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
宁暂临没感受到脚踝传来的一阵疼痛,扭头看着徐堂砚走到她身边,然后冷冷地看着前面的女生。
他的声音很平淡,也很有礼貌:“如果你觉得温博士不该被带走,可以去警局陪他。”
“你!”娇贵女皱着眉毛,没想到徐堂砚会说出这种让她难堪的话,之前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加他联系方式的想法瞬间破灭掉。
宁暂临对这个女生有点印象,她考过数学级部第一,一保数学成绩146,只扣了4分。
若要是放到平常考试,146分的成绩肯定不值一提,也不会说是可以成为级部第一。
但保送考试出的都是难题偏题,并不像高考一样照顾到大部分人,它本来就只是为了选拔最优秀的那批人而存在的制度,所以差生考的再差也不会影响什么,十几、二十几分的遍地都是。
宁暂临不想再呆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她步调轻松地走到女生身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莞尔一笑:“真可惜,你二保数学考不到级部第一了。”
娇贵女瞪大眼睛,追问她:“你什么意思啊。”
宁暂临往教室外面走去,没搭理她。
阮稚还在一旁跟同学卦温博士被带走的事:“要我说,我觉得打电话举报咱们这违规教育的,不一定是学生,更有可能啊,是温博士的同事,眼红他赚钱呢。”
跟阮稚聊天的女同学叹了口气:“唉,还是挺遗憾的,我的数学因为听了他的课,比原来进步了好多。”
在职教师补课明明是严令禁止的事,可是事实上,还是会有老师冒着风险,去赚这笔钱,甚至有一部分学生会主动维护他,会骂举报的人,会讨厌带走老师的警官。
他们得到了金钱下的教育奖赏,就妄想着全世界的学生都会和自己一样了。
宁暂临去自习室拿完书包,在走廊上走着,厚重的密码门第一次没有紧闭着,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为什么上辅导课程还要花大价钱装修一个密码门,而且是指纹解锁,前台有人守着。
今天才知道,是必要时候拖住警察给私自在此处授课的在编教师留出逃跑的时间。
她走到电梯口,看见徐堂砚正坐在旁边的休息位置上。
少年看了自己的一眼,然后将放在旁边的书包单肩背着,走到电梯口伸手按了下行按钮。
电梯打开,徐堂砚迈步进去,看着走进来的宁暂临步伐有点虚浮,他低头瞥到小姑娘的脚踝处有些红,右脚腕比左边看起来肿了一大块,应该是刚刚被推的时候扭到了。
“脚踝疼吗?”徐堂砚往后退了一步,让宁暂临站在他前面。
她听见徐堂砚的声音,转过身仰头看他,那双眼睛怔怔地盯着:“不疼啊。”
“你低头看看脚踝,是不是肿了。”徐堂砚手抄着兜,垂眸看向宁暂临纤细瘦白的脚腕,上面肿的那块红得很明显,她皮肤白透,故衬得那处着实是有些严重。
电梯已经下行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
两个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宁暂临停下脚步,低着脑袋看了眼自己的右脚腕,好像是肿了,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传达到神经,在枢形成了痛觉,她接收到了疼痛的指令,瞪大眼睛,淡淡道:“啊,我脚踝好像很疼,阿砚。”
徐堂砚转身看她,不知道宁暂临怎么说出好像两个字的,疼不疼还需要去冷静判断吗?
他往回走了两步,然后问她:“还能走路吗?”
宁暂临晃晃脚腕,倒也不是那么疼,然后抬眸看着他,摇摇头:“我不想走路。”
她给他的回答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徐堂砚抿了抿嘴,把背在右肩的书包拿下来伸手递给宁暂临:“拿着。”
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拿书包,愣了愣,还是接了过来。
少年把身上穿的外套拉链拉开,脱下来搁置在手臂上,然后将书包拿回来背回到肩膀:“抬一下手。”
宁暂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乖巧地把胳膊抬高,徐堂砚往前走一步,离她很近,像是要去拥抱她。
小姑娘立马朝后挪了一步。
徐堂砚看着她下意识的动作,愣了愣,咽了下口水,把外套搭到她肩膀上,到人身后将背后的书包给宁暂临提起来:“你自己系在腰上。”
宁暂临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瞬间轻松,把搭在肩上的外套拿到手里,展开之后系在了腰间。
外套很大,边缘处都快遮住了她的膝盖。
徐堂砚将她书包松开,然后把自己的书包背到了身前,半蹲下去,右腿膝盖蹭到了地面。
宁暂临盯住徐堂砚的后背,肩宽但不显壮,往前倾身的缘故露出来一截腰,看着比同龄男生要细些,不是瘦出来那种,而是没有多余赘肉的紧致,藏匿在t恤下每一根顺滑的线条都带着独有的少年感。
她有些抗拒,自己知道徐堂砚是想要背自己。
宁暂临攥紧手,指甲嵌进掌心的皮肉里,都快要掐破了,她感觉自己脖颈下面扑通作响的地方传来奇怪又让她感觉到陌生的东西,她有些慌乱。
小姑娘不顾脚踝的疼痛,跑出大厦。
徐堂砚半蹲着,视线受到限制,他看着少女的小皮鞋从自己眼前掠过,眼睛低垂着,浓密的睫毛完美掩盖住他眸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没有立即起来。
而是在那个地方愣神了几十秒,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手掌覆上自己的右膝盖。
与此同时。
空荡的回廊传来了“嗒…嗒…嗒”的小皮鞋声,没有规律,比平时多了些焦急。
徐堂砚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那双纤瘦白皙的脚腕重新闯入到自己视线,他抬头跟她深黑色眼眸对视上,看着原本扎得高马尾,皮圈处低了那么几毫米,前额的头发丝有些凌乱。
宁暂临跑了几步,有些气息不匀,她咧开嘴,甜甜的嗓音配着同样程度的笑容:“阿砚,你要背我吗?”
徐堂砚楞在那,还没反应过来,小皮鞋又消失在视线里。
随之而来的,是宁暂临吹落的发丝扫过自己脸颊,后背贴上一副温软的身体,她的胳膊就虚空地合拢在自己脖子前。
“背吧。”少女的声音就在耳边,呢哝私语着。
徐堂砚呼吸都放轻了,嗅到淡淡的水蜜桃味儿,在自己心熟透烂掉,汁水渗进肺脏,造出的血流遍全身,沾染着宁暂临的气息。
他喉结滑动,双手攥成拳,用手腕勾起她的腿,往大厦外面走着。
宁暂临到底也没有告诉徐堂砚为什么又会跑回来。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小姑娘身体抗拒着,她讨厌那种奇怪又陌生让自己感到恐惧的东西,于是她本能地逃开了。
但走出大厦时,宁暂临想起小时候一瘸一拐走在树荫葱茏路上的落寞身影,她怔住,想着少年会不会失落,会和离开那年般哭吗?
宁暂临不想看到他红红的眼睑了,即使漂亮得像锦鲤半透明的尾。
逃开是本能,可她也能摒弃排斥感,为了自己的洋娃娃,为了徐堂砚不要哭。
她乖乖趴在少年的背上,脑袋低低的,鼻尖凑到颈窝处,又不敢离得太近,怕惊到他。
宁暂临如愿以偿地闻到了徐堂砚身上寡淡的奶香味,嗯——,她觉得,还是小时候浓一点。
徐堂砚没有背着她立即往公交站牌走去,而是去了远洋旁边的统一银座。
宁暂临帮他推开门。
少年背着她往里面存放冰镇饮料的冰箱处走去,他停住之后,微微侧头,淡淡道:“有没有想喝的牛奶?”
小姑娘往里面瞥了眼,看到了一瓶矮矮的圆肚牛奶瓶,写着荔枝桃桃,是她最喜欢的荔枝味和水蜜桃味儿,勾着徐堂砚脖子的手松开,她伸出指尖敲了敲玻璃,说道:“想喝那个。”
“自己拿。”
宁暂临拿到手里,就想着拧开,她勾着徐堂砚脖子,两只手伸在前面,刚要把瓶盖拧动,听到了清冷的声音:“不是给你喝的。”
她的手一顿,乖乖地不拧了,可是又不想乖巧得听他的话,于是把冰冰凉的瓶身贴到了徐堂砚的脖颈上,正好滚过喉结。
他猛地被冰了下,歪歪头,避开牛奶瓶,没想到又贴了上来。
徐堂砚深呼吸了两下,不躲了就这么受着,然后走到生活区,找了一块薄而软的毛巾,让她拿着,然后去柜台结了账。
宁暂临就这么被背着到了公交站牌,又被背着从宁昭路口回到了家。
徐堂砚把小姑娘背到客厅的沙发前,把人放下。
他把牛奶瓶用毛巾包起来,然后蹲下,在宁暂临红肿的脚踝处冰敷,过了二十分钟,才把毛巾拿开。
“我想喝。”宁暂临盯着他手里的牛奶,说道。
徐堂砚蹲的脚有些麻,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将毛巾放到旁边桌上,然后拧开了牛奶瓶盖,递给她。
全程没有说话。
他没有在这里呆多久,给宁暂临热了一个冰箱里的三明治,然后就回家了。
第二天。
周一早上升旗,宁暂临跟杜韵请了假,自己呆在教室里。
她脚踝没多大问题了,只不过不能剧烈运动。
下午放学的时候,徐堂砚收拾好书包,看了一眼旁边的她,发现宁暂临不紧不慢地刷着题,也不打算走。
“你回家吗?”他开口问道。
宁暂临还在写着题,敷衍地说:“我还有事。”
徐堂砚看她没有回家的想法,自己背着书包去坐公交车了。
小姑娘把题写完,背上自己的书包,磨磨蹭蹭地走到校门口,在马路上打了个车。
出租车靠路边停下。
宁暂临打开后车门上去,手里还拿着昨天温博士给她的木簪u盘,弯弯眼角,很有礼貌地笑着说:“司机叔叔,我要去台江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