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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逝者往矣(1 / 1)

“楚将军好。”

我走进文侯府时门口的司阍向我行了一礼。当初我第一次来这里时还是半个囚徒那时他对我根本不理不睬现在却恭敬得很。我点了点头道:“请禀报大人一声说我求见。”

他笑了笑道:“大人交待过如果是楚将军不必通报自行入内便是。楚将军请。”

我走进了大门。仍然是那块写着“文以载道”的匾额。和武侯府恰是一对武侯府写的是“武以定邦”。可是载道定邦对于我来说可能都是毫无关系的吧。

到了厅堂前我低声道:“大人末将楚休红求见。”

“进来吧。”

文侯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推开门文侯正坐在案前看着一卷帛书。虽是白天可是这厅太大因此有些阴暗案头还点着一盏油灯。见我进来他微微一笑道:“楚休红坐吧正要找你呢。”

我到了他跟前先跪下行了一礼道:“大人请你看看这个。”

我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羊皮纸双手捧着递给他文侯一怔可能也没想到我会上书。他接过来看了看眉头一扬道:“这真是你的主意么?”

“是末将的意思。”

这是一封辞职书。我向文侯要求退伍不再当兵。虽然南宫闻礼说郡主希望他们辅佐我为一个新时代而效力可是我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人有很多种有些是永远站在潮头上的有些只是随波逐流而我属于后者。对于战争我已经厌倦了。

文侯又看了一眼我的辞职书淡淡一笑道:“‘末将懦弱胆怯碌碌无能难当大用还望大人另选良材免铸大错。’楚将军你现在读书倒是不少啊也会文绉绉地咬文嚼字了。”

他的话里带着些嘲讽我不由脸上一红道:“大人此是末将肺腑之言还望大人恩准。”

“不准。”

文侯的脸上仍是带着些笑意将那张羊皮纸往油灯火上一送。羊皮纸很薄一下烧了起来出一股焦臭。我吃了一惊道:“大人……”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一个。你是因为郡主之事对前途都丧失信心了是吧?”

我浑身一震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的确我虽然说什么自己“懦弱胆怯碌碌无能”但其实我也并不是真的这么认为。只是安乐王因为郡主之事迁怒于我而我也总觉得郡主之死其实都是我的责任我实在没有信心去接下郡主的担子可是文侯说把我当成儿子我也不禁感动几乎又要落泪。

文侯站了起来踱了两步道:“楚休红你的兵法、刀枪、弓马都大有可取可是你的性子却太不可取了。郡主之事并不是你的责任安乐王气头上说两句过头话事后定会原谅你的。难道你真的为了一时失望便想放弃这大好前程么?”他顿了顿又道:“大敌当前万民还在水火之中在这时你一个军人却想撒手不干这难道不就是一个大错?”

万民与我何干。我想这么说但是却又不敢。我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动也不动。文侯绕着我踱了一圈忽然伸出手来“锵”一声抽出了我腰间的佩刀。

他的动作极快我没有防备吃了一惊。文侯将刀举到眼前喃喃念道:“‘唯刀百辟唯心不易。’当初李思进将军铸此刀时还有一个故事你听过么?”

我虽然知道这刀是李思进的佩刀但谁也没来跟我说过这种故事。我道:“末将不知。”

“李思进将军与你有些想似十二名将中他是心地最为仁慈的早在大帝颁不杀降之令前他的部队就从来不杀降人。但在破伽洛国都石虎城时他受命严防城门对敌人一律屠戮。”

石虎城当年是伽洛国的都也是伽洛国的最后一个据点。此战极为惨烈伽洛王守了两月宁死不降结果城中军民几乎死得一干二净。这个战例当初在军校时也说起过和我们围共和军的高鹫城颇有相似之处。

文侯又道:“此战是大帝得国的最后一次大战役此战之后再没有大规模战争了可是伽洛国的零星余部仍然坚持抵抗了两年之久两年后方才真正结束。因此石虎一战后十二名将中大多仍然披挂上阵东征西讨唯一的例外却是李思进他请命镇守昌都省。这两年里这个名将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修筑西靖城将一个地处边陲的小城修到了十二名城之一。”

这些事我也知道。大帝建国初年四处仍然叛乱不断虽然规模都很小但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那两年被称为“烬余二年”。伽洛国这个帝国最大的敌人被灭亡后为了防范伽洛人死灰复燃十二名将的征战仍然很频繁。但唯有这两年里先前相当活跃的李思进销声匿迹了当时我还猜想李思进是不是受了重伤不能上阵才会如此。

文侯走到墙边的书架前取下一本书喃喃道:“当时李思进不知在想什么不过天机法师的《皇舆周行记》中在追溯早期清虚吐纳派时居然也提到了李思进。天机法师说当时李思机皈依了法统每日打坐炼气大得清净无为之旨在筑城的两年里城中从未判过一例死罪。”

我不知道这些事和铸百辟刀究竟有何关系但文侯既然这么说定有联系。此时文侯又顿了顿我不觉追问道:“为什么?”

“法统崇尚清净无为当初还没有分成清虚吐纳与上清丹鼎两派只是内丹派与外丹派但两派仍然大同小异不象今天一样势同水火。那时两派同有一大戒条即是不杀生。”

法统戒杀生?我不觉吃了一惊。出身法统的象医官叶台倒还做得到但象张龙友这样入了伍要不杀生那是不可能的。我道:“现在没这条吧?”

文侯微微一笑道:“你自己看看这本书吧。”

我接过书来看着文侯指的那一段。那一段说的便是法统分为派的原因原来清虚吐纳和上清丹鼎分开正是始于李思进。

那时李思进为西靖城主在筑城时有一队流寇辗转经过西靖城。这队流寇人数不过数十西靖城却有两万驻军按理绝对没有什么大碍。可是这队流寇也是身经百战西靖城的驻军却因为主将荒废操练战力大大下降又拘泥于“不杀”这数十个流寇先降后叛竟然在城中一路杀掠穿城而过两万驻军也挡不住他们最后夺路而逃自己损失了一半却斩杀了数百帝**和上千的城民城中房屋也被烧掉了许多。此事对李思进震动极大一个名声赫赫的勇将以绝对优势居然还拿不下区区数十人的乌合之众损失如此之大使得昌都省举省大哗以为李思进浪得虚名庸碌无能。也因为李思进的无为之治西靖城上下掀起了一场李思进适不适合再担当西靖城主的口舌之争连法统也被卷入了。因为李思进偏向于内丹派因此内丹派坚持李思进没有错只是军队之责外丹派却说李思进一味宽容以至于惹此大祸。两派越说越僵最后那些法统的人竟然也拿起刀剑要以武力决定对错了。

李思进经过此事闭门静思了数日命人聚精铁铸了这把百辟刀刻此八字铭文于其上时时告诫自己。我知道后来李思进重整军队并没有不杀这条看来李思进也终于放弃了法统这种不切实际的信条了。

我读完这一段抬起头正看见文侯在看着我。我把书还给他默然无语文侯道:“你以为你与李思进相比如何?”

“末将远远不如。”

“错了。”文侯微笑起来“古人和今人的不同就是古人往矣而我们还在不断地向前走。也许现在李思进还站在你前面但总有一天你说不定会赶上他的。但如果你自己不愿再向前走了那自然就远远不如。”

我浑身都是一抖道:“是……是么?”

“不要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世界在你手中只要你愿意!”

文侯向我伸出手来一把握成拳头。他的手并不粗大保养得很好白皙光滑但这个拳头却似有着极大的力量。我几乎带着敬畏看着他的拳头喃喃道:“可是可是我真的能够么?”

文侯拍拍我的肩头道:“能够!”

他的话斩钉截铁也让我更有了几分信心。我抬起头低声道:“大人对不起。”

“不要说这话了楚休红。”文侯微笑着又坐了下来“对了郡主的葬礼明天就要举行了你与我一同去。”

我吓了一跳道:“可是安乐王他说……”

小王子和我说过安乐王对我恨之入骨有将我斩杀以谢郡主之意如果我出现在郡主的葬礼上说不定他真会杀了我。文侯却摇了摇头道:“安乐王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是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不用怕。明天你要表现得极为痛苦让他看看失去郡主最伤心的应该是你。”

“是。”

我嘴上答应着可是心中却不免有些不快。说实话对于郡主的死我虽然不会比安乐王更伤心但也是很伤心的。文侯这样的话似乎是要我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来这让我很不舒服。文侯倒没有注意到我这种反应只是道:“明日葬礼宗室大多会来。只要安乐王承认郡主以你妻子的身份下葬那就够了所以你一定要去。”

“是。”我也只有这一句话了。我的心头只觉得寒不论文侯对我如何赏识说什么把我当儿子看可是在他心中我毕竟远远及不上甄以宁对于他来说我永远都只是一件工具吧。

※※※

郡主葬在宗室墓地之中。宗室墓地也在西山离国殇碑和忠国碑都不远安乐王的墓址已经选好安乐王正室早亡边上留出了安乐王的墓地没想到却是郡主先行附葬。

今天是个阴天零星还有些雨丝虽然已是夏天天气却有些寒意。远远望去那两块巨碑耸立山头如同两个无言的巨人。我站在文侯的身后穿着黑色的战袍。帝国丧服为黑色这身黑袍是文侯命人为我赶制的算是我为郡主穿孝。安乐王还没来太子倒先来了他的脸上也带着忧伤之色反倒使他少了许多原先的轻佻多了几分凝重。一见到他我几乎忍不住想问问他关于她的事。东宫与路恭行一战后也不知她如何了幸好我知道要是我真问出口那可是糟糕之极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对于郡主我究意是什么感情?我实在说不上来。爱她么?有一些吧也许更多的是尊崇。她的计略眼光都远在旁人之上与文侯相比似乎都要胜出一筹。可是她死得却太不值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根本不会孤身出来的。

以前在军校时有些风流人物谈起女人来就口沫横飞即使在高鹫城那种险恶之地龙鳞军的金千石一说到女人也双眼亮。金千石就说过女人是最怪的如果她不是真的爱你那她们就聪明得绝对不可相信。可如果她爱上了你那她就算说太阳从西边出来那一定就是出现奇迹太阳的确从西边出来了。

郡主你也只笨了一次却连自己的命都送掉了真是个傻瓜。我想着眼里却湿湿的泪水已打湿了眼眶。

“楚休红安乐王来了随我去见过。”

文侯轻声在我边上说着我慌忙擦去眼中的泪水定睛看去。一队人正缓缓走来当先是一具八人抬的朱红色灵柩。棺木很大压得抬灵柩的人走路都有些晃动。

虽然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一看到这具灵柩我的泪水又不禁流了出来。

文侯和太子步行迎了上去。灵柩后面是安乐王和小王子跟前他们的是几个穿着丧服的女子大概是安乐王的侍妾。我记得郡主和我说过她的生母已经去世了那些侍妾却哭得眼泪鼻涕都是好象最伤心的是她们。

太子走到车前伸手扶住要从车上下来的安乐王道:“叔父小心点。”

安乐王点了点头。这些天不见他一下子老了许多我看到小王子看到了我他的眼神有些惊慌。安乐王下了车一个踉跄文侯连忙迎上去扶住他道:“王爷请节哀。”

安乐王抹去眼里的泪水道:“甄侯世上最不堪的便是白头人送黑头人啊。”

文侯也擦了擦眼道:“王爷人死不能复生掌珠定已升入天国还望王爷以国事为重。”他转过头看向我道:“来楚将军过来见过令岳。”

安乐王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杀气。他的人看上去十分寻常但这一道目光却凌厉之极我走上前去跪下道:“王爷末将有礼。”

我看见安乐王的手按在了腰刀上他的手指关节处都已白一定在想着该不该当众将我劈了。虽然知道安乐王要杀我不是不可能可是我还是跪到他跟前。不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郡主。不管怎么说我没能保护好郡主那就是我的责任。

小王子忽然抢过来一把抱住我哭道:“楚将军你来了!姐姐临终前老是叫着你呢。”他低低地哭着却在我耳边小声道:“快哭啊。”

虽然有小王子的关照但是我现在已哭不出来了。我扶起他道:“殿下请起来吧。我未能保护好郡主一切责罚都是我应得的。”

小王子脸色也有点变了可能他想不通我为什么会不把性命当一回事。我轻轻推开他抬头看向安乐王道:“王爷末将无能致使郡主玉碎匪人之手此罪万死莫辞请王爷处置。”

我这话一出口文侯的脸也变了我知道他一定对我不听他的安排而恼怒。我也知道若是我表现得痛苦不堪在此时安乐王说不定会原谅我但是我不是戏子痛苦不是给别人看的。

安乐王也怔了怔半晌才道:“既然你这等说那我就成全你。”他伸手拔出了腰刀小王子惊叫道:“父王!”安乐王喝道:“退下!”可小王子还是不依不饶站在我和安乐王中间叫道:“父王姐姐说过不要怪楚将军。爹你杀了楚将军姐姐在九泉之下也不会高兴的。”

小王子的声音已带着哭腔安乐王的眼中闪烁了一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叹了口气道:“小殿下你不用多说了我有负郡主这是我罪有应得。”

安乐王看了看忽然也长叹一声道:“楚将军起来吧。”

小王子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道:“爹你原谅楚将军了?”

安乐王没有回答他只是踏上一步将小王子推到一边道:“楚将军这是你真心话么?”

我道:“郡主因我而死末将痛不欲生王爷若要斩我末将不敢多言。”

安乐王忽地喝道:“那你死吧!”

他忽地把小王子一推。小王子虽然个子长得很高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安乐王一把将他推得一个踉跄手中的刀光一闪劈向我前额。

安乐王还是要杀我!我心中一沉可是动也不动。如果我被安乐王杀了那样也对得起郡主吧。在刀劈到我眼前时我不由闭上了眼等着死的来临耳边只听得小王子的惊叫和文侯的声音:“王爷!”

安乐王又叹息一声道:“要是杀了你小茵不会高兴的。”

他将腰刀收回鞘中忽地喝道:“楚休红给我抬棺木去!”

到了墓前将灵柩放下在那儿已有一列身着长袍的法统围着土坑。上清丹鼎派和清虚吐纳派同出一派虽然主修有所不同但布灵堂做法事却是一模一样的这些人也不知是哪一派多半是清虚吐纳派。他们手中拿着一个小铃一边绕着圈慢慢走着忽然闪到两边露出一座香案有个峨冠长袍的修道之士正站在案前。

这是真归子!

现在朝中是清虚吐纳派得势上清丹鼎派向受排挤帝君极信任清虚吐纳派宗主玉馨子上清丹鼎派宗主真归子虽然也同样是国师但与玉馨子相比他很少露面有什么重要法事全是玉馨子出头没想到郡主的葬礼叫的却是上清丹鼎派。

真归子念诵着经文手中的一柄木剑上下翻舞。我记得张龙友说过法统是剑丹双修他们的剑术虽不适合马上击刺步下搏击却大有威力我碰到过好几次的那种奇丑无比的剑士似乎就出自上清丹鼎派只重练剑的旁支。真归子现在虽不是与人动手但看得出出剑有力手坚定如磐石如果用于实战他也一定是个高手而且他的动作间依稀正与那些丑陋剑士颇为接近。

我看得呆了真归子忽然清啸一声左手食中二指并拢向剑尖一指剑尖上突地冒出一朵火花他右手轻颤香案上的几支蜡烛一下被点燃。也是他这一声喝才让我回过神来心中又是一阵痛楚。这是郡主的葬礼在这个时候我居然也分神想什么剑术好不好难道郡主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么?

想到这儿我的心头更加痛楚象被一把小刀扎入了还绞了绞。郡主对我是真心真意的可是我也的确只是在随波逐流有负于她的深情。

淡黄衣衫雪白的手指碎珠崩玉的琵琶声……

我的心早已经交给她了吧即使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安乐王边上的太子太子此时全然没有平时的轻佻眼神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虽然他新生的弟弟妹妹一大帮可是让他真正有手足之情的也许也只有郡主和小王子两人。

在这一刻这个我一向看不起的太子也似乎焕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法事做完后就该入土了我和几个下人一起将灵柩放入坑中。沉重的灵柩压在坑底的土壤上时小王子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跪在坑边抓了一把土洒进去哭道:“姐姐你走好。”

葬礼结束后安乐王已经连站都快站不起来了几个侍人扶着他上了车小王子跟着上去。我跟在他们身后小王子上车前又看了一眼那座新坟忽然道:“楚将军你以后还会娶别人么?”

我怔了怔小王子已经小声道:“如果你敢娶别人那我一定不会饶你!”

我心头一阵苦涩。虽然他在威胁我可我并不怪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好的。”

也许我真的不会再爱上某个人了吧我失去的已经太多了。

安乐王走了以后太子也上车走了。文侯走到我跟前道:“楚休红我们也走吧。”

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道:“等一下吧我还想再看看郡主的坟。”

这样的话已经很失礼了文侯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道:“也好。”

我走到这座坟前看着那块墓碑。墓碑上写着几句话概括了郡主短短的一生。在她的一生中也说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是两三行文字便说明了一切。

“不要多想了。”文侯把手搭在我肩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送葬的人66续续都走了。因为死者只是个郡主大臣们大多没来来的也只是一些宗室唐郡主和蒲安礼倒也来了这时唐郡主正在大声骂着马夫也不知在什么脾气。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可是我的心中却是那么地空虚。

我道:“大人我们回去吧。”

坐进车里文侯不知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在想什么。进西门时我再忍不住道:“大人末将又没听你的话。”

文侯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这一点也真的很象以宁。”

甄以宁就不愿听从文侯的安排从那时文侯让他娶唐郡主开始他就在不断地违背文侯的安排不然以他的身份文侯肯定不会放他到前线冲锋陷阵的。一说起甄以宁我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和甄以宁相比我实在相差得太远了。

车子到了军校门口停了下来我向文侯告辞下了车正要向住处走去文侯忽道:“楚休红不要再多想蛇人尚未全灭你的任务还重。”

我转过头又行了一礼看着文侯的马车消失在街角。蛇人经此大败元气大伤虽然还保存着相当的力量可是文侯这话也未免太沉重了。如果不是我多虑他方才说这话时的样子几乎象是我们刚吃了一个大败仗而不是我们正在追杀败逃的蛇人。

到了门口正在开门进去我突然觉得身上一凛。

屋里有人!凭着战场上磨炼出来的直觉我感到了有种异样的感觉。我轻轻抽出百辟刀侧着身子站到门边开了锁将门一推。如果里面有人要暗算我他一定会一刀劈下。闪过这一刀后我的百辟刀就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反击过去。

然而屋里并没有人暗算我有个人轻声“嗤”地一笑道:“楚将军你倒有了长进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顿时放下心来。这是邵风观的声音其实我也该知道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做了上一次他被文侯撤职回来还给我刀马之时也是不动门锁人进了屋子。我将百辟刀放进刀鞘笑道:“邵将军你要是不当将军做个小偷也是一等一的。”

上一次邵风观身上满是伤痕样子很是狼狈这回却是衣着整洁不过和上次一样他拿了个小酒壶正在自斟自饮。我坐到他跟前将木板门推开了才坐了下来道:“邵将军你怎么回来了?”

邵风观眼里带着一丝狡黠给我倒了杯酒推给我道:“你猜猜看。”

我的心头一动道:“是不是战事不利?”

邵风观淡淡一笑:“真聪明我们吃了一个败仗。这回不是故意的而是实打实的败仗。你跟我来吧我给你看个东西。”

我道:“好吧我去牵马。”

邵风观道:“不用你的飞羽太引人注目了我已经安排好马车。”

他走到门边向外看了看道:“跟我来。”

我有点惴惴不安跟在他身后道:“你要给我看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他飞快地向前走去。现在军校里正在上课这儿倒是很清净。我虽然名义上还是军校教师但由于要统率前锋营所以授课的事大多由胡滔代劳现在我是偏将军大概用不了多久也会有我自己的宅第了。我跟着邵风观走过拐角他打了个呼哨一辆马车忽然从一个岔道里开了出来驾车的正是诸葛中。

邵风观扭头道:“楚将军上来吧。”

我跟着他上了车里面车帘也放下了漆黑一片。我道:“邵将军你在担心什么?”

邵风观道:“也没什么有备无患。阿中没有人注意吧?”

诸葛中道:“没有。”

“那就好我们走。”

车子晃了一下开动了我心中越不安小声道:“邵将军到底要去哪儿?”

“城南。”

以前邵风观开的平宁镖局就在城南我道:“是去你那镖局么?”

邵风观点了点头:“不错。不过镖局早歇业了现在只有几个以前的伙计在打理。”

我越来越好奇只是想不通邵风观到底要我看什么东西还要搞得如此神秘。车子不紧不慢地开着一路上听得了路上行人的喧哗危难解除后帝都几乎立刻恢复了往昔的繁华做生意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车中很暗邵风观盘腿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道:“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邵风观叹了口气道:“我想给你看个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知为什么我想到的是她难道邵风观把她偷出了东宫来送给我么?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可是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但我可以抛弃一切也在所不异。我急道:“是个女子?”

邵风观抬头看了看我眼神中又是诧异又带着点善意的嘲讽:“原来你也挺正常啊呵呵我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呢。”

我脸红了红心知自己的胡思乱想也太没边了也让他去乱猜只是道:“到底是谁?”

“到了再说吧。”

他不再说话我也不好再问。车子七拐八拐忽然一停诸葛中打开车门道:“邵将军到了外面没有异样。”

邵风观舒了口气道:“来吧。”

平宁镖局的匾额已经取下了大门紧闭他推开门走进去我连忙跟着他进门。虽然知道马上就可以知道了可是还在胡乱想着。邵风观到底要我看谁?难道会是甄以宁?

我浑身一震。如果甄以宁没有死那可太好了。这时邵风观走到了一间内室前伸手推开门我抢上前去先行进屋。

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床上张着帐子我几乎是冲到床前一把撩开了帐子。撩起帐子时我的手都有些颤抖这个谜团马上就可以解开了。可是一撩起帐子我却是一怔。

床上的确躺着一个人这人浑身是伤包得严严实实一张脸只有一半露在外面但绝对不是甄以宁我绞尽脑汁也不记得我认识这个人。这人正在睡觉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邵风观让我来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邵风观走到我身边我道:“邵将军他是谁?”

邵风观道:“他叫顾宣是火军团的士兵。”

我又是一怔。火军团那是毕炜的部队毕炜追击蛇人将火军团都带了出去这个顾宣想必就是其中受了伤。可邵风观搞得如此神秘做什么?我道:“那怎么了?”

邵风观没有回答我弯下腰轻轻拍了拍那个顾宣道:“顾宣醒醒。”

这顾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到我他大吃一惊叫道:“你是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邵风观轻声道:“不用怕他是楚将军。”

顾宣道:“我记得了你是楚休红!”我已经是文侯的亲信火军团原本就是由文侯府军的班底扩编而成他认得我也不希奇可是这顾宣认出我后还是惊恐万状不知为了什么。

邵风观道:“不用怕楚将军不用报告文侯大人的你告诉他你的经历吧。”

顾宣还是十分惊慌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阵道:“真的可以相信他么?”

邵风观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反正我看他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我有点哭笑不得邵风观救过我的命可是这话也似乎并不是夸奖我。我道:“顾宣只要你没做什么恶事就不用怕我。”

顾宣又打量了我一下目光中还是疑虑重重半晌方道:“邵将军可以跟他说么?”

邵风观道:“废话你的命只有楚将军才能救说吧。”

顾宣想了想咬咬牙道:“好吧反正我这条命是拣来的。”他撑着想坐起来却又眉头一皱似乎身上疼痛不堪我扶着他道:“慢慢说吧。”

邵风观拉过一张椅子道:“坐吧他的话很长。”

等我们都坐好了顾宣开口道:“楚将军我是火军团第三队的士兵隶属毕炜将军统辖。今年四月上毕炜将军秘密召集我们十人到文侯府商议……”

“四月?”我打断了他的话。四月时我刚从雄关城受训回来蛇人也正要围攻帝都文侯的地雷阵想必就是这个时候布下的。顾宣道:“是的是四月。那时蛇人刚打破北宁城屠方将军的大军败回来城中人心惶惶我们也都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忽然受到文侯大人召见我们都十分意外也极是高兴。”

他说到这儿咳了两声邵风观拿过一杯茶道:“喝一口慢慢说吧。”顾宣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方道:“文侯是在密室中召见我们的要我们立誓绝不能走漏消息给了我们一个任务便是在南门外秘密埋伏。”

我的心猛地一跳。顾宣虽然只开了个头我却已经隐隐知道了文侯的计策了。我抢过话头道:“是埋伏在地下么?”

顾宣和邵风观都是一震顾宣惊道:“你知道么?你……”邵风观却道:“楚将军你的心思真是机敏一下就猜到了。”

地雷阵怪不得能同时爆原来并不是用引线点燃的而是用人!我惊得呆了道:“原来是在地下挖了地洞要你们埋伏在里面啊。难道你们在地下埋伏了一个多月?”

顾宣点点头我惊道:“不可能!一个多月你们吃什么?拉在哪里?而且蛇人难道不会现洞口么?”

蛇人围城足足有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顾宣他们头顶都是蛇人要说十个藏人的大洞连一个都没有被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哪知顾宣道:“不会现。”

“为什么?”

“因为此事极为机密文侯也只挖了十个洞里面放了一个月的干粮食水我们一进里面出口就被封住除了几个通风口根本就没有洞口。文侯也说过蛇人一被击退就会将我们挖出来的。”

我听得毛骨悚然。一个活生生的人要被埋在地下一个多月这要何等坚忍的意志啊!这次解除了蛇人的围攻这十个人的功劳应该是最大的不论如何奖赏都不过份。我不禁肃然起敬道:“顾将军帝国是你们的努力才保住的这个功劳可以排第一位。”

话一出口我马上知道自己错了。战后论功行赏我也被加封为偏将军可是从头至尾文侯根本没有说起有这样十个人!果然顾宣也只是冷冷地一笑道:“功劳?还有什么功劳一炸起来我才知道我们都被骗了!本来文侯说我们那个洞穴不会有事火药都埋在别处可是炸起来时我却现原来那些火药和油就在洞穴边上!”

我不禁呻吟起来仿佛看到了黑暗中被火药爆炸时冲击泥土被炸得纷飞时的情景一时间竟连气都喘不上来。顾宣也在呻吟着他的脸上虽然包着纱布眼神中却流露出难忍的恐惧和痛苦。好容易我才平静下来道:“后来呢?”

顾宣苦笑道:“那时我吓得魂不附体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往上刨着。虽然知道出来也是个死可总比活活埋在土里憋死要好一点。我的运气很好开始的一震将头顶的泥土全都震塌了竟然被我死命爬出了土层。一出来便看见四周都是火那时我的心都凉了被火烧死和被土埋死其实也差不多啊。”

“后来呢?”

“后来?”顾宣又是冷冷一笑“本来我也只道自己是死定了已经不打算再要这条命突然间天上下起了雨。我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可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被一群烧得焦头烂额的蛇人围住了。那些蛇人正在拼命向后逃跑正好有一辆车经过我。大概我下半身还埋在土里身上又糊满了泥土它们以为我也是蛇人其中一个竟然将我拉上了车。”

我皱了皱眉喝道:“不可能!它们现你时会以为你是蛇人可一上车后难道还不会现么?”

顾宣道:“自然马上现了有个蛇人立刻要杀了我但其中一个蛇人却制住了它们。开始我也不知道这蛇人是什么用意只能被它们俘去后来才知道那个蛇人想从我嘴里问出这地雷阵究竟是如何动的。”

我沉思着道:“它真的打这样的主意?”

顾宣道:“是的它后来还来问过我。对了它还告诉我它的名字叫木昆。”

“木昆!”去年我赴援东平城时为了换回二太子蛇人派来的使者就是这个木昆。那时木昆的睿智就让我吃惊它的谈吐和态度和一个人没什么两样没想到这个蛇人也参与了围攻帝都。邵风观道:“你总该信了吧?我本来也不相信。”

我本来还有点怀疑顾宣的话此时却已坚信不疑了。顾宣没去过东平城除非这一席话是邵风观教他的否则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木昆这个名字。我道:“顾将军你可受了不少苦。可脱险后为什么不报告文侯大人?”

顾宣道:“在蛇人中倒是没受太多的苦那个木昆要问我我已抱定必死之心一个字都不告诉他。毕将军率军攻破了北宁城蛇人继续南逃这次那个木昆也带不了我们了扔下我们自己逃走。那时我才长舒一口气只道自己九死一生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

我道:“只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宣冷笑道:“我是被邵将军现的。到了这时我才知道原来除了我还有郁继荣也活了下来。”

我一怔马上就想到了那郁继荣定是另一个埋伏在地下洞穴中的士兵。邵风观在一边轻声道:“那个郁继荣是另一个脱险的士兵是毕炜先行现的。我现了他后见他身上被包扎的还只道是卖身投靠蛇人的败类听他说到木昆我才算有点相信正想向毕炜和邓沧澜报告正好看见毕炜在处斩郁继荣。”

这时顾宣突然大叫了一声身上的纱布登时殷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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