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方玉蝶早就醒了,却没脸睁开眼。
回忆噩梦般袭来,她被又老又丑的船夫吻了,胸口还被摸了,恶心坏了,窝在被窝里忍不住打个激灵。
正在这时,禅房门“嘎吱”一声开了,方玉蝶偷偷睁眼,萧青青面色不愉跨进房门。方玉蝶心中有鬼,一颗心颤抖起来。
船夫轻薄了她,但悄无声息发生在水底,船夫但凡还有点脑子,绝不会主动交代。所以,萧青青面色难看,是因她出水时衣裳不整,审问船夫后猜出她故意扯乱衣裙,意欲勾引表哥?
思及此,方玉蝶整颗心都乱了。
若是已经勾搭成功,她自然不必怕萧青青,坐等抬妾就是。
可眼下……
尴尬了,既没勾搭成功,又露了相,怎么办?
尤其,萧青青一进来便让表哥抱走小诗诗,一副清空房间要与她清算的架势。方玉蝶藏在锦被下的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表哥……表哥,玉蝶害怕……”
萧青青正一手支头坐在西窗榻上等待方玉蝶醒来,反反复复琢磨如何询问才是最恰当的,突然听到方玉蝶惊慌大喊,萧青青吓了一跳,还以为船夫果然撒谎,玉蝶果真水底遭遇了侵犯,才会一醒来便恐惧异常。
“玉蝶不怕,万事都有嫂子给你做主!”萧青青快步奔去床前,表妹在她眼皮子底下受辱,自然是要讨回公道的,那个船夫,扒皮抽筋都不为过,萧青青恨恨想到。
却不料……
奔到床前,惊见方玉蝶双眉紧蹙,眸子紧闭,整个人痛苦万状地捂住胸口,宛若胸口被箭刺中,疼痛异常状。口里不停呼喊:
“表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水里好冷,好冷……你再抱紧我一点,再抱紧一点……”
“表哥,为你去死,我心甘情愿,你不要哭……玉蝶为你挡箭那一刻,就没想过还能活命……能为表哥死,是我心甘情愿的……”
“生不能做你的女人,死后能做你的鬼,已是玉蝶三生修来的福气,你不要哭,不要哭……”
萧青青听到这些梦中呓语,整个人都怔怔的,脑子里自动生成无数画面——
几个月前,方玉蝶为严振山挡下一只毒箭,中箭后,方玉蝶掉入河水里,严振山跳下河抱起她。冬日河水冰冷刺骨,方玉蝶可怜巴巴祈求严振山抱紧她,给她温暖,严振山应诺……救上岸后,中毒的方玉蝶险些活不过来,严振山哭了,方玉蝶垂死之际深情表白。
脑补完这些,萧青青心底酸涩异常,纤纤玉手死死攥住裙摆,指尖发颤。
方玉蝶“梦中呓语”还在继续,摇头晃脑声音哽咽:“表哥,是玉蝶福薄,今生与你无缘,来世再续……”
如玉先是震惊,后是愤怒,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最后颇为同情地望向主子萧青青。原来,表姑娘与二爷早就背地里有了牵扯,只待寻个理由……纳妾了。
难怪今日会去乘坐乌篷船,表姑娘又恰巧掉下河,如玉清清楚楚记得当时二爷不假思索就跳下水去救人,此刻想来,竟是两人怕自家郡主不同意,便合起伙来算计,预备众目睽睽之下先来一场英雄救美,湿漉漉的两人贴在一块,清白没了,然后顺理成章纳妾?
“不要脸!”如玉心底恨极了。
如玉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都如此,何况萧青青这个当事人?
方玉蝶的呓语还在继续,萧青青已想明白了一切,失魂落魄,丢下这里的一切转身离去。
“青青,玉蝶怎么样?”严振山抱女儿躺去隔壁房间,又转回来守在门口,一见萧青青开门出来,立马上去询问。
萧青青冷眼看着男人的焦急样,嘴角挤出一个讥讽:“这般关心她?自己去看啊。”说罢,越过男人,就走。
严振山心下一懵,见娇妻如此不正常,想追上去细问,正在这时,禅房里传来方玉蝶的哭腔:
“表哥,是你来了吗?”
那声音哽咽万分,是个人都听出了十足的委屈。
严振山见娇妻闪进女儿房间不见了,又惦记船夫的事,犹豫再三,转身回应方玉蝶:“是,表哥来了,你是不是受委屈了,别哭……”
萧青青人已经进了女儿禅房,却鬼使神差躲在门后偷听,听清男人的话后,自嘲般笑开了,笑颜还未完全展露,硕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玉珠般砸落在地,碎了。
连同心,一块碎了。
躺在床上的严诗诗,早就醒了,却心头隐隐觉得不妙,便一直佯装昏迷,见机行事。眼下睁眼偷看,竟见娘亲背靠门板哭了,严诗诗唬了一跳。
爹爹不是没救落水的方玉蝶吗?
怎的娘亲还如同上一世般,情绪波动,一脸崩溃的样子?
碧竹也有些懵,从未见郡主如此情绪崩溃过,慌忙打盆热水来,伺候郡主净面。碧竹是严诗诗的贴身大丫鬟,不是郡主的,心底有疑惑也不敢问。严诗诗见状,脑子一转,心下了然,方玉蝶一招不见效,又使用了别的招数挑拨离间。
严诗诗气得想当即跳起,狠扇方玉蝶几耳光,但转念一想,还是佯装昏迷,静待其变。
她的娘亲,她很清楚,平日看着温柔,一旦内心炸了,在气头上,什么狠话毒话都能往外蹦,完全不过脑子,也失去理智的判断。气头上吵架,往往吵不明白,夫妻关系还会陡生裂痕。
但只要严诗诗一直昏迷,不醒转,爹娘的心神不说全部牵挂在她身上,也至少会有半幅心神在她身上,激烈的战争闹不起来。
待她醒转时,已是几日过后,再激烈的情绪都能沉淀下去,化为平淡,那时爹娘再来对话,兴许能心平气和一点,能将事情说清楚一点。
思及此,严诗诗果断继续昏迷,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萧青青见女儿一副苍白面孔,还昏迷不醒,当下心口一痛,再没心力去想臭男人的事。
男人再重要,也不过只是个男人,仅此而已,若严振山心头真有了方玉蝶,呵,她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大不了一拍两散,她带女儿回摄政王府过日子,从此一别两宽,老死不相往来!
打定了主意,萧青青很快表现出镇定的样子,坐在床沿上一心一意照顾女儿。
没多久,郎中来了,可任凭郎中怎么望闻问切,都瞧不出为何严诗诗一直昏迷不醒。这下,萧青青再次发急,她猛地想起上回女儿昏迷不醒,葛神医就交代过,千万别再次受到刺激……
莫非今日方玉蝶骤然落水,又刺激到女儿了?
来来回回,都是方玉蝶刺激得女儿犯了病,萧青青心头涌起无数恨意。
“青青,你别急,我已经差人去皇宫请葛神医了,葛神医会有法子的。”严振山双手按住萧青青肩头,尽力安慰道。
萧青青却肩头一闪,避瘟神般,躲避开去。
严振山:……
完全不知道娇妻无缘无故又发什么脾气,眼下人多眼杂,又不好问,只得忍着。
老夫人一心牵挂诗诗,完全没留意小两口闹别扭。
严如莺心思敏感,一眼瞅出哥哥嫂子出问题了,但他们夫妻间的事,她这个当妹妹的不好参与,只能当没看见。
三夫人杨氏,只是庶弟的媳妇,更不好参与,也别开眼去,只关心诗诗。
严绾绾见诗诗一直昏迷不醒,急得吱哇乱叫:“怎的表姑姑都醒了,诗诗还没醒?”
听到“表姑姑”三个字,萧青青心头一刺,狠狠瞪了严振山一眼。
严振山一脸的莫名奇妙。
为了给严诗诗请葛神医看病,一行人很快收拾东西坐上马车朝严国公府奔去。
萧青青夫妇守着昏迷不醒的严诗诗,一家三口一辆马车。严振山有心想询问娇妻,她到底怎么了,可萧青青一把推开严振山,拒绝说话。
“青青,你怎么突然不理我了?”严振山一再遇冷,心头很慌乱,强硬拉住萧青青胳膊不放。
声音不大,怕惊扰了女儿,但男人声调里的慌乱很明显。
“突然不理你?你自己做过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吗?”萧青青声音同样不大,却冷言冷语。
严振山越发听得莫名奇妙,但好在娇妻总算搭理他了,忙好脾气追问道:“什么事啊,我……我真心不知道,你说。”
“好,我问你,之前方玉蝶为你胸口中箭,她中箭后,是不是一头栽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了?”
萧青青见男人一副真心求解的样子,忍不住怀疑,莫非事情并非方玉蝶吐露的那般,禅房的呓语都是作戏?
思及这种可能,萧青青耐住性子,向严振山求证,死死盯住男人双眸,任何精细的眼神变化都不放过。
严振山一愣,好端端的怎的问起几个月前的事了,但还是老实点头道:“是,当时在河边,表妹中箭后,栽进了河里。”
萧青青攥紧裙摆,一字一顿问:“然后呢?谁救的她?”
“我当即跳下河去,救她上岸。”严振山完全没明白娇妻问这些做什么,但既然问了,他也没什么不敢坦白的,“军医说了,亏得我救得及时,那种毒最忌讳冷冻,若表妹再泡在河里久一些,当场就会丧命。”
“她浑身冰凉,所以,你就紧紧抱住她,给她温暖?”萧青青笑了,盯住男人脸庞笑了,笑得心底一阵阵发凉。
严振山这回听出巨大酸味来了,竟是责怪他不该下水去救人?
心头猛然觉得不可思议,反问道:“青青,你这是什么话?她以身挡箭,差点命丧当场,我作为被救的,还要忌讳这个忌讳那个,不该下水去救她?她是为了我才受伤落水的啊。”
别说只是下水救人了,就是一命抵一命,也是他该回报的。
“对,救,当然救,你可不是好好救过了。表哥表妹的,亲上加亲,多好!”萧青青见到男人那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心底拔凉拔凉的,酸劲一上来,口不择言,“你说吧,准备何时纳妾,明天,后天?还是今夜就给你俩准备洞房花烛?”
“你发什么疯?”话说到这个份上,严振山总算知晓萧青青今日为何不对劲了,竟是吃上干醋了,吃醋对象还是救过他命的方玉蝶,“萧青青,你过分了啊。”
她过分?
萧青青气笑了,猛地一脚踹开男人。
“你往哪踹呢?”严振山伸手挡住下头,另一只手抓住娇妻蛮横的脚,习武的男人身手矫健,没两下就以守为攻,将萧青青逼到了角落,死死压住她,动弹不得。
偏生这个时候,也不知打哪来的一片羽毛飞落在严诗诗鼻端,痒痒的,一个没忍住……
“啊欠……”
严诗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严振山:……
萧青青:……
两人那样暧昧的姿势,被女儿看到,顿时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