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心说:老子想把你脑袋打开看看,里头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少年面上却是带着笑的,“你熟的很?”
温酒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面色顿时有些尴尬。
“这地方,海誓山盟比编白话还随便,寻死觅活讲贞烈的大多都是待价而沽,笑脸迎人的心里泪流成河,骗自己比骗别人还狠。”
谢珩薄唇噙着笑,“阿酒,你确定比我熟?”
这少年一双眼不知看破多少表象声色。
说来云淡风轻,可她听着,难免有些心疼。
早早的领略了这人心凉薄,却比谁都活得潇洒从容。
她看了谢珩许久,扬了扬唇,带着些许玩味道:“谢东风?”
谢珩面色有些微妙,轻咳了两声,“那什么……东风是祖父给我取的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别喊。”
最后三个字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压低了嗓音。
像是怕被人戳破囧事的小少年般心虚,抬手,在她额间的琉璃珠子上轻轻弹了一下,“还有知不知道长幼有序了?”
这人完全忘了自己平日里逗着谢玹玩的时候,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都能乱喊。
温酒往后仰了仰,眼角微扬,“忽如春暖东风来,桃红柳绿杏花来……”
“谁同你说的这些?简直混账!”
谢珩眸色微变,耳根子微微发热,看着眼前笑意盈眸的人儿,还发不出火来。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荒唐事了!
自从他来帝京之后,总共也就来这种烟花之地两次,回回都是来抓温姑娘回去的!
哪个吃饱了撑的去翻八百年前的风流账?!
是觉得他太久没拔剑,想见见血?
谢珩这反应着实有些大。
温酒忍着笑,给长兄顺毛,“其实也没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她一副老气横秋我都懂的模样,看的谢珩越发的上火,“人不风流枉少年,所以你就来永乐坊?”
“呃……”
温酒难得见谢珩这般模样,忍不住想逗一逗,结果不小心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
这下倒好。
踩了长兄的尾巴。
“其实我来这是办正事……”
温酒把手揣在袖子里,预备着长兄发火的时候,直接抬起来挡脸。
谢珩狠狠的甩了满袖风在她身上,“回家!”
少年转身下楼,走了两步,又觉着从主楼梯下去太招眼,得换个路子。
结果一回身,温酒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谢珩猝不及防,被她撞懵了,一把把人扶住,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少年一双丹凤眼光华流转的,看了她许久。
温酒在揉额头,嘴里嘀咕着,“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痛死了……”
额间那颗琉璃珠子看着特好看,磕到的时候也特咯人。
谢珩松了手,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谁叫你要坠这么一颗珠子?”
“招财啊!”
温酒捂着额头,特理直气壮的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要多赚银子,要富养长兄!我这都是为了……”
“我?”
谢珩有些难以置信的打断她。
温酒:“……”
她现在说为了自己能活得久一点,会被长兄揍吗?
她纠结许久,梗着脖子点了头。
就算是吧。
一半一半。
谢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她许久,眸色也暗了暗。
底下是笙歌漫漫,旖旎笑语。
一整排的厢房里,尽是些,“大爷,你轻点……”“小妖精你喊啊!”嗯嗯啊啊,嘿嘿哈哈的声响。
谢珩觉着有些热。
少年扶她站稳之后,面色明显不太自然,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另一只手握住温酒的手腕,拉着人直接从长廊尽处的窗户一跃而出。
夜里的春风也是暖的,窗下是后巷,灯笼昏暗,月光浅浅淡淡。
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只有呼吸声比往常要重一点。
谢珩拖着她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什么稀奇古怪的近路回府。
少年一直不说话。
温酒心里日了狗。
什么时候来永乐坊不好?
偏偏被长兄抓了个现形,三公子八成还在府里等着训她,现在还多了谢三夫人和老夫人,谢万金还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温酒越想脚步越沉重。
谢珩到了街尾的铺子前,忽然停了下来,塞给她一锭银子,“去给三哥买些甜糕。”
温酒有些震惊的抬眸,片刻后,反应过来,“我有银子。”
谢珩压着脾气道:“快去。”
再被温酒这么养下去,全帝京城都知道谢将军吃软饭了。
糕点铺子快要关门了,温酒拿着银子进去,直接包圆,两只手都拎满,到了门口,谢珩就全接了过去。
“长兄。”
温酒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没那么特别的癖好,就是去那堵个人。”
谢珩满目的难以置信,“堵人这种事你不喊我?”
温酒:“……”
忽然觉得还不如不解释。
谢珩想了想,又道:“回了府,千万用这种借口敷衍你三哥。”
温酒:“我……”
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到了将军府门前,谢珩把手里的油纸包全部递给温酒,嘱咐道:“待会儿我说什么,你只管点头,别瞎扯,他们又不傻,能信你那鬼话。”
温酒无奈点头。
跟着进了门。
三公子果然在庭前的八角亭里坐着,四周一个小厮侍女也没有,只有石桌上的灯火微微摇曳着。
“阿酒回来了。”
谢万金从长廊里走来,头一次看见三公子黑着脸等人,还真有些新鲜,“待会儿要做什么?打就不要打了,骂……三哥这张嘴,也骂不出来什么来,这样吧,我来?”
三公子压根不理他,坐在亭中纹丝不动。
温酒拎着一大堆油纸包放在石桌上,笑了笑,“三哥,吃甜糕。”
不等谢万金不满自己被略过。
谢珩在一旁落座,随口道:“阿酒根本就没去什么永乐坊,我去的时候,她正在李记糕点铺给你买甜糕呢,说起来,阿酒对我这个长兄还没你这个三哥上心。”
少年轻叹了一口气。
三公子抬眸,面无表情的问道:“阿酒没去永乐坊,长兄还去做什么?”
谢珩和温酒相视一眼。
三公子这问话的路子有点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