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人已经开始集结。从城头望去一里外的蛇人阵营里尘土飞扬。下过一场雨按理不太会扬起尘土来了可有那么多灰尘扬起来只怕集结的蛇人已汇聚了西北两门的蛇人军了。
我再也按捺不住等把拉吊桥的绳索绑好我冲到武侯跟前跪下道:“君侯……”
他看了看我喝道:“楚将军起来!你腰间刀名叫什么?”
“刀名百辟。”
“刀名百辟当辟一切情。你是军人在战场上就只能无情无义。”
我被武侯喝得有些抬不起头。慢慢站起来只见远处的蛇人已经开始向城下进。
武侯是为了消灭苍月公才有意让那内奸放出消息吧?可是这样做实在太背信弃义了。在会议上武侯还曾信誓旦旦说是安危皆在武侯身上转眼间便要将苍月公全军扔给蛇人。即使苍月公罪大不赦我仍是不忍。
武侯这时声音也平和了一些道:“楚将军你去守好自己的岗位。要知道战阵上绝容不得心软的。”
我刚回到自己那一边这时城外一骑向城门飞驰而来。那正是苍月公他原先在队营最前方大约共和军后军报告了他消息他马上赶过来的吧。到了护城河边他一把勒住座骑叫道:“唐生泰!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侯是叫唐生泰么?我甚至从不知道。帝**上下一律称他为君侯谁敢叫他名字?也许在武侯自己心中这名字也已淡忘了。他在城头探出半个身子道:“苍月你作法自毙还要嘴硬么?”
苍月公在马上浑身一震道:“我怎么作法自毙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侯仰天一笑道:“你早有死志想以五千人马借开路之名将蛇人引入城中妄图使我全军覆没你道你瞒得很好么?却不知在你一来向我献此计时便有人告知了我的底细。”
撤军路线多半是苍月公提议那我们多半猜得到。可苍月公实际想的竟是这个主意么?我浑身一抖看了看站在我身边的金千石他们他们也都一凛。
如果苍月公确有此意那么他在蛇人攻来时只消用这五千兵堵住城门让我们拉不起吊桥关不上城门蛇人便会如潮水般涌入。那时城中哪里还守得住?
我越想越怕只待不信却见城下的苍月公面色一下转得煞白竟是哑口无言。
那是真的!
武侯还在道:“你这条舍身苦肉计瞒得过6经渔却瞒不过我。你也不必想会如何泄漏这消息世界万事总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时共和军中有两个军官忽然甩蹬离鞍跪在护城河边向城上叫道:“君侯大人那是苍月叛贼的主意我们根本不知。君侯大人你放我们进城吧我们愿加入帝**为帝国效死力。”
他们不停说着但我知道那绝不会有什么用的。武侯道:“苍月你自是瞒着自己的部下。你创共和号称一切为民将这五千人送死可也是为了他们么?借异类之力来杀同族这也叫一切为民?哼哼这五千人马可都是你害的。”
苍月公垂下头一言不。
忽然一骑从营中直冲过来。这人手中拿着一把斩马刀一刀苍月公身边喝道:“反贼!”
他的吼声极是响亮只是现在也不知喊谁的。他到了苍月公身边一刀挥起刀光一闪而过那两个跪着的共和军士兵登时身异处。长刀掠过两道血柱直喷上来洒了一地。
这人道:“大公!我们愿为大公死战到底求大公令我等攻城!”
他们回身攻城的话自然不可能攻得上来的。但蛇人正在冲杀过来只怕我们这趟守城会极为艰苦而这五千共和军更是腹背受敌转眼必死。我正有点惴惴只听得雷鼓的声音又在城头响起:“叛匪攻城诸军准备不得有误!”
这时苍月公忽然抬起头扬声道:“我军听令。有愿逃生者马上绕城逃生不得攻城。”
他是要和蛇人决一死战了?这当然不是想侥幸击退蛇人来邀功就算他能击退蛇人武侯同样会军将城外的余部斩杀。他这么做也许也只是不愿再同类相残了吧。共和军中静了静忽然爆出一阵巨吼:“愿为大公效死!”
武侯这时又道:“苍月愿你死得象个大丈夫的样子我来为你壮行。”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支铁笛吹起了那支充满了杀气的《马上横戈》。笛声嘹亮遏云如一柄长剑直插天际。苍月公拱了拱手道:“唐生泰今日我战死沙场他日你必也当死于刀剑之下。”
武侯没有回答他只是吹着那支《马上横戈》。就算只是听着也觉金戈铁马剑气纵横。苍月喝道:“共和国的好男儿随我上!”
他拍马向前冲去共和军的掌旗官也紧跟在他身后。不知是共和军中哪个人大声唱起了共和军的那支葬歌:
豪情冲霄上
登高望
江山万里何苍莽
好男儿
岂惧青山葬。
登时五千共和军几乎人人都在放声歌唱歌声响彻云霄已将武侯的笛声淹没了。我眼底一酸不自觉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那又是我的婆婆妈妈吧?可是我却有点惊愕地现武侯将铁笛移开唇边右手也轻轻地抹了抹眼眶。
不论苍月公有什么打算他最后这般视死如归也不失气概。
这时共和军的先头部队已在离城四百步外和蛇人开始了接战。杀声震天那些共和军多半也好久没吃饱了也许是必死的决心才爆出这等力量一时间两支军队交缠在一处尘烟滚滚几乎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
蛇人还在不停地从营中冲出。那大概已是另外诸门的蛇人军赶来增援。过得没有多久那支共和军的葬歌已渐渐弱了下来但那面共和军的大旗还在烟土中翻舞不曾倒下。
地上血流成河甚至流过了数百步有一些流入护城河里。
这五千共和军已是全军覆没了吧?
武侯仍是铁柱一般站着一手扶着雉堞。这时一个传令官道:“君侯6将军求见!”
武侯抬起头6经渔已是抢上城来。他一定是火急赶来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到武侯跟前便一下跪倒道:“君侯为何不救苍月公?”
武侯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经渔你还是心肠太软。”
6经渔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只让共和军在城外与蛇人交战?”
武侯没再看他他身边的一个护兵道:“6将军苍月妄图以己军为饵诱蛇人攻入城中。他的计谋被君侯看破此时已走投无路只得独自接战。”
6经渔象木偶一般跪着似也被这话惊呆了。武侯道:“经渔你空有异人却还是轻信。此病不除你终生难成名将。”
6经渔忽然哽咽道:“君侯经渔万死此事尚不知然否请君侯从长计议不要偏听一面之辞。”
武侯喝道:“经渔你还执迷不悟么?起来!擅离职守可是大罪。”
他看着正在与蛇人作最后死战的共和军叹道:“此事传出只怕南疆永远宁日。苍月你当真了得便是死了还要收买人心。”
我又是一凛。苍月不攻城而攻蛇人军难道并不是因为他不忍同类相残而是以自己的死来给共和军收买民心么?的确若他真的是愿与我们联手共抗蛇人就不该定这等苦肉计了。他恐怕自知必死若是反攻城池而死最多得到几分称赞而死于蛇人却能让南疆万众归心。南疆人闻此讯多半更会同情共和军。到时只怕更要兵连祸结我们要扫清共和军残部也更加困难了。
可是听着那边正在渐渐稀疏的歌声我除了知道苍月公的真正用心后对他那种深谋远虑的佩服更多的却只是惊惶却仍然无法痛恨苍月公。此时即使明知逃得一个便是将来平定南疆多一分困难我也只是希望能多逃出几个共和军去。
苍月公的死也仍是一条苦肉计啊。只是他大概把帝**想得也太强了我们到了今天能否回到京都还仍是个未知数要平定南疆大概也是句遥不可及的空话。
此时那面共和军的大旗终于倒了下来灰尘也渐渐散去。远远望去尸横遍野到处是共和军的人马尸。我们尽管置身事外也仍然看得惊心动魄有一些帝**士兵甚至在低声哼着那支共和军的葬歌。
武侯的脸上也似老了许多。6经渔跪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此时便是武侯回心转意也没用了。我在一边看着直直跪着的6经渔心里却有更多的疑云暗自整理着思绪。
郑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听武侯的话他准是向武侯密告过苍月公的诡计。可他是6经渔带来的为什么不对6经渔说呢?若6经渔不把苍月带回来岂不是不会节外生枝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我身上也不禁更有寒意。他绝不会是自称的只是寻找白薇的下落那么简单而且他自称是共和军中一个下级军官而白薇却是七天将之一段海若的女儿如果他真是个下级军官又怎么会认识白薇?
我越想疑点越多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只怕将来也再见不到这个人。我不禁一阵后悔当初实在不该将他如此轻易地放走。
这时武侯道:“经渔你回防区准备着班师吧。”
6经渔抬起头道:“君侯……”
他象是有满腹话要说可一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武侯长叹一声道:“回去吧明日再商议班师之事。”
6经渔站起身身上的战甲也出了一阵轻响。他向武侯行了一礼走下城去。
即使知道他中了苍月的苦肉计可在他走过我们时我们仍然默默地向他行了一礼。
苍月最后的战死让我们都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敬意。6经渔的中计也让他的神人光辉散去了不少可我们却更尊敬他了。
英雄生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是一种幸运。可是在这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那些无辜的百姓难道不是太不幸了么?时势由英雄主掌在攻守杀伐间那些平民只能成为英雄么建功立业的基石甚至连个人都不能算了。苍月在定下这苦肉计时想过他那五千人马都会成为他的殉葬么?而武侯为了破他的苦肉计同样把这五千人当作随时可以抹去的灰尘。
也是一个不是英难的6经渔更是这个时代所要的吧。
看着6经渔的背影我一阵茫然。
这时武侯喝道:“楚将军!”
我猛地一惊走到他跟前跪下道:“末将在。”
“你随我去中军。”
这儿难道不用守了么?还有什么事比抵御蛇人更要紧的?我也不敢问只是道:“末将遵命。”
武侯走了下去。我挥了挥手带着龙鳞军跟在他身后。下了城武侯骑上座骑对已在武侯座骑边下马施礼的路恭行道:“前锋营路将军此处由你全权负责若蛇人敢攻城务要将其击溃。”
武侯分派了守城诸将扭头对我道:“楚将军快上马。”
武侯到底有什么事要做?我看着武侯在马上的背影心中也更是茫然。我不知道武侯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他所定下的策略多半也不会错。不管怎么说苍月已真正战死一场隐患也已消于无形现在的要之事便是如何撤退。可蛇人便在城外眼见便又要动进攻武侯又为什么不亲临前线指挥?这是很反常的事。
武侯的马在最前身后只有他的那个形影不离的亲兵大鹰小鹰紧跟在后。我突然才意识到武侯的亲兵队并不曾全带在跟前。
武侯的亲兵虽然不象大鹰小鹰一样紧跟着武侯但武侯外出也必定跟随其前后这次亲兵军带出来的好象不到百人而武侯的亲兵队从南征以来只阵亡过两个照理还有近百人才对。
可是跟在武侯身边的大约只有七八十人。
快近中军时武侯身边的那个不知是大鹰还是小鹰的亲兵忽然拍马加快了步子追上武侯道:“君侯好象有些不对。”
武侯转过头道:“有什么不对?”
“血腥气很重。”
血腥气?我嗅了嗅空中可什么也闻不到。正想着是不是那个大鹰还是小鹰是不是有点太过敏了武侯道:“小鹰你闻得对么?”
“没有错血腥气很新鲜是刚才死的。”
武侯扭头对我们道:“大家要万分小心只怕情况有变。”
我有点莫名其妙不知武侯说的小心是什么意思。这时已到了武侯的营帐可是武侯没有下马只是对守帐的两个亲兵道:“有什么人走过?”
那两个亲兵正伏在地上行大礼听得武侯询问一个抬起头道:“君侯没有人啊。”
“一个人也没从门口走过?”
那个亲兵道:“没有。”
武侯跳下马回头道:“刀枪都出鞘小心那内奸便在中军!”
我猛地惊醒过来。武侯原来是来捉拿那内奸的!怪不得在城头大鹰曾来禀报说什么“果然是他”的话。这内奸在中军营盘中难道真是高铁冲么?他们这批参军都不上第一线的。可如果要捉拿他要那么大阵势做什么?
我跳上马抢上前道:“君侯我们要捉谁?”
武侯哼了一声道:“高铁冲!”
我的身子不由地一震。尽管我已经在怀疑他了可从武侯嘴里说出来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震惊。我道:“君侯会不会弄错了?高参军怎么会是内奸?”
“我本也不信但大鹰已亲眼见他放那只鸟飞走他不是内奸还会有谁?”
武侯大踏步向前走着前面是十几个武侯的亲兵守在一座帐篷外。看见武侯过来他们都跪了下来道:“君侯。”
“他没出去么?”
一个亲兵道:“没人出去过。”
武侯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向那帐中喝道:“高铁冲快出来见我。”
帐中没有回答。我带着龙鳞军围住那帐篷心中不由对武侯佩服之至。苍月想用苦肉计来引蛇人进城没想到他的计策从头至尾已在武侯掌握中最终只得与蛇人拼到死。而武侯却借用他来使这一箭双雕之计即除去了苍月公又借这假消息瞒过了高铁冲逼得高铁冲白天就去放鸟传消息以至于自己也身份败露。
高铁冲是内奸的话只怕他已经有好几次向蛇人传消息了。黑夜中放出鸟去既看不清别人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可是这一次中军全在城头又说走就走高铁冲要报告消息那也只能白天将那鸟放出来。
武侯的策略一环扣一环让人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高铁冲败在武侯手里也不冤吧?
我正想着不知是大鹰还是小鹰已在冲着那帐篷道:“高参军你快出来。”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武侯向我点了点头我忙迎上去道:“末将听候吩咐。”
“你去将高铁冲捉出来死活都行。”
“是。”
我跳下马道:“随我过来。”
金千石带着的龙鳞军中哨一直紧跟在我身后他们也纷纷跳下马我从马上取下长枪道:“高参军你快出来。”
里面没有声音。我伸过长枪一下挑开帐门金千石他们也手绰长枪成半圆形围住了帐篷门。这等如临大敌的架式好象帐篷里藏着蛇人一般。
难道高铁冲真藏着个蛇人么?恐怕不会。在中军营盘里他藏得再好也马上会被现的。
帐门一开只见一个头上戴着大帽的人坐在床沿上胸口插着一柄短刀竟已是死去多时了。
那是高铁冲么?我慢慢靠近道:“高参军是你么?”
高铁冲足智多谋我也知道的。若他自知难逃若是设下这个自尽的局来作最后的抵抗那我当其冲贸然逼近可是不智。
我慢慢地靠近枪头不离他上身若高铁冲一旦暴起我便一枪刺中他肩头。武昭在教我们枪术时说这叫懒龙舒爪枪枪尖靠近人三尺后不管那人动作有多快也闪不开枪头的威力了。
枪尖慢慢地移近高铁冲那大帽刚碰到帽沿我手腕一压手臂力那顶帽子轻轻巧巧地挑了起来。
里面是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死了很久了赫然是高铁冲的那个护兵。
高铁冲走了?我正自一惊金千石忽然和另一个龙鳞军猛地冲上来我一时还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只觉头顶一股厉风扑下。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猛地冲下如同疾风一般一把如人手肘般长的短刀正劈下我头顶。
受到偷袭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这人的袭击无声无息我刚才一点感觉也没有现在哪里还闪得开?我也不由吓得怔住了。
这时金千石和另一个龙鳞军的长枪已从我背后刺来我只来得及一低头只听“当”一声脖子后一阵凉意待抬起头来只见那个偷袭者几乎同落下来时同样的度又退了回去刚才那一刀被金千石他们两枝枪挡了回去。
难道这也是个蛇人?但是帐篷中虽然暗我还是看得清那是个有两条腿的人比较矮小看样子正是高铁冲。我将枪向后一缩喝道:“中!”
枪向着那人猛地射出。
我的投枪虽然比不上沈西平但也不会太弱。这一枪一旦出手枪尖破空之声出一声尖利的啸鸣。眼看马上要把那人射个对穿那人轻轻巧巧地让开长枪穿透帐篷飞了出去根本没碰到他。
好本事。我也不由赞叹。只是现在他已走投无路本领再高也不会是这三百多龙鳞军的对手。
金千石在边上塞给我一把长枪我接枪在手道:“是高参军吧?你现在弃械投降还是上策不然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在帐篷顶上高铁冲的脸也看不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忽然我现他手中有亮光一闪接着只听得小鹰大叫道:“他要用火雷弹!”
在那一刻我不知道该想什么。张龙友的火雷弹威力我也看得清楚可没想到高铁冲也有。或是他以此攻击武侯那又如何是好?而若是扔下来那我们这堆挤在帐篷里的人是死定了。
我叫道:“快投枪!”话音未落我一枪又已投出。这一次几乎帐篷里所有人都将长枪投了出去。那帐篷本就没有多少高这么多长枪同时投上便是一只虫子也逃不过了。只见高铁冲手中的火雷弹一亮借这亮光我已看见足有五六枝长枪刺中了他的身体转瞬间便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登时尘土飞扬一个帐篷猛地塌下来。
我从腰间拔出百辟刀人猛地向帐篷壁冲去。人还没碰到帐篷壁刀子已快了半分刀尖触到了那种厚布。我猛地一挥帐篷上登时出现一条长长缺口我的身体一个滚翻从这缺口里翻了出去。
而此时帐篷已一下倒了下来。那帐篷本是用桐油刷过的被火雷弹一炸一下子便已着了起来金千石带的中哨十来人一股脑地全罩在那帐篷里了。我不顾一切叫道:“快救人!”
但是桐油烧起来极快那张帐篷一旦着火压下来时就象一座火山一般我能逃出去也是仗着有百辟刀吧。只见帐篷下还有一些人形在蠕动但眼前一旦看不见哪里还冲得出来?
我拉起地上的一角还未烧起的帐篷叫道:“快拉起来!”
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现在帐篷只是面上的桐油在烧还是能拉着的。吴万龄和另一个龙鳞军士兵已拍马冲了过来我道:“一人拉一边!”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将百辟刀锋刃向上挑起帐篷布人猛地向前冲去。
谢天谢地吴万龄已明白我的用意了我向前冲去那帐篷布在我面前一段裂开分向两边。那自是吴万龄他们正在向两边拉的结果他在那一刹那间便知道我要做什么也当真能干。也许他也想到了这个主意吧。
我向前冲了七八步那帐篷已被撕开了一半眼前一下出现一堆黑乎乎的人当头一个正是金千石。我叫道:“快出来!”
金千石也已晕头转向了听得我的叫声猛地冲了出来。我也不知道金千石带进来的有几个人道:“金将军你看看还有人在里面没有?”
金千石还没回答我吴万龄在身后道:“连金将军在内共有九人统领。”
我刚才每冲出一个便数了一下数到现在分明逃出八个那么还有一个在里面了。我正待再冲向前去金千石猛地抱住我道:“统领不能再向前了!”
高铁冲的火雷弹是在帐篷顶炸开的而帐篷落下来时中心处本来就是最厚又是先烧起来我撕开了半条帐篷只因为帐篷下半只是布上的桐油在燃。在中心处已烧得穿了根本没办法破开来就算我能冲进去吴万龄他们也没办法再将帐篷布拉开来。我明明知道这些可看着火烧得越来越旺心头如刀绞一般疼痛。
为了捉拿高铁冲又死了一个人了!
如果能抓到高铁冲我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的。可是连高铁冲自己只怕也已经连块完整的肉都找不出来了。看着那堆火越烧越大我只觉象有泪水涌出。
并不全是为了那个被烧死的弟兄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在这种残酷的杀戮中一个人的生命太微不足道了。
我只希望再不要有一个人死。可是现在正是战争。
我收刀回鞘转身看了看站立在一边的武侯。
火势越来越猛好在搭帐篷时便也想到防火还不会漫延到别处去。透过被火烧得蒸腾起来的空气武侯的样子凛凛然有如天神。我站立起来走到武侯身边跪下道:“禀君侯末将万死未能捉回高铁冲。”
武侯只是点了点头道:“起来吧。”他转头道:“小鹰你去看看那是高铁冲么?”
小鹰跳下马向前走去。他到了那堆火细细闻了闻又到武侯跟前单腿跪下道:“禀君侯火势太大分不清了。不过确有高铁冲的痕迹。”
武侯垂下头忽然又看着我道:“楚将军你可看见高铁冲的真实样子?”
真实样子?我回忆起来。刚才高铁冲在帐篷顶上由于是背光从下看上去根本看不清但在高铁冲点燃火雷弹时我曾在一瞬间见到了高铁冲的样子。
我努力想着道:“他的样子么很瘦瘦小得吓人腮上紧缩回去象没一点肉。而且两个耳朵也是圆圆的还有一些短胡子……”
高铁冲的样子根本和“威武”沾不上边。事实上他的样子甚至有些可笑就好象只什么小兽一般。也许高铁冲自知自己的样子长得太难看才会常戴着那个四周有青纱的大帽子。其实样子如何毫无关系高铁冲长得再难看可笑他仍然是个了不起的军师。
武侯打断了我道:“是不是象只老鼠?”
就算我现在万分不能笑武侯的话几乎让我笑出来。金千石他们虽然刚从火堆里逃生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忍住笑道:“武侯明鉴正是。”
老鼠和鼠虎长得非常相似有人说鼠虎就是巨大的老鼠这当然有道理。高铁冲长得象老鼠而不象鼠虎只是因为他的样子关系。高铁冲的样子也根本没有一点鼠虎的威武更象一只老鼠让人看了想笑尽管他大概比鼠虎危险百倍。
武侯喃喃道:“那没有错了正是他。”
那堆帐篷现在已全部着了起来里面起码有三具尸被火烧得正出一股焦臭味。武侯跳下马象是跟我们说又象是喃喃自语道:“高铁冲十多年前投军时就有个奇怪的要求要求一年四季常戴那大帽子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摘下来。”
武侯也一定是趁他不注意时偷偷看到一眼的吧。人长得丑当然不是罪过高铁冲是个男人难道这么爱美法么?可看他的所作所为又不太象。
武侯道:“楚将军走吧回城头去。”
他跳上马走前又对小鹰道:“小鹰你带二十个人将这里收拾好此事万不能传出若有人问起便说高参军住到东门去了。”
小鹰跪在地上道:“是。”
高铁冲是内奸的消息一旦传出对士气的只怕也会有一定打击。此次南征一路出谋划策高铁冲功劳不少。如果军中知道以往的军机大多由一个内奸参与制定大概会觉得出师以来全已在敌人掌握中那时军心一散便更难办了。
我也跳上马看看一边的金千石他脸上也都是些灰尘脸上、战甲上也全是黑糊糊的。看了看逃出来的另七个人大多如此而我也恐怕好不到哪里去。我伸手抹了把脸跟着武侯向前走去。
走了没多久忽然我只觉额上一凉。抬头一看又开始下雨了。
现在已是雨季但这两天雨还不多前些日子只下了一场接下来是接连两个好天。可是今天又开始下雨了抬头看去只见万条银线都似来自虚空正不时向我眼前奔涌而来。
我让脸上接了些雨水又伸手抹了一把。
回到南门雨已下得很大了武侯一骑当先雨水打在他的斗篷上勾勒出一个雄伟的剪影。他刚到城下路恭行已从城头跑下道:“禀君侯蛇人似乎要有所行动了。”
武侯掉下马飞快地向城头跑去我们也跟在他身后冲上城。现在南门城头的人已有很多中军本来人就是最多另三军各有两万中军足有四万现在也约略有三万五六千有一半已在城头。
望过去在雨中蛇人阵形正是慢慢磨动。武侯道:“一直都在这般么?”
路恭行脸上很是凝重道:“是。看样子蛇人正在调度似乎想要动一次空前的攻击。”
武侯看着那里忽然道:“楚将军听说你们那儿有一个望远镜?”
我吓了一跳。武侯连这也知道也许又是哪个参军报告的。我跪在他跟前道:“禀君侯是有。那是右军薛工正做的能够看远只是不够清楚只能看个影影绰绰的大概。”
武侯道:“若他能将这望远镜做得能看清楚在军中可是大好事。楚将军你来看看蛇人在做什么?”
我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可是蛇人只是蛇人在一里地外慢慢地磨动现在因为下雨灰尘已经散去也可以看到蛇人已经一字排开看样子足有两万以上。那是山都的部队么?可看过去虽然看不清什么蛇人身上的短甲颜色却正好分成两种。正中是绿色左边的褐色。那绿色的大概就是山都所率的一军而褐色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多大概是刚从西门调过来的。看样子蛇人大概是要在南门与我进行决战了。
我道:“蛇人好象把主力放到了这里。”
武侯冷笑了一下道:“是主力么?”
他盯着那队蛇人道:“北门的最精锐部队根本没调过来它们是师法我们围高鹫城的故智想要困死我们。”
我吓了一跳。围城的惨状我们也看得多了蛇人竟然也想象我们围高鹫城一样来个第二次包围么?我们围了三个月但现在高鹫城已残破不堪只怕蛇人也不必再围三个月就能事半功倍了。这时我听得武侯喃喃道:“坐收渔利怪不是要献这四将合围之计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个圈套。哼哼唐生泰你戎马一生到头来中了这等野兽的圈套了。”
我默然无语。这等圈套实在非人力所能避免我们在刚攻城高鹫城时也根本没想到会有蛇人出现。这时路恭行道:“君侯我们实不必在城中与它们纠缠趁东门尚无敌情马上班师在东门打它们个措手不及。”
武侯眼睛一亮似是为路恭行的话说动又颓然坐倒道:“万一蛇人已经在东门外埋伏了呢?”
东门外的埋伏我敢说铁定会有。蛇人故意放一条生路让我们疑神疑鬼若贸然从东门出去肯定会中埋伏的。
路恭行道:“君侯若坐以待毙岂不更是毫无生机?东门外纵有埋伏我们步步为营以张先生的火雷弹开道燃火断后蛇人现在也难以将我们一举击灭。或困守城中粮草将尽那时便更难出去了。”
武侯看着南门外的蛇人阵营眉头也皱到了一起。路恭行的话不无道理但武侯的话却是关系到全军安危一旦决策错误那就追悔莫及了。他盯着城外迟迟也下不了决心。
现在正下着雨燃火断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火势也烧不了太大。可是现在也的确是个冲出城去的良机蛇人至少有许多调到了防守最严的南门若声东击西我们从东门冲出真能冲出重围也未可知。
武侯想了一会猛地站了起来。我看着他的身影不知他要下什么决定。正待听武侯颁布命令从东面传来了一阵疾呼。武侯猛地走到城墙东面向那里望去。
雨中只是一两百步外便模模糊糊看不清了。南门和东门相距两里自然不是一眼看得到的。
这时从雨中冲出一骑快马这马打得如一阵疾风直到城墙下马上的人也来不及下鞍便已在大叫:“君侯!东门告急!”
武侯大吃一惊道:“什么?”
“东门突现蛇人为数足有上万现在正在猛攻城门6将军正在全力抵御。”
东门也有蛇人了!我大吃一惊可却又似意料中事。蛇人决不会只攻三面把东面完全空着的。
武侯道:“现在战状如何?”
那传令兵勒着马那匹马跑得太急现在还在团团打转。他大声道:“我军伤亡惨重情势极是危急。”
武侯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左军向来是全军的精锐6经渔带兵有方左兵的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很强。但蛇人连番攻城偏留着东门不攻左军这次还是初次抵御蛇人只怕也要吃亏。
武侯道:“路将军楚将军你们率本部骑军去增援。雷鼓你马上去向岳将军和胡将军传令小心蛇人的攻击!”
我和路恭行答应了一声马上冲下城去。下城时龙鳞军井井有条竟似比前锋营更有秩序。吴万龄整顿军纪也初见成效啊。
我想着跳上了马路恭行道:“楚将军你们先走。”
龙鳞军只有三百多人比一千多人的前锋营要好带得多。我一声喝令龙鳞军已全部上马我对路恭行道:“路将军我先走了。”拍马向东门冲去。
在马上虽然颠簸之极我却有些微微的得意。武侯现在经常命令我和前锋营一起行动龙鳞军的地位也已约略和前锋营相等了。
这时吴万龄冲上来道:“楚将军不要赶得太急后面有兄弟跟不上了。”
我回头一看三百人的龙鳞军已拖得很长毕竟我的座骑是万里挑一的好马以前那匹被蛇人杀了后新换的这匹也是好马可那些士兵的马却没有这么好何况料草不足不少都掉了膘。
我放慢了度道:“有多少人跟不上?叫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加紧。”
东门的战事不知如何了万一左军顶不住那可大事去矣。虽觉万分不该可我不由自主地有些幸灾乐祸。左军若不是是曾有一半人抽调到南门助守曾有与蛇人战斗过的经验只怕初遇之下连冰海之龙6经渔也要乱了方寸敌不过蛇人了。可再想想我这么幸灾乐祸于己又有何好处?东门失守那时便不是左军一军的事情了。现在全军如一道万里长堤只消有一个地方崩溃另外的地方势必也连带着崩溃。
只是蛇人在这时攻击到底是什么意思?它们已埋伏了那么久又为什么突然间出现?难道它们认为我们已不再会在东门撤退了么?
它们也在用我们的四将合围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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