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搏杀(六)
战士们都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徐平,徐平说,从这里到张八岭这段路,我们很熟悉,中间有多少的桥梁多少涵洞心里有数,找个最容易炸的桥梁或者涵洞炸了它,没有十天八天修不好,让日本人的火车回不了滁州,留在明光那边干着急。今天断黑的时候,我们大张旗鼓把沙河火车站打一通,西边的路不通,日本人只能让滁州的鬼子增援,让刘青龙在铁路边找个合适的位置把从滁州出来支援的鬼子给收拾了,接下来就能大摇大摆的进滁州。
时间充裕,一伙人沿着铁路往张八岭的方向走,跟在巡逻的日军小组后面,所谓灯下黑,这个距离是最安全的。
走了约两公里,出现了第一个涵洞,只能称之为涵洞,因为称不上桥梁,流水从山上下来,穿过涵洞,流向下游,涵洞是用石块垒成,顶上是类似于小石桥一样的拱顶,工兵队长黄桂林笑着说,想搞掉这座桥,连*都不用,把楔形的石块掏动,只要弄出一块,整个拱顶就会垮下,剩下两条孤零零的铁轨在上面,估计承受不起火车的重压。
说干就干,为了加快速度,黄桂林还是使用了*,在涵洞中心的石块缝里埋进两筒*,点上火钻出涵洞,不一会,就传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随着响声,涵洞垮塌,连带着涵洞两边的石壁,竟然弄出了一个长达十米的缺口,两条铁轨,带着一串的枕木,并没有掉下去,秋千般的在缺口上晃荡。
有这么个口子,能让日军忙活好一阵子了,没有三五天,想修复,难。
搞掂,走人,除了两个工兵弄出一身的灰,其它人就好象踏春一般,悠悠哉哉走回沙河,留下两个观察员远远的看着这个缺口,看火车什么时候回程,到达这里后看到这个缺口,能不能飞过去。
进入通话有效距离,徐平在报话机里把自己的计划跟刘青龙和龚庆元说了一遍,龚庆元大为赞赏,他认为如果在外面闹出的动静比在滁州城里的大,就能够掩盖滁州城里的劫掠。正如石华斋所说,只要不对日军的非军事人员动手,日军就没有理由嫁祸给滁州百姓。
刘青龙告诉龚庆元,让他就不要带着后勤辎重队跑来跑去,就在滁州西门外找个地方等候,等到消灭了增援的日军,打进城去,把日军的仓库搞到手,再通知他们搬货。至于伏击增援的日军,有他们战斗连足够。
日军一个中队一百八十多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增援,能够去一个小队就已经很了不起,说实话,刘青龙不怎么把日军一个小队放在眼里,跟日本人打了大半年,又跟着一个搞情报的龚庆元混了小半年,日军步兵的编制已经了然于胸,一个步兵中队辖三个步兵小队,人数有多有少,在194到250人之间。一个标准中队为180人,其中有一个19人的中队部:中队长,执行官,3个军士,4个卫生员,军官的勤务兵,司号员和8个通信员,以及3个54人的小队。一个小队三个分队,一个分队13人,总共是42人,此外有一个掷弹筒组(二个掷弹筒4个人)及小队长通信兵和炊事兵。自己一个加强连,一百五十二人,一百多条三八大盖,子弹充足,光拐把子机枪就有六挺,十支手炮,还收藏着十二支瓦斯毒气筒。别说对付一个小队,就是两个小队,一个中队也不会落在下风。
来到铁路边,正好看到滁州车站的巡逻兵通过,滁州车站的铁道巡逻兵,明显比沙河的级别高,一辆手摇轨道车不算,还在后面拖着一辆没有动力的小平车,小平车上坐着五个鬼子,中间还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军曹,双手按着带刀鞘的指挥刀,身边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四个防卫,威风实足。前面的手摇车上四个鬼子使劲的摇,车子倒也走得不慢。
胡三德说,这种车子过去明光站有不少,但是滁州站更多,最多的时候,一个手摇车能拉七八个小平车,浩浩荡荡象列火车,只是上坡的时候上不去,要下来推车。
刘青龙是个猛张龙类型的人,粗中有细,听到胡三德的话,连忙问,那如果滁州的鬼子来增援,会不会弄两个手摇车,带上七八个平车,一个平车上坐五个,随便可以坐上一个小队,这样岂不是更快。胡三德象鸡啄米似的点头,回答说,完全可以,他们就曾经这样干过,从明光去蚌埠买年货。
刘青龙问胡三德,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车翻车,胡三德大笑,说这个太容易,铁轨和铁轨之间有缝,在缝里插上一块铁钎,就能把这个车给别到路下去。刘青龙大笑,让胡三德去找铁钎。胡三德在铁路边,走了一段,找到一块铁轨的接口铁,就要往铁轨的接缝处插,被刘青龙叫了回来:“胡三德,你傻啊!这一插下去,等会先把从沙河回头的手摇车给别翻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胡三德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走回来,说:“连长,你不说,我还忘记刚过去一辆车了,行,等这辆手摇车回去后我就去插上。多插两块,我看它翻不翻。”
刘青龙接过胡三德手里的接手铁块,看了看,问道:“大火车用这个东西能不能别翻?”胡三德笑了,说:“那个不行,没听过螳臂挡车吗,跟那差不多。”
“嚯,行啊!还知道螳臂挡车,有学问。”刘青龙笑道:“读过书吗?”
“读过,我父亲是铁路工人,在明光,收入不算低,母亲在铁路边种点菜,养点鸡,每天还给票车卖点鸡蛋什么的,算是过得不错。我从小就在明光读书,一直读到完小毕业,才回到铁路上学徒,长大了也吃铁路这口饭。”说到这里,声音低了很多:“没有想到,这些天杀的日本人来了,家破人亡。”
“别伤心,我们多杀一些日本人,帮你父母报仇。”刘青龙说。
“嗯,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一门心思杀日本人,只要是日本人,杀一个我心里就痛快一些,估计杀到一百个一千个,我就满意了。”胡三德说到这里,对刘青龙说:“连长,让我去打机关枪吧,那玩意杀人多,还快。”
“不行,你读过书,还看得懂地图,你得帮我出主意,让弟兄你一起帮你报仇,杀的日本人更多不是。”刘青龙劝说道。
“是倒是,只是没有自己亲手杀过瘾。”胡三德说。
“你小子杀过人吗?”刘青龙问。
胡三德摇摇头,不好意思的说:“还没有。”
刘青龙大笑,说:“今天晚上,让弟兄你留两个活口,让你杀过瘾,崩头凌迟,随你的便。”
在刘青龙看来,杀人,还不如杀鸡。
一个小时不到,手摇车打转回头,回程的车子明显快了不少,一来是有点下坡,再一个是车上的物资卸在沙河。
“连长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胡三德看着远去的手摇车,对刘青龙说:“这里从滁州来的车子有点上坡,不会太快,不容易翻,找个下坡的地方,手摇车起势冲下,一撞到铁钎,不翻也难。”
好!刘青龙让几个战士跟着胡三德走了一段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那是两个丘陵的中间,从滁州来的车子在这个地方一定会加速冲坡,希望能够一举冲上对面的小坡,在坡的中间,是条小沟,沟上架了一条小小的铁桥,桥面上没有扶手,桥下是清清的溪流。
就在这里,在铁路的两边,六挺拐把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战士们给自己找到掩体,准备好好的睡一觉,他们知道,今天晚上,可要忙上一整晚,弄得不好,还要临时充当搬运工。
有报话机就是好,告诉徐平和龚庆元,自己已经准备妥当,保证从滁州出来的鬼子有来无回。
才收到刘青龙的通报不到五分钟,从西边的观察哨上传出来兴奋的报话声:“翻了。翻了,老大翻了!”
徐平知道是什么回事,可听起来怎么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让人问翻成什么样了。很快,他就明白了是什么回事。
天刚刚有点鸡蒙黑,从临淮关过来的火车在铁甲车的引导下,远远的开了过来,速度比去的时候明显快了许多,顶上喷出的烟也没有去的时候黑,有点点白,有点点青。听到远山丛中的火车嘶鸣了一声,喷出一道高高的白烟,所谓未见其形先闻其声应该指的就是这个玩意。紧接着,看见两道昏黄的灯光出现在涵洞的不远处,这是领头的铁甲车,车头的汽车灯本来就不太亮,又用铁网遮挡之后就更暗了,靠这种灯光想看清楚铁路有什么异样,可能性不大,看来,日本人的铁甲车也是安慰的成份较多。越来越近了,铁甲车并没有减速,两个观察员知道接下来的结果,紧张得起了一屁股的鸡皮疙瘩。
铁甲车压根就没有想到,在前面轻轻摇摆的铁轨下面,竟然已经是空的,断黑的天色,昏黄的灯光,完全看不清楚,当铁甲车冲上空铁轨后,铁轨竟然如同秋千一样荡了起来,在剧烈的震动中,铁轨扭成了麻花,断成了几截,而在麻花上的铁皮车,被远远的扔出,扔在差不多五十米远的山坡下,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看到了前面的景况,火车立即刹车,铁轮与钢轨的摩擦,发出刮骨般的厉叫声。火车总算在距离断口前面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从火车头上跑下两个日本军人,奔到断口处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口哨子,一边吹着一边向火车后面跑去。
两个观察员报告完毕,大功告成,收拾报话机走下铁路,沿着铁路边的小路向沙河方向行去。背上背着的报话机差不多五十斤,重重的压在肩上,顶上的天线,如同一要枯残的树枝。他们走得不快,还不时回头看看铁甲车上冒出的火苗和浓烟,威风凛凛的铁甲车,竟然会自己把自己荡下铁路,还能让自己燃起如此大火,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