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若那样说,姜盛佳势必会生气,骂他没出去,忘了当年她是怎么被逼的离开,骨肉分离,怎么被皇后和太子逼的退无可退,着了他们的道,被周武帝贬斥!
要没有姜家暗中扶持,你早死在南境,皇后那贱妇对你一次一次的刺杀了?
当时他年岁不大,身边最忠心的护卫,便被刺客砍成了肉泥,当时他躲在草丛里全看见了,谢氏之歹毒,令他永生难忘。
也因为这一点,翼王必须与姜盛佳站在一起,对抗皇后,对抗太子。
可若翼王知道,那些都是姜家对他的‘锻炼’,不知又是何心情?
原以为母亲的到来,为他遮风挡雨,其实他的所有风雨,都是母亲给的。
“儿子明白。”
“你明白就好。”
姜盛佳满意一笑,如今,她已经做到可以撒谎不眨眼了,当初第一次见到翼王的时候,她的确是有些愧疚的。
但如今,她只有不甘和仇怨。
甚至她不光欺骗翼王,她还欺骗自己,坚信,周武帝就是个薄情寡义的渣男,皇后与太子就是迫害他们的罪魁祸首。
所以她必须要让翼王坐上那个位置。
杀了皇后那个贱妇,让周武帝后悔,每一日都后悔,不该辜负了她。
至于姜家所有对周朝皇室的部署算计,她全都选择性的忘记。
只要忘了,她就是翼王眼里最完美的受害者。
……
接风宴,因姜盛佳的突然离开,很快就显得几分意兴阑珊了,众人互相说了点场面话,特殊欢迎一下夏侯翩翩与殷不识。
很快也就散场了。
一大司自然还是一同出的宫,聊起今日演戏上的精彩点,一个个都说的眉飞色舞,不过尤其说到姜盛佳为子求亲那段的时候。
“差点没给我吓死,”夏侯翩翩想起来就后怕,自此这初来乍到的,是奉师命效忠国家的,哪知第一天就被一个疯婆子吓唬。
“我当时就想,我可没有国师大人这样的好帮手,帮这些乱七八糟的尽数挡去,万一陛下应了那姜贵妃,我还要连夜跑路,就是有些舍不得一大司呢。”
宋藏道:“你放心吧,陛下英明,绝不会因一己之私乱来。”
“没错,陛下的确英明。”
君不言跟在后面,忍不住弱弱的道:“其实本国师当时也不是完全,为了帮护国侯挡去求亲,而且我说的也不全是……”
“国师大人大义,我们都懂的,”一大司众人一副我们明白的道。
你们懂个鬼哦。
“各回各家吧。”
他有些气恼的挥了挥自己的大宽袖,寒风将他的袖子鼓起,活像一只气鼓鼓的带刺河豚。
本国师的意思这么明白了,你们还不懂,平日白疼你们了。
叶飘雪忽然想到了什么,折回来道:“国师大人,我昨日弹琴伤了手指,你那还有治愈符箓吗?”
“没有,你那手指是金子做的吗?伤了就伤了,养几天就好了,还浪费治愈符箓,你知道你这种矫揉造作的行为叫什么?挖我大周朝的墙角,薅我国师府的羊毛,我代表陛下批判你……”
叶飘雪没得了治愈符箓,还被臭骂了一顿,吓的脚底抹油就跑了。
沈琼枝就这么跟在后面看着,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内伤。
“你笑什么?”
君不言回眸去看沈琼枝。
沈琼枝赶忙恢复正常,但是翘起来的嘴角却是实在压不住,“抱歉,我平时除非实在忍不住,不然我是不会笑的,哈哈,对不起……”
此刻一大司的众人已经走了。
距离君不言的府邸和护国侯府,也不过几步的距离了,君不言卷了卷自己的大宽袖,闷头就要往回走。
沈琼枝看了看,道:“那个,国师大人,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什么?”
君不言回眸看来,漆黑的夜色下,这厮就算生气的样子,也这么好看。
沈琼枝道:“我知道你是真心想求娶我。”
两个人心里怎么想的,其实彼此都明白,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谁都不太愿意先说出口。
两个人都骄傲得要死,明白得要死……便用这种拙劣到儿戏的办法来互相试探。
宴席上,看似是君不言帮沈琼枝挡去麻烦,而如果没有君不言,沈琼枝也有一百种方法,更何况,就算她答应,周武帝也不会答应的。
姜盛佳说了一晚上胡话,但一句没说错,他的法子的确有些儿戏。
“然后呢?”
君不言挑眉,还端起来了。
“然后我们该回家了,夜深了,好眠。”
“沈,琼,枝。”
君不言颇为恼火的追上去,沈琼枝却突然转过身,暗夜下,二人撞了个满怀,国师大人素来爱用的香料,与沈琼枝专门用作熏蒸衣物的花香,猝不及防的交织在了一起,出现了一种新的,莫名的,味道。
也因为一时的心慌,君不言竟是差点没站稳。
沈琼枝伸手,一把拉住他的宽袖,脸不红气不喘的道:“本侯,答应国师大人的求亲,不是宴席上已经告诉你了吗?本侯亦心悦于国师大人,这些日子承蒙国师大人不弃与帮扶,愿此后一生,能与国师大人携手与共,风雨同担,繁华同看,国师大人意下如何?”
沈琼枝的第一段婚约,完全是叔父之命,长辈做主,只知道成婚,便是与一个人,和他的家庭过一辈子。
沈琼枝自诩是个随和的好性子,只要对方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总是可以过完一辈子的。
直到和离,直到遇见一大司,直到去了战场,见了天地,直到与君不言朝夕相处,她才知道,原来选择过一辈子的人,要那么慎重啊。
第一局,的确是她草率了。
第二局,她想自己选。
沈琼枝早先嫁入顾家的目的,还有另外一部分重要原因,是镇压邪祟,真心不真心的,她从来没有探究,那三年,像个世俗意义上的提线木偶。
如今,线断,木偶落,等在站起来,已经是个完整的人了。
这一刻,长街寂寂。
二人四目相对。
君不言也仿佛明白了沈琼枝早先的那句话意思,等今晚结束,其实,她早就有了答案。
自己还在傻傻的试探。
其实就在刚才沈琼枝故作依旧听不懂的样子时,他是真的想要放弃了。
纵然喜欢,也终究不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