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一起,后方穷追不舍的追逐之势顿时一滞。
虫群在熊熊烈火中灼烧,散发出奇特的味道,天枢小队戴着防毒面具,跑得飞快,眨眼间就跟身后的火堆拉开了一长串距离。
火势异常旺盛,他们隔着老远都能察觉身后的热度。
但很快,身后的动静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冷感,如影随形。
黑客打了个冷颤,余光轻瞥身后,只见白影飘忽,徐徐贴了上来。
明明上一秒还在距离他们几十米的位置,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阴冷感愈发强烈,黑客牙齿磕碰了下——纯粹是生理反应:“那玩意来了。”
瞄准镜暴躁发问:“这到底是幻觉还是其他东西?”
罐头的牙齿也在打架,周遭温度降得飞快,跟冰窖般,冻得他话都说不利索:“你管它到底是什么呢?反正咱们对付不了它……那玩意是不是在我身后?我怎么感觉我这边温度特别低?”
黑客余光扫了一圈,肯定了他的猜测:“就贴在你背上。”
罐头唰的一下扭头看向身后,模糊不清的长发女人紧贴着他,黑发在地面堆积成浓重阴影,这些头发不知道何时缠住了他的四肢,正在缓慢加重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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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头身体各处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倒吸了口冷气,一个左勾拳……没挥动,他被裹在头发里,就像被拖进了蛛网的猎物,压根没法动弹。
李义枢把背上的佘浪丢给瞄准镜,自己上前,直接把电击木仓按在罐头身上,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
虚影像是信号不好般闪烁了一秒,又迅速稳定了下来。
“咔吧”一声脆响,罐头额头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汗珠,虽然受过专业训练,但硬生生被掰断胳膊带来的疼痛很难说习惯就习惯。
有过相同遭遇的瞄准镜很清楚罐头目前的状况,急忙跟包子一起上前,试图把罐头从黑发里扒拉出来,又或者想办法弄死这个“鬼东西”。
季汀气喘吁吁的跑进那片土坑,大片白骨和破碎雕像满地都是,尚未消退的河水冲刷着土坑,冻得季汀一激灵。
这与其说是土坑,倒不如说是一股溪流,水藻在水面下浮动,像藏在水里的怪物。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水面在缓慢降低,说明它正在消退。
这一幕实在太超出认知,季汀脑海里不由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地下河的水是怎么引到这里来的?又是怎么形成循环的?这些水是怎么被局限在殉葬坑的范围内,没对整个墓『穴』造成影响的?
正思索着,季汀忽而又发现水面上漂浮着一些小黑点,乍一看像是浑浊的杂质,到处都是。
他凑近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水面上密密麻麻的飘满了虫子。
大部分都已经死了,但还有部分虫子聚拢在破碎雕像的面具中,缠绕成一团黑线,像扎根在面具中一般。
虚影飘了过来:“你愣着干嘛呢?背上全是厄孖……你不仅身手退步了,之前会的那些东西也全忘了?”
季汀伸手『摸』了下背,扎手的『毛』绒绒刺得他一激灵。
他一惊一乍的模样,一看就指望不上,虚影长叹了口气:“算了,我来吧。”
话音落下,水面上霎时『荡』漾开大片涟漪,水浪晃动,一波波拍打在季汀身上,带来更彻骨的寒意。
季汀默默的从包囊里找出了一身防护服,没急着穿——背上的虫子还没解决呢。
不过话说……
季汀:“厄孖是什么?这些虫子?”
水面上『荡』漾开的波纹越来越大,似乎是有什么大家伙要从水底深处钻出来了。
季汀顺手『摸』出个电击木仓,虽然不觉得这玩意对诡异生物能起到多大作用,但至少能有点心里安慰。
虚影语气轻松:“一算是防盗装置,效果挺不错的,就是不太适应外面的环境。”
巨大的脑袋从水底钻了出来,戴着面具的尖三角形脑袋一出现,水面上还活着的虫子瞬间不见了踪影,连带着季汀背上的那些,都像是见到了天敌般,惊慌失措的挣脱了“猎物”。
大脑袋幽幽的将视线挪到了季汀身上。
季汀缓慢的吸了口气,平复情绪波动,压低声音询问虚影:“这又是什么?”
虚影有问必答:“一种巨蛇,也有人叫它烛九阴,它一般呆在暗河里,很少上来。”
巨蛇盯着季汀看了几秒,凑近了些许,于是它头上的奇怪造型就变得异常醒目了起来。
面具封死了它的整个脑袋,狭长的眼睛下方是无机质的冰冷瞳孔,嘴巴的位置上有两颗凸起的獠牙,红红的蛇信子一进一出。
腥臭味扑面而来,季汀往后退了一小步,他不动则已,一动就像是发出了某种信号般,巨大黑影腾空而起。
捕食者发起了进攻。
虚影拍了拍这个大家伙的脑袋:“这家伙有点饿了……”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暴起的巨蛇突然又安静了下来,盘旋在季汀身旁——如果体型缩小十倍的话,这或许是一个温馨场景,但鉴于对方一扬脖子就能把季汀整个人吞下去,所以这一幕略微有些惊悚。
季汀心脏跳得飞快,各种情绪跌宕起伏,短短一瞬间体验到了前半生从未体验过的极限惊吓。
但在虚影和这条巨蛇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和恐惧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他尽可能的按捺住了过度充沛的情绪波动,好似这一切压根不值一提般——感谢前几天的速成演技培训班,它简直太有用了,季汀发自内心的想到。
他淡定的将目光从这个大家伙身上挪开,趁着虫子都被它吓跑的空档,穿上防护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没忘记他贸然跑进这里的原因,一边在水中跋涉一边找人。
大蛇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偶尔拿脑袋和尾巴撞他一下,撞得季汀怀疑自己的肋骨可能断了。
季汀往一旁走了两步,试图跟它拉开距离,奈何巨蛇紧跟着凑了过来,活像是黏人的小妖精。
可惜季汀无福消受,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发出悲鸣。
季汀不熟悉路,走着走着很快又变成了虚影在前方带路。
几分钟的跋涉后,季汀见到了熟悉的人影——全被水藻裹成了粽子,淹没在水中,这些粽子时不时还扑腾一下。
他沉默两秒,把人从水藻里拽出来,问虚影:“他们也中了幻觉?”
虚影无所事事的在巨蛇头上飘来飘去:“你不也一样?”
季汀动作一顿,发现这些水藻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异常牢固,光靠手压根扯不开,遂『摸』出匕首,挨个将天枢小队从水藻里挖出来。
他一边忙着手下的动作,一边推开凑过来的巨蛇,没忘记问对方:“这也是幻觉?”
虚影:“假亦真时真亦假,你猜。”
季汀没猜,他问出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前不久有人下墓,至今没出来,可能还在墓里,你有印象吗?”
虚影的语气古怪了起来:“那家伙是你的人?我说他怎么……”
他没说下去,而是兴致缺缺的道:“那家伙到主墓室去了,抱着那盒子不撒手呢。”
他哼哼了两声,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看来张琛还活着。
季汀终于把天枢小队从裹得严严实实的水藻里挖了出来,好家伙,各个伤痕累累,也不知道在墓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季汀拿出医疗箱,给他们粗略的包扎了下伤口。
在看到佘浪的情况后,他忍不住皱起了眉——佘浪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了,大片大片溃烂的皮肤散发出糜烂的气息,一眼看去触目惊心,简单的包扎压根没用,他需要专业治疗。
季汀盯着那些溃烂的圆斑看了几秒:“那些人身上的圆斑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标记,不然我怎么找你?”虚影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得意:“我就知道这些盗墓贼里肯定有你的人。”
万万没想到,这也能飞来一口黑锅。
季汀决定不对此多说什么,挨个把人摇醒了。
『迷』『迷』糊糊从死亡的错觉中清醒过来的众人看到眼前场景后,瞬间清醒了。
“季汀?!”“幽灵?!”“巨蛇?!”“这地方被淹了?”
现场混『乱』了一瞬,又迅速平静了下来。
季汀取出摄像机的存储卡,把它交到李义枢手里,又给摄像机装了一片新的存储卡:“你们先带着佘浪回去,他再不送医就来不及了。”
“这是幻觉?”瞄准镜看了看那条巨蛇,又看了眼戴着金面具的虚影,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不像现实中会出现的场景。
季汀自嘲道:“谁知道呢。反正这家伙说张琛在主墓室,我得下去一趟。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先回去汇报情况。”
黑客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但这不妨碍他听到这就急了:“让你一个人下墓?那多危险?你不知道我们这几天遇到了什么?这墓太邪门了!”
包子:“我都快出现心理阴影了,看什么都像是假的。”
季汀沉默了两秒,瞥了眼一旁的虚影,摊手道:“我现在想走的话,可能有点晚了。”
他十分理智:“而且你们跟我不一样,我下去还有可能活着,你们跟着下去就只是送人头。你们先带佘浪回去,不用担心我。记得告诉王主任,我之前的猜测没错。”
虚影没打算让他们继续浪费时间,他选择了更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季汀眼看着天枢小队忽而自言自语了起来,在一阵劝说后,他们似乎成功说服了他们眼里的‘季汀’,然后跟空气斗智斗勇,成功脱离幻觉,高高兴兴的背上佘浪一起往回走了。
季汀喉结微动,真切认识到了幻觉的可怕之处。
“行了,走吧,时辰快到了……”虚影催促着季汀,飘向跟天枢小队截然相反的方向。
季汀回头看了眼身后,互相搀扶的天枢小队正在慢吞吞的挪动,讨论着之前的遭遇——他们压根没发现不对劲。
他收回视线,跟上虚影。
确认了天枢小队的安全,季汀终于有闲心关心下自己了:“你一直说时辰要到了,到底是什么时辰?”
“你连这都忘了?”虚影扭头看了他一眼:“才五十年,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年23岁的季汀沉默的跟他对视。
虚影狐疑的盯着季汀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履行五十年前那个约定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得赶在那之前完成约定。”
季汀追问道:“什么约定?”
金灿灿的面具上忽而裂开一个夸张的大笑,语调瞬间诡异了起来:“当然是……长生不老,起死回生。”
季汀居然不怎么意外,他甚至还分清楚了这两个词所指向的对象。
他指了指自己:“长生不老,”然后又指了指虚影:“起死回生?”
虚影『摸』了『摸』巨蛇的脑袋,带着过于热情的兴奋道:“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
季汀很想提醒他,像这种反派经典语录,说了准没好事,不过考虑到两人的关系没好到这份上,他识趣的闭上了嘴。
他本该因为这个听起来不妙的结局而恐惧,但出乎意料的,季汀十分冷静,甚至能清楚察觉到血『液』沸腾带来的激昂情绪。
与普通人不同的人生,鲜血、冒险和死亡,每个因素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一面是恐惧,一面是兴奋。
他深吸了口气,大步跟上了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