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季琛一手按着眉头,桌上是他昨夜托那位做的吃食,如今已经散开只剩那层油纸,而床上,某人冠发散乱,双手双脚抱着被褥睡的昏天黑地。
“商、从、慎!”季琛俊逸脸颊漆黑,一双幽深眸子沉沉的盯着床上那个睡过头的。
“嗯?”商从安眼皮微睁,屋内还黑漆漆的,表示天还没亮,她直接一手扯过被褥盖过脑袋,接着睡。
四周微凉,隔着被褥依稀能感受到后头凉嗖嗖的视线,商从安一个激灵起身,顶着被自己拱乱的头发,赶忙下床,行礼:“监院。”
“书院有早课,限你一柱香把自己收拾好!”说完,季琛长袖一甩,带着丝怒气离开。
商从安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外面,天还是黑的。
商从安强撑着把自己收拾干净,过去找季琛,就见他一脸沉思模样的坐在书案前,一旁一陌生小厮为难的偷偷看他。
“公子。您快一年没回去了。”小厮提醒道。
季琛闻言,揉了揉眉心:“我这暂时走不开。”说完,眉头紧皱,看向刚进来的商从安。
商从安:“???”
为啥要用这副放心不下幼崽的眼神看她?
“但相爷他……”小厮额前愁出汗来,自家公子不爱回京,整个相府都知道,但架不住家里有个位高权重,还爱子如命,偶尔还撒泼的相爷。
“他说,小姐生辰,您不能让小姐那么小一个人儿,就没了兄长啊。”
季琛眉头皱的更紧,略微狐疑:“我没记错的话,菲儿生辰是半月后吧?”
小厮:“……”
就知道相爷的破理由站不住脚,偏那个自以为是绝世好理由,来哄骗公子回家。
公子这是在干大事业,哪能像他那样仗着皇上宠他,就任性妄为!
“公子,您还是回去一趟吧,您再不回去,朝堂上那些人可不好过。”
因着家里没儿子可以逗,那个开始玩改革,把一群大臣折腾够呛,全部人都知道,相爷最消停的时候,就是季琛归家的时候。
涉及朝堂,季琛一手轻点桌面,视线又看向门口那个在想自己要不要退出去的商从安,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我这还有点事,菲儿生辰前会回去的。”
下人:“……”
这可不行,相爷暗自物色一堆名门闺秀,就借着小姐生辰来相看,这位要是回去晚了,哪里来得及看跟了解啊!
“但是相爷……”
商从安看懂了,眼眸微亮,这位是家里有人催他回家。
而且一走就半月,那她这半月就相当于没人管!
“监院,虽然书院事多,但相爷念子深切,为人子女那也该抽空回去看看的!以敬孝道!”商从安毕恭毕敬,拱手着。
季琛一手翘桌,微抿了下唇:“你的学业……”
这个没他看着,别说好好念书,早上能不能起来都是一回事。
“这不是还有思群吗?”商从安一脸正直,慷慨激昂,“学生怎可因自己这么点私事,而打扰监院您与家人共享天伦呢。”
季琛眼角跳了下,这个怎么看都像是想趁他走后,好四处玩去。
不过,让李思群教他未尝不可,但……
他一手轻点桌面,以李思群这样的心性既然能过入学试,那就代表他对于权势的执着已经到达无可撼动的境地。
这一类书院虽收,但让他跟这个待那么久……季琛看向两眼冒着含蓄光芒的商从安,忽然头疼,万一被彻底带偏,他之后可能不好矫正过来。
“监院,您要是因为学生不归家,学生罪过可就大了!”
季琛:“……”
小厮赶忙搭腔:“公子,相爷天天念叨您,还有小姐嚷着要找您。”
季琛踌躇了下,道:“这样,让李思群教你功课,但也仅此,你们不得有过多的接触,这半月你先去……”季琛脑中思索了下人选,唐元是绝对不可以的,杜梧年纪大了,经不起他折腾,盛单和过于严厉会把这个吓坏,那就只剩江仁胜这个管武学的。
“你先去江监院那住。”
“江监院?”商从安脑中思索了下,忽然冒出那个一脚踹飞唐元大门的男子,她小腿打了个哆嗦。
“监院,您不在,学生可以在这替您守门!”
季琛起身,淡淡着:“不必,吕航会过来的。”
商从安仰头,情真意切:“学生在这,每晚还可以睹物思人下,去了江监院那,学生万一想监院您了,怎么办?”
小厮:“???”
这话怎么怪怪的?
季琛眼眸轻扫:“既然如此,让江监院住过来。”
商从安继续仰头,义愤填膺:“监院床榻,怎可容他人酣睡!”
“学生坚决不同意!”
季琛负手而立,眼眸微眯,商从安打了个哆嗦,咽了咽口水,弱着声:“学……学生觉得您的床还是学生睡吧,让江监院睡学生的屋子。”
季琛点头,示意小厮可以去准备了,小厮大喜过望,赶忙行礼退下,去山下叫人来给公子搬行李。
商从安在季琛这吃过早饭,焉儿吧唧的垂着头自己去了书舍,季琛要回家一趟,手上工作自然要先转交他人,今天估计是陪不了她念书。
季琛一不在,整个课堂气氛瞬间活络了不少,李思群一见,料想是季琛昨日对这个心凉了,现在对他淡了不少,坐在位置上嘴角淡淡勾起,他再加把劲,就能把商从慎给挤下去。
季琼看了眼神采飞扬的李思群,又看了眼无精打采,仿佛被抛弃般的商从安,气的一把走过去,拎起商从安就往外走。
“你现在知道错了?”
把这个不安好心的放身边,他都不怕万一季琛忽然脑子不清楚,真被拐跑?
商从安踟蹰了下,然后乖乖点头,跟季琛一块,还不至于被踢,顶多抄抄写写,认真念书,但跟那个一脚踢门,还说得出能不能用拳头揍她这个关系户的江监院一块,她觉得自己是真的会小命不保。
季琼看她这一副可怜模样,满腔怒火泄了一半,叹了口气:“你跟他好歹是有过关系的。”
商从安想了想,狼狈为奸的关系?好像也对,好歹那江监院是为了她才踢的唐元大门。
“只要你好好表现,他怎么也会看在眼里的。所以,你们现在晚上有没有……”季琼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他好歹是个正经男子,有些话他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商从安赶忙摇头,门可就因她被踹了一次!
季琼一听,震惊了,开了荤的男子怎么可能忍得住心爱之人天天身边晃荡不下手?
季琼皱眉上下打量着商从安,难怪这个被季琛训斥了,肯定是拒绝季琛太多次了。
他那个闷葫芦一样族弟,又不会明说,生气了,估计这个也不知道为什么。
季琼叹了口气,他到底为什么要替这两个操心这么多?
“所以,你为什么晚上不干了?”
他又忽然心疼了下季琛,每天看得到吃不到,守活寡,够可怜的。
商从安见鬼般的看着季琼:“为什么要干?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况且,她脑子进水了,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欺负唐元的门。
季琼了然点头,被发现了,的确影响不好,但……他又看了看商从安,你不把季琛喂饱,自然有的是人去喂他!
“有时候你们小心点就是了。”
商从安心头跳了跳,她知道季琼最近跟唐元走的近,今天一直在说唐元的门,该不是因为上次没证据,所以这次鼓捣着她再去一次,好让他们捉贼拿脏?可上次踢门的是江监院!
“我们换个话题可好?”商从安心虚岔开话题。
季琼点了点头,老拽人说房中事也不好,他道:“过几天你爹要来了,你想好怎么跟他说季琛了吗?”
好歹过个明路,就是不知道那位商老爷能不能接受儿子断袖。
“轰”的一下,商从安脑中仿佛什么炸开,傻在原地,唇齿微颤:“你……你说谁……谁要来?”
“你爹啊,你不知道吗?”
这事他是听唐元说的,那个因为这事最近买酒更勤了,说以后手头会更宽裕。
商从安僵着脑袋摇了摇头,小风拂过,她打了个冷颤。
商祜要来,到时候发现是她,那她不是玩完?
商从安腿软着就想往外跑,季琼见状,不解的一把把她扯回来:“你去哪?”
商从安回神,她要是就这么没个理由的消失不见,后果好像也惨?
“没,没什么,夫子该来了,我们该进去了。”
季琼点头,走在前面,又回头看了眼脸色发白,脚步虚浮的,轻摇了下头:“你跟季琛因为什么吵架了?他今天为什么不陪你了。”
商从安心不在焉着:“相爷催他回家,他要回家一趟,今天忙去了。”
“季琛要回家?你还在这待着?”季琼震惊着,他不趁这个机会跟着回去搞定相爷,反而留在这被李思群算计?
商从安瞬间如醍醐灌顶,猛的抬头:“对啊,我跟监院回家就是了!”
季琼见人终于又机灵了,总算松了口气。
商从安一手拽了拽小弟:“帮我买点东西,我不好再下山。”
这回下山要是又被抓,再被扔进藏书阁,她可就麻烦了。
“嗯?买什么?”季琼心情好些。
商从安大概算了下从青山书院到京城的距离,快的话好像一天足以,慢的话可能要一天一夜:“帮我买两天的干粮。”
“行,我帮你。”
横竖他要下山给唐元买酒。
傍晚时刻,季琼下山,给唐元买了酒,再给商从安买了两天份的干粮,路过青楼,想起那两个多日没再开荤,万一路上没忍住开了个荤,他弟媳妹夫可能没法以最好的状态见相爷。
他拐进去,青楼正在准备开业,有眼尖的认出他来,赶忙招姑娘过去。
“哎呦,公子好久不见了。”
“少废话,问你们买点东西!”
“嗯?公子是想要一夜风流?”香软帕子面前扫过,季琼从怀里掏出金锭,一把拽过那姑娘,轻声道,“我朋友断袖,有没有给两男子用的?”
姑娘看着小金元宝,又看了看玉树临风的季琼,实在没看出来这个居然断袖,她香帕一挥,可惜之余,决定不跟钱作对:“有,公子你要多少有多少!”
此刻书院内,商从安看着那几个相府下人在收拾季琛细软,季琛回去时间也就半月,他们顶多收拾下季琛常看书册。
“那个,小哥。”
“嗯?”一下人停下。
“监院有些惯用的,今晚还要用,等今晚监院用完后,我收拾收拾,你明天一早来我屋拿!不过那时我可能已经去早课了,你直接带人抬走就好。”
“嗯,好,不过什么东西?公子惯用的好像就这些了。”下人困惑的看着地上那个箱子。
商从安理了理自己衣服,淡然一笑,你面前这么大一个活人,看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