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用……
宁暂临说罢后转过身,脚步轻盈地往上坡路走去,没一会儿拐角便遮掩了她的身影,风还在嗦嗦地吹着。
女孩的最后一句话没能停留在耳边,随着风灌进了耳朵里,萦绕着,喃喃私语,响了个通透。
徐堂砚没有在路口逗留,捏了捏手里的白色纸袋,转身往家里走去。
宁暂临走到家门口,看着锁着的黑色铁栏门,拿出钥匙打开。
绝大部分时间,这座年岁已久的欧式别墅里,都只会有宁暂临自己一个人。
她已经没有印象一家三口全在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但也绝对没有比现在更美好。
厨房的冰箱里还有速干面包片,宁暂临拿出来放到烤面包机上加热一下,简单填了填肚子,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冰牛奶端到了卧室。
她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抿了一口牛奶,咕噜一下咽到胃里,把发炎似乎要烧着的喉管浇灭,但并不是那么管用,没几分钟又燥起来。
宁暂临想起今天在讲台上,某个人的自我介绍,降燥疗效比冰牛奶要实用多了。
她把书包拉链打开,从里面拿出那个土棕色布袋子,松开抽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到桌子上。
一个备用的智能手机,一本粉色的日记本。
宁暂临把备用机开机,发现还有电,并且没有设置密码,里面的软件都能看,只有寻常使用的便签设了私密密码,她打开褚未语的聊天软件里的个人资料,看到了设置的出生年份和日期,退出界面之后,在便签输入了生日,结果显示密码错误。
很显然,褚未语不是一个喜欢用自己生日做密码的人。
防范心还不错。
宁暂临懒得再动脑子,又切换回聊天软件的界面,看到最近联系人里面都删的只剩几个人的聊天框。
其一个是杜韵的,跟褚未语说想要抽空叫她父母来学校一趟,谈谈高一下学期刚回来考的第一次保送考试的情况,褚未语考的不是很理想。
保送考试,在仁济学是比期末考试还要重要的考试,考上保送,就意味着你可以提前收到985、211的名校录取通知书,并且在高三下半学期,别人在备战高考时,你已经玩得有些无聊了。
保送考试一共有五次,从高一考到高三,每次考试的分数占比还不同,一保的分数占比最小,逐级递增,五保占比最大。
虽然保送到名校并可以提前玩半年的诱惑很大,但付出的努力却不比高考差多少。
考试时间都定在每年的寒、暑假结束后返校的第一周,这就意味着,你的寒暑假,是不可以跟其他学校学生一般浪费时间在别的地方,必须全身心投入到复习与刷题之。
宁暂临突然愣了下,这么说,徐堂砚是没有进行第一次保送考试的,后续可能需要进行补考,但是补考还是和正式考试有区别,补考的成绩只会取考试成绩的百分之十,那就意味着,即使你考满分,也比不过那些学霸们。
她退出杜韵的聊天框,看到还有褚未语她弟弟给她发的要零花钱的消息,还有宣梓楠的对话框,她点进去发现是空白的页面,往上刷新一下还是上个学期办板报的消息。
宁暂临的视线停在了最后一个人的聊天框上,是唐维旭老师。
褚未语给他的备注是历史老师唐维旭。
宁暂临点开之后,看到两个人的对话。
褚未语:老师您好,我是高一、三班的褚未语,历史博雅杯大赛的报名表我放到您桌面上了。
唐维旭:好的褚同学,老师知道了。
只有一来一回的两句话。
她看到桌上放的那本粉色日记本,眼睛里划过一丝厌恶,它看起来很薄,不像是可以写很久的那种。
宁暂临翻开页,看到日期是从近几个月才开始的,全篇并没有连续按日期来,只是叙述她自己想写的事情。
这本日记是和一位叫w先生相关的,褚未语在里面写了两个人如何相识,w先生又是如何对她进行回应的。但看着看着,就会发现,这个所谓的w先生,其实是一名老师。
[你会带我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你会教给我如何来解释这一现象,你会对我举止亲密的超乎于学生和老师的界限,你会带我去历史化展览馆见识它的魅力以及你的热爱,你喜欢我,可你不能说出口,你说你会等我长大,但你却没向我许诺抛弃家里的妻子与孩子。]
宁暂临把日记本合上,回想自己今天与唐维旭接触时他的一举一动,或许是首次主动接触,唐维旭对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方面的无分寸感,包括言语、肢体、眼神等等,他好像和褚未语日记写的w先生不太相似,但是目前所有的思路都指向他,不会有那么碰巧的事情,唐维旭的钥匙扣是一个w字母。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宁暂临看到自己手机页面上显示是宁虞刚,她伸手去够冰牛奶,抿了一口之后才摁通电话,点开免提。
“喂,爸爸?”少女好听的嗓音随着电流传过去。
宁虞刚听到自己女儿说话后,声音在听筒里响出:“这个周末我给你转一千块钱,你陪小砚去公交总公司办一张坐车用的学生卡,顺便带他逛一逛吃个饭,你宴舒阿姨也不来照顾他。”
宁暂临舔了舔嘴角的奶渍,露出牙齿对着手机笑的灿烂:“好呀爸爸,你放心待在丽居园,我会照顾好自己和阿砚哥哥的。”
“嗯。”宁虞刚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声音厚重:“乖,挂了吧。”
宁暂临摁断通话键,把剩了三分之一的冰牛奶全都喝进去。
她从书桌前起身,跑去了自己的画室,坐到画板前开始练习画画。
宁暂临今天睡得很早,以至于第二天早上点多就醒了。
她收拾好自己书桌,把历史单元测试卷还有自己打印的两份历史博雅杯大赛的报名表塞进书包里。
小姑娘穿了一身法式复古宫廷风的黑色短款收腰裙,裙摆做了花苞型褶皱微微蓬起。深黑色的长卷发散在肩膀上,后面卡了一个深红色暗纹蝴蝶结,踩着棕褐色低跟小皮鞋,袜子倒是选的比平常短很多,没有遮住那双白嫩细长的腿。
宁暂临走近几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歪了歪头,凑近一点把脖颈上的黑蝴蝶吊坠摆正。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背着书包停住了脚步,转身跑向种了一片红玫瑰的花园。
宁暂临这次走进去时提了提自己的裙摆,看着长势正好的几枝连根拔了下来,甩了甩上面的土,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小鸟从枝桠上翘着脚,眼珠灵活地转动,随及停驻到迈着欢快步子、一蹦一跳的少女身上,望着那细腰,手腕间的小簇红玫瑰,鸣叫了两声。
她下坡走到了宁昭路的站牌前,打开手机翻看严宴舒给她留的徐堂砚租的房子具体位置,6号单元楼304室。
宁暂临从十字路口走进小区,看到有很多早餐店已经开了门,她本想着走进一家蛋糕店买两袋面包片,迈到门槛上的脚步停住了,收回脚,往6号单元楼走去。
“叮咚——,叮咚——”
徐堂砚起床没多久,正在卫生间洗漱,刚准备拿毛巾擦脸,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他以为是送牛奶的楼下大叔,直接出去开了门。
没曾想,是她。
他看着一身黑色法式宫廷裙,攥着一小束玫瑰花的宁暂临,这要是放到别人身上,着实打扮的有些过于正式。
但她像是天生应该穿着裙子的小公主,住在世纪的古堡里,终日不见阳光,把自己防腐的白白嫩嫩。
“你怎么——”他的话还没说完。
“早上好,阿砚。”
宁暂临看向穿着宽松长裤,套了个浅灰色t恤的少年,t恤的领口弧度有些大,能轻松地看见突出的锁骨,斜着延伸到肩膀,发梢上还带着水珠,滴落到胸膛上,浸出了一小块深灰色的洼地,随后形成沼泽,勾引着无知的人陷进去。
她伸出手,将掌心攥着的花束直直地递到徐堂砚面前,笑意盈盈:“这是祝你搬回台江的乔迁礼。”
他掠过搁到自己面前的花,眼睛低垂着,发现根茎的土蹭到了宁暂临侧面靠左的裙摆上,不太显眼,转身往家里面走去,留下一句话。
“毫无用处的仪式感。”
宁暂临抬脚走进来,把门顺带关上,鞋柜里只有徐堂砚的鞋,连双多余的拖鞋都没有,他似乎并没有考虑严宴舒亦或是徐家印来看他的时候会怎样。
严宴舒给他租的房子不算小,大概一百多平,只供他一个人独自住,算是空间很大了。
屋内陈设都是房东自己留下的,并没有再重新装修。
她走到餐桌旁,看到上面摆放着一个空秃秃的花瓶,像是很久没用了,不过并没有落灰,应该时常擦拭着。
宁暂临将花瓶拿到自己手里,扫了一眼厨房,跑过去从水龙头里接了一小半水,又拿回到餐桌上,将手里的玫瑰花一枝一枝插好。
徐堂砚把手机装进裤兜里,站在宁暂临身后看她饰弄着花瓶,手掌心被刺扎得有些泛红,轻声问了句:“吃早餐了吗?”
她回过头,眨着眼笑了笑:“没有,我看到楼下有家面包店。”
他没吭声,走到门口换上了一双运动鞋,宁暂临走到门口,准备和他一起下去,却听见了少年清冷的声音。
“我没说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