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敌后(三十二)
“八哥压路!”高河埠的松下次郎怒火万丈,绥靖军派出两个连好歹还有一个连回来,皇军派出去的两个小队竟然一个人也回不来。更让人恼火的是,马庙的孙权连是被人放回来的,除了死了一个,其它人毫发无损,连三八大盖上的刺刀也没有少一把,只是子弹*一颗不剩。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是分化的意思,对皇军全部杀死,对伪军网开一面,一旦消息传开,高河埠的绥靖军哪里还会有一丝战力,让他们去跟重庆政府军作战,那还不如让他们去讨好献媚。更大的问题是高河埠的日军又不见了三十人,加上上次在南洼子的死伤,一个中队去了三分之二,真正还能用的只有一个小队而已,一个小队,五十四人,怎么去管理还有一千多人的绥靖军,一个人带二十个人,这个比例有点太大,松下次郎愁得白了头发。
松下次郎在愁,刘迈宰更愁,他愁的是今天的晚餐在哪里,原来还指望去马庙和公岭的两个连能多少带回一些粮食,让晚上不至于断顿,没有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计划很丰满,结局很骨感,一千多人嗷嗷待哺,这种场景比死了三十个皇军不见了一个赵晋连更可怕。
“圣德公,江湖救急,只能再求你救一救!”无奈之下,刘迈宰又去求山羊胡子。山羊胡子姓戴,大名戴世名,号圣德,六十七岁,高河埠里颇有威望,人均尊称之为圣德公。
“确实没有了,之前桂军526团一营驻扎在这里,每天嚼用征集了不少,你们来后,又倾全镇之力提供了三日之粮,已是殆尽。如果口粮再给你们,本地人就要出去逃难了。”山羊胡子戴世名无能为力的一摊手,有气无力的说:“刘长官也不愿意看到高河埠成为一座空城吧。”
“当然不想。”刘迈宰说:“只是事情急了,如果断粮,只怕这些兵痞不服管理,直接扰民就食,到时候起了冲突,伤了谁死了谁都不好办。”
戴世名也知道这个理,点点头说:“我知道军队无粮会炸营这个理,我想想办法,努力解决今天晚上,如果明天你们的军粮还不到,我们也无能为力了,只能连夜逃难。”
“放心放心,如果明天再没有军粮,我们就撤回安庆去。”能解决一餐是一餐,刘迈宰紧揪着的心松了一些。
山羊胡子召集了一些地主富商,研究了好一会,出来对刘迈宰说,只能以合适的价钱卖五千斤黑豆给他们以解燃眉之急,这已经是最大的能力了。这些黑豆是从广西军留在这里的,作为马粮畜牲吃了有劲,虽然有时候屁多,但那是畜牲也就无所谓了。
让人扛着五千斤黑豆回营,刘迈宰更是一脸的担忧,黑豆这玩意不是人吃的,因为产量高,农家大多用来喂马,《本草》上说黑豆能解百毒,那是要把黑豆与甘草配伍后制过,如果光吃黑豆,费牙胀肚,最大的特点就是放屁多。
看着一屋子的黑豆,绥靖军伙头兵也犯了难,这个东西可以做炖排骨可以煲狗肉,可以做腐乳可以做豆浆,最不济还可以熬黑豆粥。黑豆粥味道不算难喝,问题得有东西送,送点饼子切糕不错,光吃黑豆粥有点不好下咽。问题是别说没有饼子切糕,就是咸菜也没有一根,弄点咸菜还能送粥,没有咸菜只能放点盐巴,这种感觉就别提有多难受了。
不论怎么样,有了五千斤黑豆,刘迈宰和松下次郎又能再顶个一两天。
月儿弯弯照九洲,有人欢乐有人愁,有人吃肉送美酒,有人饿死在街头。刘迈宰一嘴黑豆的涩味,却没有想到,就在西方不远的丁家老楼,罗卫正美滋滋的对付着面前的鸡腿,瘦猴与马庙的杨保长正有一杯没一杯的往里灌当地的好酒。
罗卫拒绝了杨保长到马庙大喝一餐的邀请,却不能推托乡亲们的好意,马庙的父老乡亲居然背着瓜菜提着鸡鸭从小路赶到了罗卫一行的前头,在丁家老楼摆开了酒宴,杀鸡宰鸭,席地排开,罗卫的队伍一到,就请入席。
罗卫一脸的笑,对瘦猴说:“我们会抄日本人的后路,乡亲们就会抄我们的后路,看来天时真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日本人输定了。”
瘦猴哈哈大笑,没有回答。
特务连机动排的排长凑到罗卫耳边,说:“这都是参谋长安排的,他让我们拖一拖时间,还绕道走丁家老楼这条路,就是为了跟杨保长他们汇合。”
“哈!合计搞了半天,就是算计我一个!”罗卫一脚踢在瘦猴屁股上,把瘦猴踢了个大趔趄,继续骂道:“我又不是不吃人间烟火的神仙,我是怕马庙太近高河埠,会有麻烦。”
“知道知道,你这点心思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搬到丁家老楼来吃了,这回你满意了?”瘦猴笑道:“这里距离公岭不过是十来里路,报话机也喊得通,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跟团座联系。我到是想,我们不应该再去公岭跟一营凑热闹,我们就应该驻扎在枫林一带,能够与公岭随时保持联系,又能够互为犄角,相为奇正。”
罗卫定定的看了瘦猴好一会,重重的点点头,说:“老大真没有看错,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参谋长,下一期的衡山游干班,让老大推荐你去,去跟着叶剑英学几个月,你更能飞天遁地。”
瘦猴摇摇头,说:“这种东西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主要看的是个人的悟性。赤军也是不天生就会打游击,他们是被蒋委员长逼出来的,我们现在让日本人大兵压境,又有伪军助纣为恶,不想点招出来跟他们玩,我们还真就活不下去。”
“对!要想我们活得好,前题就是对手活得不好。”罗卫说:“我同意把警卫营迁到这里来,让钟良也过来,有我们三个在这里,日伪军来一个营我们也随时可以收拾。”
瘦猴摇摇头,说:“钟良还是让他跟着老大吧,我们另外再想办法。”
办法所有的人都在想,罗卫瘦猴在丁家老楼想,刘迈宰和松下次郎则呆在高河埠想,他们开始还在屋子里商议,后来你一个屁我一个屁实在让人受不了,就搬到了院子里,让人点上一盏马灯,搬了几张桌椅,泡上一壶好茶,这里空旷,屁再多也问题不大。对于今天的作战,两位指挥官很有感想,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忙得翻译官口干舌燥。
“我们必须再出去一趟,不弄回粮食,我们真的呆不下去,太君你认为呢?”刘迈宰说。
松下次郎来不及回答,先放了一个很有特色的屁,因为有点下意识的忍住,反而将屁弄得声音又细又长,如同美女撒娇。松下次郎有点不好意思的望了刘迈宰一眼,发现刘迈宰没有在意,反而转过头看着另外一边,才收拾起心里的那份羞涩,说:“我们两个队出去,敌人就从两个方面拦截,我认为一定是有人向重庆军告密,不然怎么会如此明确的知道我们的动向。”
这个话头刘迈宰不太好接,他知道,高河埠的老百姓没有一个对他们有好感,所有的人都有可能向别人告密,自己的一行一动,估计随时都能汇报给六县总指挥长莫敌的案头。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翻译官对松下次郎说:“太君,高河埠的人都是中国人,他们与中国军队是一伙的,他们会把我们的行动随时向中国军队汇报,良心的大大的坏了坏了的。”
“那你也是中国人,为什么跟大日本皇军是一伙的?”松下次郎问得翻译官哑口无言。
刘迈宰跟日本人呆久了,也听明白了这几句话,知道翻译官这种二皮脸是日本人一惯看不起的,向前一步,说:“太君,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哦,将计就计!此计安出?”松下次郎问。
“我们明天安排一个皇军班带一个连再去征粮,地点是棋盘,这个地方路程大约二十公里,一天可以来回,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用这个路程做文章。”刘迈宰说。
松下次郎手指在仁丹胡子上搓了搓,搓出了一颗鼻屎,手指轮了轮,远远的弹出,问:“有什么文章做?”
刘迈宰的目光从鼻屎的落点收回来,强压着一肚子的恶心,说:“我们再派出两队,对外宣称一队去金拱,一队去枫林,实际上这两队也跟着第一队去棋盘,如果去棋盘的一队顺利征粮回来,一切好说,后两队顺路在马庙再征集一次,把今天的损失补回来。如果在中途遇到伏击,前一队只要坚持一会,另外两队就会立即增援到位,前后夹击,内外夹击,把埋伏的对方一网打尽。”
“很好!”松下次郎抬起手,重重的击在刘迈宰的肩头,刘迈宰定睛一看,又一颗芝麻大的鼻屎,竟拍扁在自己的肩头。一股恶心由胃里升起,加上黑豆在胃里发酵,连忙跑了几步,冲到院门外,一口呕出。
松下次郎又是一声巨大的屁响,震得座椅发抖,翻译官再也忍不住了,右手化作扇形,在面前使劲的扇着,试图将屁味扇走,只是越扇越臭,扇开的是屁,补充进来的仍然是屁,只是更新鲜一点而已。
黑豆实在是太过强大,松下次郎看着在门外恶吐的刘迈宰,悲叹说。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的鼻屎在刘迈宰看来,比这满院的屁味更可怕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