,其实都已经动摇了日本国本,日本国内的大量新征召部队,连基本的轻武器都无法配齐,就将被送往东北填补关东军的空缺,而澳洲和新几内亚方向,只能用重新征召的在乡复原老兵组建的师团去填补,但是这些师团也一样缺乏武器。中国战场的情况又岌岌可危,华北治安战消耗了大量的兵力。通过重新打通的中缅公路,而得到了新式装备的国民党军正在迅速成长。接替畑俊六冈村宁次也是捉襟见肘,疲于应付。但是饶是如此,大本营仍然豁出去要和和褚亭长决一雌雄。
当然整个日军计划,419尚未察觉,因为敌人大部分调动还未开始。部队还都在向港口城市集结。整个调动完成,预计需要两至三周时间。这期间,坂垣准备使出浑身解数,与褚亭长试探一番,完善日后的进攻计划。
西贡的空城计得手后,坂垣有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首先,当然是被褚亭长部队,精确快速的调动震慑。其二则是感觉到了自信。他意识到褚亭长的的无所不能和料敌先机,其实是有漏洞,且可以欺骗的,他也还注意到,褚亭长非常恐惧*。坂垣觉得,这一心理弱点势必是今后交手的核心。
当然利用缴获的美制b17轰炸机运送/投掷核弹的计划失败后,机动投掷核弹的任务,就落到三菱重工的新式四发轰炸机头上,但是这种轰炸机还在试飞阶段,存在数不清的问题。最严重的问题,当然是弹舱太小,无法载入伺服装置太多而外形古怪的日本核弹,开舱挂载理论上可行,但是速度和航程,飞行高度都大受影响。一个基本问题在于,飞机如果投下核弹,也没有逃走的时间,于是军部又决心搞一种自杀轰炸机,但是这又牵涉到核弹引信的问题(根据已经收集到的资料,军部希望在空中爆炸,而几种气压引信设计都还没到万无一失的程度)。
西贡的机场还未恢复,坂垣就坐上海军提供的水上飞机,追赶撤退中的褚亭长部队,他要从空中观察敌人的调动,观察褚亭长治军的所有细节。他知道美军飞机很难赶到这里,金瓯半岛的日本陆航部队只剩下的区区几架飞机,但是只要能飞来,就能获得制空权。而褚亭长部队的小口径防空火力对高空飞机,其实没办法,当然,最重要的安全保障来自于自律,简单说,就是不能事先通报自己的任何行踪,这是影佐教他的。这样敌人就失去了靠偷听电台获得信息的能力。
他现在就是要将自己所掌握的敌人弱点,运用到极致,在刀锋上起舞,与褚亭长好好周旋一番。
很快飞机追上了褚亭长的后卫部队,利用借来的海军20倍望远镜,他可以清楚看到敌人的车队。卡车正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车距保持很好。步兵纵队走在路边上,显然攻击西贡的褚亭长的部队,仍然没有做到完全的摩托化(其实是跟着褚亭长一起后撤的越南游击队)。
湄公河上,几道用浮箱和钢板铺设的浮桥正在运输步兵。卡车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过,这些浮桥的标准较之用小船和木板搭建的日本标准浮桥要高的多。
而附近的公路桥上,拖曳着重炮的卡车正从森林里一辆辆开过。卡车占着桥梁的一侧,另一侧留给往来如飞的摩托车。
河中央,或机动或手撑的渡船上,停放着中型坦克。大概三十几吨的谢尔曼超过了桥梁限重,所以他们用摆渡船来运送。看起来,敌人多头并进,丝毫不乱。部队行军井井有条,没有迟滞、堵塞的迹象。与之相比较,陆军大学主持的陆军摩托化操演,每次都不太成功,规模一大,一定会乱。不是卡车等不到汽油,就是坦克缺少零件抛锚在路上,或者桥梁被压塌。
坂垣本人在中国战场参与的几次有机动车辆参与的行军远比演习更早,每次都有坦克掉到河里,卡车在山间侧翻的事故发生。褚亭长的部队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他在华北观察到中国人行车都是靠左,骑马或者行人则无所谓左右,到处抢道,但是褚亭长部的行军都是靠右,也真是奇怪了。
桥梁附近的高射炮阵地开始射击,坂垣飞机转向离开。
东京陆军医院内,汪精卫身上进行的第四方案实验,正在进行。他的心率已经下降到了垂死状态,仍然靠着不断地输血和强心针维持着最后一口气。日本人准备将他的剩余价值,压榨到极致。
终于来不及将最后一种方案完成,汪没撑住,烟气了。心率突然间走平,再如何使用药剂也不再起作用。
一名浑身是血的医生走出去,面无表情地向陈璧君鞠了个躬:“汪主席阁下,薨了。”然后离开了。
陈璧君半天才倚着墙坐到地上,进而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国家残破至此,你怎么可以撒手而去?中国缺了你,就要灭亡……你不想想国家,也要想想我,想想儿女啊,你个没良心缺了大德的,你怎么就走了呢……”
另一边,牧野的手术已经开始。其实平野医生早已经有了把握,汪精卫不必死,但是他还是要求自己的助手,将另外的方案充实以备不测。
手术进行的异常顺利,牧野的伤势不及汪精卫陈旧,固然一时感染造成痛楚很大,但是弹片依旧外露,没有形成汪的肿瘤。
只用来三个小时,平野医生就除去了弹片,他感觉自己有些保守了,似乎汪精卫身上的实验有些多余,不过管他呢,军部同意了的事,责任不在自己。
至此,日本扶植的几个伪政权的首脑,除了印度独立运动之父鲍斯战场脱逃,下落不明外,其余都已经离奇死亡。当然大部分是被毒死在推翻东条的那次政变中,汪精卫逃脱一时,竟然成了最后一名死者。
越柬边境上,褚亭长的临时指挥部内,军事会议正在召开。首先当然要检讨一下西贡的后撤。
列席会议的越盟领导人首先表达了不满,他们认为在他们一昼夜猛攻后,敌人已经摇摇欲坠,至多需要中国盟友多打几发炮弹,就成了。但是这个当口,中国人竟然撒丫子逃走了。
“这是非常可耻的失败。”游击队长黎笋拍案而起,“我们越南人重来不会后撤,越南人打败了汉朝、元朝、明朝和清朝,越南人也可以打败日本人。但是,有人背叛了我们。”
边上胡志明赶紧向翻译使眼色,使得黎笋这番狂妄之词的大部分内容没有被翻译成中文,即使如此,黎笋的挑衅气焰,也已经十分明显,好在周有福耳朵听力一直没恢复,要不然免不了把黎笋拖出去,一顿暴打。
“作为盟军,我觉得中国军队最后关头后撤这件事,做的不对。”胡志明用中文说道。他还算有城府,显得不卑不亢。
“你他妈懂个屁,”负责西贡进攻的何必胜第一个跳起来,“再不撤,敌人那……那……*就……就……响了,懂不懂?”
何必胜一着急就会有些结巴。周有福见场面火爆,跃跃欲试,但是耳朵听的不是太清楚,一时插不上话。
“都别吵了。”褚亭长挥了挥手,“这次撤退实为天意,”他说着走向帐篷后侧关帝像,点上一根香,这功夫大家只能等着。
“越盟这里,我自会给一个交代,这次进攻缴获的武器,都给他们。”
他知道胡志明的权威也受到手下军头挑战,实际上西贡后撤会使得他的地位动摇,现在给他几分面子还不够,还得给一些里子。
“褚军长,那下一步该如何?西贡就不打了?”胡志明问道。
“关帝圣君神域不可违背,先缓一缓。今年稻米成熟前,日本人还会有一次猛攻,我们得做好准备。”
“简直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缓一缓,为什么不把日本人赶到海里去?”黎笋再次发难,这次全部翻译成中文了。
“你想吃……想吃……*啊?”何必胜喊道。
“什么是*?”黎笋茫然道,越南语里当然没有*这次词,翻译直接用了中文发音,他当然不明白。
“就你这浑人,*都……都不知道……枪毙……都不嫌多。”何必胜知道*只比黎笋早了两个星期,但事后足够了。
褚亭长不想听他们争吵,转身看地图。他知道自己最大的难题到了。日军反应不算快,但不是一成不变。他们在适应,在学习。他们在研究反制,在研究怎么重获战场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