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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尊王攘夷(1 / 1)

帝君说帝国百废待兴这话却也说得恰如其分。蛇人被消灭举国欢庆加上快要过年更是隆重之极。帝君大赦天下百姓欢声雷动虽然帝都还显得元气未复却已有了些太平盛世的景象了。

我在路上匆匆走着把风衣的衣领拉高了遮住我的脸。今天薛文亦请我过去吃饭说是过年了也让他那个叫薛庭轩的儿子见见我。过了年他儿子有六岁了。与薛文亦大不相同他这儿子酷爱使枪还没蒙枪倒已经开始学起来了。薛文亦让他拜在我门下但我平常也没功夫去教只能说抽空去指点一下。薛文亦望子成龙他自己在军中呆过不短时间但从来没学过刀枪更盼望儿子能够允文允武成为名将所以多次催着我过去。

因为快过年了街头很是热闹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一块空地时里面挤满了人当中拉了一条横幅有个头上扎了块红布条的人站在临时搭起来的台上正高声说着什么净是些什么“誓死报国”、“为国尽忠”一类的话。他说一句边上围着的人便一阵欢呼。

我站着看了一眼边上一个拿着一叠纸的少年马上跑过来道:“先生你要加入尊王团么?”说着把一张纸递到我手上。尊王团?我不由稍觉诧异。这个组织出来也有几年了当初也曾派代表来劳军虽然觉得他们整天叫嚣忠君爱国有些无聊动不动又上街游行强要路人和店铺捐钱。但他们全说些大道理也不好说什么没想到居然壮大到这等程度了。我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尊王团报名表”下面是些小栏目甚是详细什么名字性别籍贯年龄还有出身云云。我道:“这是什么?”

“这是尊王团的报名表。”少年大概觉得我有可能加入这个尊王团兴致也上来了指点着道:“填好这张表便给一张尊王团证书先生你就尊王团员了。先生作为帝国子民我们每个人都有义务为国出力只有加入尊王团才是真正的英雄。”那张纸甚是平整。工部造出树皮纸以来因为纸张成本便宜得不能与牛羊皮相比展极快现在用破布木屑都能造纸以前这些废物都成了有用之物因此帝都已有十几个造纸作坊了。只是纸张纵然多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这样浪费何况还要费抄工。尊王团有这个财力假如抄写一些识字课本一类那也是一件实事。加上他说什么只有加入尊王团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心里不禁有些厌恶道:“蛇人可不是用嘴说死的。”

少年道:“先生话可不能这般说。军人血战固然有功但他们很多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当兵的心里并不是真正忠君爱国。我们尊王团开启民智让帝国百姓知道人伦大义那才是不世之功奠定帝国万世基业。”

这少年相貌端正原本并不让人讨厌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他可厌。

我把纸还给他道:“算了我没兴趣。”

这少年不死心在我身后道:“先生你这等想法大是危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无帝君我们还有这等太平日子好过么?”

我没有理他。如果要反驳只消跟他说五羊城没有帝君就行了。只是这样一说恐怕会引得他再大一番议论而我总还是地军团的都督。我顾自走去耳边却传来身后的喧嚣有人哭叫道帝君万岁之类想必是刚加入了那尊王团。进了薛文亦家内院便闻到一股香味只见薛文亦正在廊下薛庭轩则拿着把小木枪舞动。我笑道:“薛兄好自在。”

薛文亦一见我笑道:“楚兄你来了啊正等着你呢。庭轩快叫楚叔叔。”

薛庭轩提着枪过来向我行了一礼道:“楚叔叔。”上次见他时口齿还不太清楚现在说话已经很流利了。我一把抱起他道:“哈又长高了不少啊。”

薛文亦转动轮椅过来道:“来里面坐吧。”

我正要随他进去身后忽然传来邵风观的声音:“薛侍郎在下叨扰了。”

薛文亦和邵风观交情并不深厚他约了邵风观自是为了让他来陪陪我了。我转过头笑道:“邵兄你也来了啊。”

邵风观手上还拎着一个稻草扎就的包。他淡淡一笑道:“巧得很阿方家里带来一只毛腌风鸡正好尝尝。”他把那稻草包交给边上一个下人见我有些诧异道:“毛腌风鸡是阿方他们的家乡风味每年霜降时杀一只肥鸡将肚里收拾干净擦上盐塞入香草用稻草扎紧悬挂风干等过年时就可以吃了这东西做醒酒汤最好极是鲜美。”

邵风观甚是讲究口腹之事他吃的东西总是稀奇古怪。我笑道:“邵兄一说到吃你便眉飞色舞。”

邵风观笑道:“日求三餐夜求一宿。世上别的都是假的能吃能睡才是真的。”

邵风观说得轻松但在他话里我总觉得有一种苍凉之意。这个绝世名将越来越是颓唐。他离弃文侯投靠帝君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是本能地不愿靠拢文侯吧。即使成为帝君的心腹他心里也未必就此平静。邵风观倒也没在意什么伸手从我怀里接过薛庭轩掂了掂道:“好个胖小子哈哈薛大人更像令正与你的尊容不太像。”

薛文亦现在肥头大耳薛庭轩年纪虽稚却颇有英气。薛文亦干笑一下道:“来进去坐吧正好可以开席。”

我道:“没旁人了么?”

薛文亦道:“今天就你们两位了。见笑我在朝为官只是脾气太糟也没什么朋友。”

薛文亦性情恬淡从不结党营私大概与旁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谈得上朋友的恐怕就是我们当初一同从高鹫城逃出来的四人了。只是现在我们四个人也已变得太多我的心里微微一痛道:“吴万龄呢?他在帝都么?”

薛文亦的嘴角略略一抽道:“他现在是毕将军的红人一直驻守前线没有回来。”

他说得平淡但话中多少有些不满想必吴万龄与他也越来越是疏远。现在邵风观在这里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道:“好吧开吃。薛兄你在烧什么菜这么香。”

薛文亦还没说什么邵风观已叫道:“我猜薛大人定是搞到了些飞龙吧!”

薛文亦笑道:“邵将军果然了得!”他转向我道:“楚兄你大概没听说过飞龙吧?”

我确实没听说过这种东西道:“这是什么?”

“那是句罗岛雪山上的一种飞禽。居说是海中龙涎化生本是小鱼**月间月圆之夜出海生出双翅变成一种飞鸟不是很大极为难得滋味也极是鲜美。”薛文亦说着脸上忽地有些黯然道:“这是今年前来朝贡的句罗使团送给我的。那使团中有一个本是李尧天将军旧部说是当初李尧天将军为感谢我给他的船配备器械早就准备送我一对尝尝鲜。只是这飞龙鸟极是难捕平常捕得的全是贡品要不也是句罗王宴臣所用今年才多捕到几对。”

一说到李尧天我也不禁有些黯然。李尧天才高名显性情温和在帝国口碑也极好可是这个才华绝世的水军名将却没有与他才能相配的运气在征倭时殉职。我道:“李尧天将军去世也有三年了吧。”

“现在已是自新三年那就是四年了。”邵风观忽然加了一句。邵风观一直有些落落寡合但与李尧天合作时相处得甚是融洽他们也算是接近的朋友。他叹了口气道:“想想死去的老朋友我们这几条烂命可真硬啊。”

薛文亦道:“尽在外面说什么快进去吧。那句罗使臣还给我送了一坛子什锦泡菜和这边的泡菜味道大不一样先来点尝尝鲜清清口吧。”

我们坐了下来。薛文亦的家里打扫得很是整洁他妻子虽是小家碧玉却也持家有道。我挟了点泡菜道:“有命回来想想也实在该满足了。”

以前曾听李尧天说起过句罗人家家都吃泡菜。帝国各地也出产泡菜不过各地的制法颇有不同滋味也大相径庭句罗泡菜约略与天水省的泡菜有些类似不过味道也颇有独到之处这泡菜里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虽不中看味道却还好。邵风观也吃了一口道:“哪一仗不是把头别在裤带上能完整回来便已该拜谢天君了。”

薛文亦端起杯子道:“现在好了战争终于结束了。祝两位以后一帆风顺身体康健。”

战争结束了么?我暗自苦笑看了看邵风观他也有点哭笑不得。一场战争结束了另一场战争却已迫在眉睫。只是在薛文亦这些远离战争的人看来和平已经到了再也不用担心今晚睡下去明天醒来便是在一片火海中了。可是不管怎么说和平如果真的到来那该多好。

这一顿吃得甚是开怀连最讲究口腹之欲的邵风观也吃得兴致勃勃一张嘴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天南地北饮食男女他说了兴听得我们目瞪口呆。邵风观学识既博口才又佳即使不为将做文臣亦当是个名臣。

到最后上了那道毛腌风鸡做的汤。邵风观说得没错那腌鸡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做成汤后滋味鲜美异常连后来爬上桌来的薛庭轩都喝了两大碗把两个鸡腿全都啃光了。吃完饭与薛文亦一家告辞后我与邵风观一同回去。邵风观是骑马来的因为我是步行他牵着马陪我走一段。

快过年了。现在起到正月十五执金吾都不再禁夜街上逛夜市的人摩肩接踵一个个喜气洋洋。我和邵风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过先前那块空地时听得有人正叫道:“快来加入尊王团吧以为国捐躯为荣。”邵风观转过头来做了个苦相道:“楚兄以后要组织敢死队不用招人了那就叫他们去吧。”

我也苦笑道:“只怕到时这敢死队是往后冲的。”

邵风观叹道:“那也不一定底下那些人会真以为战死是件幸福的事而这些叫别人去死的人你杀了他也不会加入敢死队的。”

我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还知道忠君爱国总有可取之处吧。”

邵风观撇了撇嘴道:“嘴上功夫有什么可取。”

邵风观虽然说得刻薄但我也觉得他说得没错。一时间无话我们闷着头走过那群人身后他们还在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不时有人在欢呼想必非要弄到半夜不可也不知他们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正走着邵风观忽然道:“楚兄毕胡子居然会背弃大人我实在没想到。”

我淡淡一笑道:“虽然有点意外不过邓沧澜也转了向才更让我想不到。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文侯大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这一场恶斗谁才会最后赢。”

“大人应该胜算不大了。”邵风观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此番远征大人机关算尽让我们动手。胜了固然好败了也是我们的罪过不关毕胡子和邓沧澜罪过。只是帝君手段更狠居然来个釜底抽薪。邓沧澜不是轻易倒向之人会受毕胡子裹胁大概大人也没料到吧。”

我道:“听说南宫大人的夫人给他写了一封信声明其中利害。”

邵风观打了个哈哈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邓沧澜自命是痴情种当初就看中了可娜那时大献殷勤人家不理他他还不死心。现在人家嫁为人妇居然还是一封信就转得回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也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我不好随着邵风观去挖苦南宫闻礼的夫人只是打了个哈哈道:“也该回去了邵兄过了年去哪里?”

邵风观道:“陛下命我前去镇守东平城多半是负责监视毕胡子和邓沧澜的意思。”

我道:“是么?我倒没接到。”

“你当然不会接到这种命令。”邵风观嘴角浮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当初二太子趁帝都空虚起事虽是堕入文侯计中陛下现在可不会重蹈覆辙你这个宗室大将要在帝都镇守的。”说到这儿他的脸忽然沉了下来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当心点大人只怕命不久矣。”

我的心猛地一动道:“真的?”见邵风观只是微微点点头没说话。

他的眼力比我要高明看事深中肯綮想来也是帝君和张龙友定然料定文侯不会甘心现在文侯越低调他们越会防备。远征军回到帝都帝君和张龙友一定都松了口气吧。而我们回来后对文侯的打击一定也会更深一步。现在看似平静但已暗流涌动随时都会奔涌而出。我不知道这个大潮过来自已还能不能有命幸存。

太多的激浪吞噬了多少性命啊……

暮色中突然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天崩地裂蒲牢吼日奔月逐吞星斗云中妖龙食人。风吹鬼雨洒空街楼头游鼠窥尸骸骷髅犹插七宝钗。”

这声音颇显苍老很是突兀相必是什么人喝醉了酒在胡唱只是这歌词太骇人了根本不像是在大过年的时候该唱的。我和邵风观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立住了听那人高唱。却听得那人接着唱道:“残檐声声响铁马碧血红染鸳鸯瓦来年白骨蔽四野。可怜岁岁起刀兵不知何时得太平如此人间不欲生。鸢飞戾天力犹乏鱼潜于渊无深峡终是苍生多罪业无端应此茫茫劫。”

当那老人唱到“可怜岁岁起刀兵不知何时得太平如此人间不欲生”三句时我心里一阵绞痛听到最后“终是苍生多罪业无端应此茫茫劫”那两句眼中不禁又有泪水要落下来。这老人想必是个诗人我虽然不知这诗写得好不好但其中悲天悯人之情怀却能感觉得出来。在与蛇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不知有多少百姓无辜丧生了难道现在还要再来第二次么?

我看了看一边的邵风观他眼中隐隐也有些泪光手中紧握马缰似是若有所思。暮色中那老人的歌声已经停了唯有寒风吹过凄厉如刀。

邵风观在年初三便率风军团与一万新编入常规军的西府军前往东平城。蛇人消灭后当初与共和军商议的势力范围就该一步步落实。根据当时协议闽榕省该划归共和军这样之江省就成为帝国与共和军势力的交界一旦有战事东平城就是最前沿的重镇了。现在虽然一片和睦的景象但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可是即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能放弃。年初一晋升命令下达四相军团全律晋升一级我、邓沧澜、毕炜、邵风观同时升为副将军。虽然同是副将军按排名我在第一第二则是邵风观毕炜第三邓沧澜在第四所以邵风说他是派去监视水火二军团的完全不假。

按照军功四相军团的四都督早就可以晋升为副将军。但由于副将军很少一直被当成一个类似荣誉的军衔现在只有一些退伍致仕的老将才得封副将军我们这四个年纪都在四十以下的副将军也是帝都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不过小王子由于是监军未封军衔我说他要拜帅的预言落了空元帅一衔到了文侯头上只是谁也知道那是个空架子。同样屠方晋升为上将军那也是个虚职了只不过屠方没有野心倒是自得其乐但文侯明升暗降他心里一定不高兴。

年初五共和军派来的使者团开始正式与帝国谈判商讨共同治国之方。共和军提出了两个建议一个是划江分治大江以南归共和军以北是帝国共和军作为帝国的一部分每年上交税收。这相当于把以前五羊城的权限扩大了上百倍大江以南帝国再无权力插手帝君肯定不会同意因此共和军的另一个提议是建立联合政府将兵、刑、吏、户、工五部官以七三分成的比例分别由帝国与共和军委派官吏国策由五部尚书率官员组成内阁共同商讨阁臣有提交国策之权同样以七三分成的比例由帝国与共和国委派而帝君拥有最终否决权但一切事务都以国家律法为准所以内阁第一件事便是制定新的律法称为立宪。因为立宪相当于将帝君的权力分给内阁所以这个提议倒是得到不少帝国官员赞同觉得大为可行可商议的仅仅是一些细节问题。

从个人的方面来看我很支持立宪制。内阁并非终身制五年一届名单按比例由两方推举阁臣连任不得过两届一旦有重大决策失误内阁必须立刻引咎解散重新组阁。不论怎么说这样子可以很好地弥补以前帝君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之弊。如果是明君决策也未必全能英明如果是个昏君那他胡作非为便没人能制约。如果采用内阁制至少不再是某个人一人说了算任何决策都必须由内阁讨论才能提出而即使帝君有什么决策同样必须由内阁讨论一旦内阁通不过帝君即使有否决权也没用。内阁制既维护了帝君的权威又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帝君的独断现在看来比共和军以前坚持的“以人为尚以民为本一切权力归于民众”这种空话更具可行性。南宫闻礼就极为赞同这个主意说这是取帝国与共和制二者之长双方都能够接受。

可是帝国中反对这提议的声音也有不少尤以兵部尚书屠方、刑部尚书丁西铭反对最力。屠方上疏说此议对帝君大为不恭而丁西铭在奏疏中说得更厉害说什么“此议名立宪而实共和久而久之百姓当以陛下为赘痈”因此“臣以为切切不可行此下策”。正月十五共和军与帝国的文臣唇枪舌剑越来越激烈一整天几乎是在争吵中度过的。丁亨利作为共和军使臣的席代表我也看得出他已是身心疲惫一边的郑昭更是心力交瘁。蛇人被灭后因为丁亨利没有对我们动手我没理由再扣着郑昭便将他送了回去。这次郑昭加入使团自是因为他能知道帝**重臣的底线在何处可是一旦真的谈判了恐怕帝国文臣的固执让他也大为意外。纵然他能读出对手的心思又有何用?像丁西铭这样寸步不让的在帝国可谓占了主流。假如全部是屠方丁西铭这样的大概这谈判早就破裂了。

谈判中我只作为列席旁听也不多说什么但耳中塞满了争吵声我也觉得头痛欲裂会后的宴席根本没心思参加了只想回家好好洗个澡。我的宅子仍是当初那套小宅院冯奇他们九人现在也住到我家里来我在宅子隔壁买了一套房将两个宅子打通仍然只与帝都的一般富户相埒而已。不过小归小毕竟还有一些下人为我洒扫做饭

只消回家便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洗个热水澡的生活。

这一天是正月十五一年之中的上元节有观灯的习俗街上张灯结彩极是热闹。我回家让下人烧热了水就放假让他们早早上街看灯去家里没留几个人。反正冯奇他们因为当初路恭行的事仍然很少出门今天也呆在家里有他们在自然出不了事。我脱了衣服泡进了澡池里。当初在符敦城洗那个温泉至今难忘。帝都虽然没有温泉但我现在手头有了点钱在家里请高手匠人设了这么个澡池底下铺了一层白色卵石接入热水便与符敦城来仪馆里那个温泉一般无二了。澡池里每天清洗十分干净躺进去时当真舒服得骨头都要酥掉。

正泡觉得水有点冷了刚想叫人换水门上忽然响起两声敲叩看门的老周在外面道:“将军来客人了。”

这时候还来客人?我不禁有些不快。在这种时候过来做不之客的实在想不出会是谁。我道:“让他稍等一会我穿一下衣服。”

老周道:“是。”

我懒洋洋地擦干了身上正在穿着外套门上忽然又被敲了两下。我有些不快道:“老周你没让他等一会么?”

“是我。”

这个声音轻柔温婉我却如同被当头打了一棒惊道:“白薇!”

这的确是白薇的声音。我怎么也想不到白薇会在这么个夜里到我家来甚至我都不知道她与郑昭一同来帝都了。我抢步上前一把拉开浴室的门。

门外正是白薇。她穿着一件大大的披风只露出一张脸。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颊如玉一般白。我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她的双肩但手还没碰到她的衣服不禁又收了回来道:“对不起郑夫人没想到是你。”

白薇的脸白皙而光润甚至没什么血色。她呆呆地看着我我不禁诧道:“怎么了?”低头一看心里却是一阵刺痛。

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正是当初白薇送我的那件。我干笑道:“郑夫人你先到正堂坐一会吧我穿好衣服就出来。”

白薇轻声道:“不必了。”

我呆了呆还不明白她的意思白薇像是一个踉跄人向我怀中倒来。

我只道她没站稳伸手想去扶她心中却忽地一紧。

白薇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雪亮的短刀正刺向我的前心。

白薇的刀法相当不错如果我全神贯注的话这一刀我还能闪开但现在根本没想到白薇会对我动手想要闪开已来不及本能地要去腰间拔刀手才一动才省得自己衣衫不整。自从武侯把百辟刀给我我就从来没有解下来过连睡觉的时候百辟刀都在我的腰间刚才因为在洗澡百辟刀就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我手趁势一伸已探到了架子上。而此时白薇的刀已刺出一半。

拔刀的动作熟极而流。假如我立刻反击虽然仍旧躲不开白薇这一刀但至少可以两败俱伤。可是手指刚碰到刀把的一刹那我却怎么都拔不出刀来。当初与曾望谷相斗时我誓这一生一世永远不杀妇孺。

可是现在拔刀的话我根本无法拿捏得稳只能出刀杀人了。

不我不能杀她即使她要杀我。

我眼睁睁地看着白薇的刀直刺过来手却怎么都挥不出去。即使那只是一句誓言可是我心里却如横贯着一根粗大的铁条怎么都闯不过去。我曾想过自己会怎么死被蛇人砍死捅死缠死那都有可能可是再也不会想到我会死在白薇刀下。

我不禁闭上了眼。

但预料中的死却没有来。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睁开了眼这才现白薇手正颤抖着刀子几乎要碰到我的身体了却不曾刺下去。见我睁开了眼她骂道:“胆小鬼!为什么不还手?”

我手忽地一挥百辟刀“锵”一声抽出喝道:“现在也一样!”

现在已是有备而刀光一闪正从白薇面前掠过砍在白薇那把短刀的刀身上一下将白薇的刀砍成两半。这一刀斩得太过轻易百辟刀虽然锋利却也不能如削朽木一般斩断别的快刀而白薇的刀头落到地上出的更是木头的沉闷声音。我一怔左手一把探出拧住白薇的手腕一把夺过那半截刀伸百辟刀在剩下的刀身上一敲声音黯哑果然是木制的。我怒道:“你开什么玩笑?你要知道我惊慌之下出手是不分轻重的说不定真会一刀斩了你。”

白薇的刀术虽然不错但与我仍然不能相比。她那把木刀被我夺过却恍若不觉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眼里忽然流出了泪水哽咽地道:“我就想死就想死你刀下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被她吓住了道:“你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和郑先生吵嘴了?”白薇虽然不是使小性子的人但如果她与郑昭有什么别扭我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白薇摇了摇头道:“你真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我都不敢相信你也能活到现在。”

我被她骂得有点哭笑不得道:“是啊我也不相信自己居然活了这么久现在才知道原来傻瓜总能活久一点。”

白薇却根本没理会我的打趣话只是不住地流泪。看着她落泪我越来越不自在干笑道:“好了好了你要是再哭我都要为了没被你杀掉而感到内疚了。”

白薇终于笑了一下但她眼里仍然满是泪水。白薇不会特意来与我开玩笑的一定有什么事。我拍了拍她的肩道:“说吧到底生了什么事?”

白薇擦去了泪水抬起头道:“你为什么一定不肯杀我?”

我道:“我当然不会杀你。我过誓这一辈子绝不杀女人和孩子。”

“如果女人要杀你呢?你也不杀她?”

“当然不杀。”我笑了笑“不过我也不会乖乖让你杀掉。”

白薇叹了口气道:“不你这个傻瓜到时你想还手都来不及的。”我被她说中了。假如刚才白薇用的是一把真刀而且她真的要杀我的话我有九条命都不够丢的。我道:“那因为是你。我相信你不会杀我。”

白薇抬起头道:“为什么?”

“因为……”我斟酌着自己的辞句。白薇虽然并不是真的要杀我但她毕竟算是行刺我怕自己说得不对会让她多心。我道:“她来杀我自有她的理由我却没有杀女人的狠心。”

她扭过头看着屋角道:“楚休红你也变了很多。我记得在高鹫城里你不愿杀降但眼里一样有杀气只是眼神却要清澈得多。现在你手握重兵动辄伏尸千里可你眼里的杀气淡了眼神却也浑浊了许多。”

我不知她说这些做什么干笑了一下道:“人总是要变的你不也变了许多。当初你和紫蓼在高鹫时我可真以为你们只是两个弱不禁风的闺秀。”

白薇轻轻咬了咬嘴唇她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倒显得特别明亮。她道:“人为了求生往往会不择手段你说是么?”

我想说在高鹫城绝粮时帝**和共和军都为了活下去而吃过人肉。连人肉都能吃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那时我极其厌恶武侯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下达吃人的命令可是随着这些年的征战厮杀我却似乎又能理解武侯了。

为了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人可以变成多么可怕的东西!我叹了口气道:“那也是难免的。”

我刚说出口白薇忽然扑上来一把抱住我道:“不我不要。我只要那时的你。”

她的身体火烫。我的头“嗡”的一声心道:“这也是她的手段么?”

但怀中这个女子显得如此柔弱无助假如她是一件武器那一定是一件根本伤不了人的武器吧。我用左手揽住了她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哽咽着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在黑暗中我嗅到她幽幽的香恍惚中似乎又回到那个被蛇人围住的高鹫城里。我的左手抚摸着白薇湿润的头喃喃道:“白薇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过去的事都已经成为过去。”

夜渐深寒意也渐增但屋子里却如春日一般和暖。我抱着怀里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从送她出高鹫城时的那一吻起我对白薇白薇对我都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只是我也知道白薇是不可能和我走在一起的。她是共和军宿将之女又是共和军的重臣之妻而我呢?现在总是帝**的要将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白薇想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一般蜷缩在我的胸前道:“是啊都已经过去了。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至少我可以伤你的心。”

我笑了:“这种行刺法倒是求之不得。下一次你准备什么时候再来行刺?”

我觉得怀里这个柔软的身体突然热了起来正想说什么白薇忽然挣脱了我的拥抱道:“不会有了。”

刚才她的声音柔腻入骨现在却突然变得冰冷。我的心头忽地起了一阵寒意还没等我再想什么白薇突然又轻轻吻了我一下道:“楚休红今晚只是一个梦梦醒后就忘了吧。”

我道:“只怕我永远都忘不了。”

“忘不了也得忘。”黑暗中她坐了起来默默地穿着衣服。虽然看不清但我感到手背上溅了几点滚烫的水。我也坐了起来道:“不对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白薇的话一直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事难以启齿。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今天你过来不会只是吓吓我再跟我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拉得有点重白薇甩了两下仍然没甩掉反倒被我拉得靠到我身上。

她嗔道:“你把我弄疼了!”

“这不是你说的话。”我逼视着她“白薇你有什么话就实说吧不要再瞒着我。”

白薇抬起头。黑暗中我看到她的眼里已满是泪水嘴唇也哆嗦着。“要杀你。”

白薇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才说出这三个字来。我本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天秘密一听这三个字倒松了口气苦笑道:“要杀我的人多了吧。”

“丁亨利。”

白薇的头垂了下去。她像是用尽了浑身力量这时又虚脱一般靠在我胸前。我淡淡一笑道:“丁兄真看得起我。”大概我并不太惊奇白薇倒有些诧异道:“你知道了?”

“猜也猜得到。”我喃喃道“联合政府的事显然已经走到了绝路多半行不通。到了这时不管哪一方都要准备着打仗了。丁亨利不是等闲之辈蒙他看得起他也当我是一个好对手。这时候趁早把我消灭了那将来他的胜算就要大得多。”

我感到怀中的白薇颤抖了一下她轻声道:“那你会对他动手么?”

我叹了口气道:“我早就有这种想法可是怎么都下不了手。丁亨利兄是当世人杰我也不想杀他何况他提出的立宪制我觉得很有道理。”

白薇道:“你说这个提议通得过么?帝君的态度如何?”

我沉吟道:“陛下的意思模棱两可。但今天我谒见陛下向陛下竭力说明立宪制的好处陛下已有肯之意。所以丁亨利兄若是杀了我那这个提议只怕定要破裂了。”说到这儿我脑海中忽地一亮看着白薇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今天我听南宫闻礼说丁西铭又上了份密疏其中献了一计说趁共和军的名臣宿将皆在帝都可密禁军一鼓尽歼共和叛军当如汤泼雪不征自灭。听到这种馊主意我不由大惊失色。假如文侯当权他一定不会出这种不顾后果的主意。但现在帝君亲政信任的已是张龙友。说实话张龙友对扳倒文侯玩权谋确实很有一套但他对大局的把握却不能与文侯相比。回到帝都时为了当初海老那个与他长得极为相像的弟子阿麟当时我曾私下隐约问了张龙友一句结果他一口否认事后却似乎在刻意回避我了现在这事更是不与我这个驻帝**的实际最高将领商量。我与南宫闻礼紧急联名谒见帝君向他陈说其中利害。现在共和军来的只是几个将领而共和军军纪严明故事里说的那样主将落马余众一哄而散的事在共和军里不可能生所以即使突奇兵杀了使者一样达不到消灭共和军的目的反倒使得共和军死了与帝国合作之心。现在帝**虽说刚得胜而归但那一战几乎全是我们打的共和军以逸待劳一旦交手帝**占不到上风。帝君听我们说了许久这才有动容之意。只怕共和军中也隐约听到了这种消息假如帝**真要如此行动势必会动用我这个帝**最高指挥官所以白薇才会受命来问吧。

白薇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慌乱虽没说话我只觉心头一下阴寒彻骨。白薇这样做我还以为她其实一直爱着我所以冒险来提醒我但现在我也断定这是共和军的计策了。我松开了她冷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郑夫人这是何城主还是南武公子的意思?我想不会是郑先生的意思了你还得瞒着他呢只是很难。”

白薇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我还想再说几句重话却见她抬起头看着我道:“楚休红你看不起我吧是是我**!”泪水已淌过她的脸颊她的眼神伤心欲绝。我不由一怔心道:“想错了么?”何从景和那个南武公子都是不择手段的人可是郑昭也是共和军中的有数人物他也白薇琴瑟甚合当初在五羊城因为白薇偷偷见了我一次郑昭就醋意大险些与我闹翻。假如知道白薇与我做了这样的事只怕他火头一上来什么都做得出何从景与南武公子再不择手段也不可能出这种馊主意。难道是我想错了?白薇已经挣脱我的怀抱穿好衣服向门口退去。我急道:“白薇……”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是抓过衣服胡乱穿着。

白薇已退到了门口却又有些犹豫。我跳下床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道:“白薇别怪我我现在最会疑神疑鬼。”

我本以为她会犯脾气挣脱我但她却没有任由我握住她的手抬起头轻声道:“没有你不是疑神疑鬼。”

我气为之结。这真是何从景或南武公子的计策么?我都不敢想象郑昭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可是白薇竟然会直承此事也让我没想到。白薇毕竟不想骗我。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百感交集。她原本不该陷入这一类阴谋诡计之中可她还是陷进来了。我觉得自已实在太对不起她假如在高鹫城里没有认识她姐妹二人她也不会接到这种命令吧。我看着她柔声道:“是何城主要你来探听我的立场?”

白薇的脸涨得通红半晌才点了点头。虽然知道她是有目的而来我心里却是一阵狂喜。白薇对我毕竟不能无情何从景固然不择手段却低估了白薇对我的感情。我伸出双臂猛地抱住了她一语不。白薇也没有说话伸手也抱住了我的腰。“别担心只要我有三寸气在就定不让帝**开战端。”我在她耳边低低说着。

白薇抬起头她的眼里有些亮道:“你能保证?”

“可以。”我点了点头。现在我是帝国兵权最大的人帝君要下命令调度军队的话已不可能绕过我。我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我都要竭力完成立宪制的达成即使动用最后的兵谏手段。而何从景大概也正盼着这个结果吧。

白薇闭上了眼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道:“谢谢你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回复公子。”

我哼了一声道:“是南武公子出这种主意?真无耻。白薇要是郑先生……”

白薇有点狡黠地一笑道:“不要说公子那也是我自愿的。公子虽然让我来探你的口风但今晚的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公子并不知道。”

我心头却有点寒白薇说得轻松南武公子也许没让她和我做这种事但她瞒过旁人容易要瞒过郑昭那是不可能的。而他们是夫妻白薇也不可能不去见郑昭。我道:“万一郑先生会知道那你怎么办?”

她笑了笑道:“你到底担心些什么?担心阿昭上门来揍你么?”也许是得到了我的承诺她的心情已好了许多可是我却不禁担心。海老和我说过要练读心术必要童身练成后也成了天阉怪不得当初白薇说到郑昭时吞吞吐吐的而我也怎么都练不成读心术。白薇显然不知道郑昭有这种秘术而郑昭即使已是天阉仍要娶白薇看来他对白薇确是一片痴心在白薇面前会当作不知道只会恨到我身上。不管怎么样恨就让他恨我吧谁叫我对不起他。我笑了笑道:“白薇假如共和军与帝国开战了你的女营也要上前线么?”

白薇道:“是的。”她迟疑了一下忽然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白薇的声音变得很轻耳语一般道:“不要以为你们那支会在天上飞的部队是独得之秘如果真有开战的一天你要小心。”

我吃了一惊风军团的秘密共和军早就想知道了邵风观说起过风军团一年能抓到十来个前来刺探之人那些人当然都是共和军。可是我没想到共和军居然也已经有了足以匹敌飞行机的武器。我道:“是什么?”

白薇摇了摇头道:“我是听公子偶尔说起已经试验成功别的也不太清楚。你也不要多问了我对你说这些已是泄密。只希望永远不要有这一天。”

白薇的眼里似有一丝痛苦。她轻轻把我揽住她的手拿开道:“我也该走了。今天的事你全都忘了吧。”

现在是上元虽是午夜街上仍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看来会闹个通宵外面的声响不时传进来。我道:“那么你什么时候再来?”

白薇退后了几步道:“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了。”

我的心突然如针刺一般痛道:“永远?”

她重重点了点头突然转过身推开门人闪了出去。我快步追上去却听得门外一阵喧哗才走到门边便见有一道人流正走过我屋前的

有人在队伍中高吼着“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一类的口号白薇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流中去了。

我站在门边看着那些人走去。这些人定然又是尊王团平时对他们讨厌现在简直是痛恨了。我伸出手来看了看掌心。掌心里仍然留着方才白薇的体温而她那甜美的嘴唇也似乎刚离开我的嘴。

“永远。”我嘟囔着白薇说的这两个字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第一次即使白薇是在利用我在骗我我仍然想着她。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又有些不安总是想着白薇说的那个共和军也有飞行武器的事。白薇说是南武公子偶然说起但我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南武公子是不会不小心的。当初我把暗藏天遁音的木雕送给郑昭即使他没现破绽仍然要郑昭把这些收好不拿出来。一个如此精细的人在要白薇来向我施美人计打探消息时会漏出这等机密事的口风?只会有两个原因一是白薇仍在骗我二就是这也是南武公子计策中的一环。可是我不相信白薇会有意骗我更有可能的就是南武公子有意要借她的口来告诉我了。他是要告诉我共和军的实力比我想象的更强让我铁下心来为和谈出力吧。虽然不用他说我也有这个心思但是现在却总觉得不安。南武公子这样的人恐怕才是最危险的人……假如联合政府的事告吹那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不去取丁亨利的性命而是取下他的。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伙尊王团的人嘶吼着走远又站立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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