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瑞站在国子监内,被训斥着。
“六百多分跟三百多分,你平常都在做什么!”赵蒙平寒着张脸,他当然知道平常季瑞在做什么,整个国子监他是少有出生世家大族却还刻苦努力的,但……
再努力有什么用?
还不是输了,还输的那么难看!尤其是今天皇上还在场。
他们这是直接把丢脸丢到皇上面前去了!
赵蒙平怒着,皇上对国子监的重视,他不是不知道,如今朝堂,青山书院出来的人占了不少重要职位,但他们并不是专一的皇党。
故而,国子监就是皇上用来培养自己人的地方。
现在国子监要是输了,这不就是在告诉皇上他费心培养出的人依旧不如青山书院的?
“还有你们,不管用什么手段,下面坚决不准再输!”赵蒙平发狠着,这场辩试被他弄的太大,他吸引来了太多达官显贵。
要是输了,国子监就会声名狼藉!
几人震惊了下,这是准许他们超出四书五经范围?
宋帆嘴角淡淡一勾,就算限定了,他也能甩方阶一大段截,何况现在不限定了。
赵蒙平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现在来不及管什么科考不科考了,他弄了个计分制,就是因为听说皇上要来,就想拉开分数,好彰显国子监水准,哪知道出了季琼那个意外。
他想起当初定远侯府为了府上姑娘的这个遗子来求他,让他重新入学,他却觉得他得罪了皇上,又没什么大的才学,直接拒之门外,他悔恨了下,他哪知道他只是藏拙?要是早知道,如今大出风头的不就是他国子监?
外面几人不知道他在悔恨当初拒了季琼,看到在外吃完饭的回来的季琛等人,一个个冷哼几声,转头就要走人。
宋帆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挨着季琛的商从安,再一堆男人里,显得分外的矮,一手正勾着季琛衣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脸色不太好,现在整个国子监都知道商从安曾经是他的未婚妻,她在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简直就跟把他脸往地上踩一样。
他一不小心忘掉了季琛现在是商从安媳妇。
几人见宋帆不动,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走在最前面的季琛过于显眼,连带着商从安也显眼了。
他们惊了,自从那天吃完饭后,知道那个矮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商从安后,他们就一直好奇季琛到底是怎么跟她相处的。
一七尺男儿,被纳为妾室,怎么也不会对他那位“夫君”好脸色才对。
现在看来……
他们好像只看到季琛一脸无奈的模样。
果然,季琛就是季琛,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会如小人般嫉恨别人,跟宋帆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他们默默看了眼宋帆,轻摇了下头。
宋帆察觉到身边人看他的目光,只觉得商从安让他没脸了,看向商从安的眼神更是愤恨。
季琛察觉到什么,一把扯住还在往前走的商从安,塞到身后,广袖微抬,挡住她。
国子监几人朝着季琛拱了下手离开,季瑞抿唇看了眼季琼,也走了。
就剩宋帆以及下场比试的宋宁还在原地。
“二位有事?”季琛眉头轻蹙。
宋帆一手负后,身姿笔挺,淡淡张口:“季监院会不会太辱没读书人的身份?为妾还如此淡然?”
商从安一听,气到了,一手就要推开季琛,季琛察觉到身后的人不安分,直接一把按进怀里,再抬眸,冷冷着:“君子不妄论非议。”
商从安自动翻译了下,就是嫌弃宋帆手太长。
宋帆脸色微变,甩袖就要走,看到一侧还停着的宋宁,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就见他视线一直盯着人群里一年纪有点大的中年人。
“没想到昔日嫉妒贤才,愧为师表的人,还真敢出现啊。”宋宁讥讽着。
几人看向于明永,就见他一手负后,挺直着腰背,对着他慈祥一笑,仿佛豁达长辈对着淘气晚辈,满满包容。
宋宁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对上那张和煦笑脸,直接转身走人。
商从安看了看于明永,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人脾气好到没边,豁达如得道高僧。
季琛几人回屋休整,中午有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一回屋,商从安赶忙开始砚墨,本来这活吕绍干的,但他一入京就被吕家叫走了。
季琛摊开纸就开始默写季瑞后来出的题,虽然他到后面就被虐的语无伦次,但依旧有迹可循,等季琛默完,他们又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这回唐元被送下去评判,季琛坐到了青山书院的坐席。
因着第一场过于精彩,第二场来的人多了很多,赵蒙平看了眼三楼,一张老脸惨白,皇上不来了,所以他果然失望了。
唐元靠坐在椅子上,良心发现般的打算安慰下赵蒙平:“赵赵,别怕,这场我们输给你,你就不会被皇上骂了。”
赵蒙平瞪了他一眼,还有赵赵是什么鬼?
二楼的人发现景帝没来,松了口气,交谈声也轻松了不少:“话说,皇上最近不是感了风寒吗?上午怎么跑来看这个?”
“国子监是皇上办的,估计是来验收成果吧?不过我听说……”下面的话压低了声音,似乎在密谈什么。
商从安抬了下脑袋,抱着袋花生,凑到季琛身边:“我怎么觉得最近要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病重。”许久不见的吕航突然出现答道,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季琛,又看向商从安,示意她让位置。
商从安瘪了下嘴,她后来知道了,吕航是太子的人,那他现在来就是来替太子拐她媳妇的。
她不情不愿的掏出自己上午看了一半的书,坐到最末端去,让他们好好交流。
“监院,殿下是让我来说声,皇上突然病重的事不关他事。”
季琛淡淡开口:“我不准备再牵扯进去,所以你不必来跟我解释。”
吕航紧咬了下牙:“太子是觉得皇上这重病忽然有问题。”
季琛看向下面:“皇上风寒一直不好。”
吕航苦笑了下,这事的确跟太子有关,但现在病重让他们有点不安,他们没想现在就让皇上驾崩。
季琛眼眸暗淡了下,是皇上先不仁,太子如今也无可厚非,但曾经仁厚的人终究不在了。
他说不上什么心情,只是看着下方,他能管的现在也就这么多了。
下面,于明永一身白衫,已经淡然的看向对面男子,他教过宋宁,昔日宋宁论天赋不算好,论勤奋也一般,他一开始连个童试也考了三次才过,乡试比童试难很多,他自己亲身经历,所以想叫他先沉下心好好念书,等三年再考。
宋家父母则觉得可以去试试。
于明永知道宋宁当时肯定不能过的,说了几句建议没被采纳。
偏偏后面事实证明他看走眼了,宋宁直接一次性考过去了,名次还不低。
于是,宋家父母就觉得他是嫉妒儿子,直接跟他断了来往。
再后来,乡试之后是会试,他当时一块参加的,考完就知道此次自己过不了,宋宁是他教的,他什么水平他知道,那也是过不了的,就跟友人说了几句。
他觉得宋宁乡试过了运气成分更大,后来会试出来,结果证明他没说错,但传到宋家耳朵,就变成他诅咒了他们儿子。
再后来宋宁被选入国子监,宋宁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经过一番刻苦,文章流出,证明宋宁其实才学上佳。
于是,于明永直接被扣了嫉妒贤才的名头。
商从安从书中抬头,看了眼于明永,刚刚路上被唐元补了下于明永的过往,简单来讲就是曾经的于明永不会做人,不会说话,好心劝人沉心念书,结果屡次遭打脸。可怜中年人心态崩了,于是入了书院后,就被书院放出去溜溜了,看尽世间百态,现在就跟看破红尘没两样。
所以现在可能无论宋宁怎么跳脚,怎么刺激他,他都是一副没事,你还不懂事,你看的还不够多,我阅历比你深,我原谅你的状态。
正好跟商从安编的傲娇学生俏师父对了起来。
这才是宋宁炸毛的原因。
那本书,虽然在入京的半天时间内,就被他家偷偷收购完,毕竟就那么十几本。
但商从安确定,宋宁肯定看过。
青山书院其它人磕着瓜子,看着书,书院的座席就在宋宁现在站的地方的对面。他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人手一本傲娇学生。
宋宁咬了咬牙,傲娇个鬼啊!
“你们还真无耻!”
于明永是不知道商从安干了什么的,只是以为她刺激了下宋宁。
于是,他和蔼一笑。
他阅历多了,很多都明白了。
以前的自己他执着于自己看到的了。他应该相信曾经学生的实力。
以前是他不对。
宋宁:“……”
宋宁战火怎么也燃不起来,两人相互答的一板一眼,无论宋宁出什么题,于明永则永远一脸淡定。
最后比试的让一众来看热闹的直打瞌睡,比试还没结束,人已经走了大半。
季琛看了会,觉得哪个地方不对,他立马转头看向坐最边上,看书看入迷的商从安。
季琛眉头轻蹙,这书她也有份,她没道理看那么久,还那么专注,就算用来气气那个宋宁的,也没必要装的那么像。
季琛绕过吕航走过去,书的封面没错,他再看内容,就见上头白纸黑字写着:“竹林深处,张生捧起林儿娇羞脸蛋,细细道着相思之情,最后竟一发不可收拾,就要哄着林儿做那……”
商从安正看到关键处,眼眸铮亮,“哗”的一下书被抽走了。
她抬头,小嘴微张,看了眼自己媳妇,又看向吕航,他们不是在说话吗?
季琛黑着张脸,他明明把她类似书籍全没收了,她居然还有?
商从安打了个哆嗦:“琛,我……我是在学习!”
季琛脸刷的一下,彻底黑了,没收了那本书。
商从安盯着他胸前的书,心痒痒的,能让她把关键部分看完吗?
季琛额前青筋跳了下,薄唇冷冷一张:“回去没收全部。”
商从安立马专心看下面。
过了会,下面比试终于结束,原以为会输的于明永,最后居然因为对面宋宁体力不支,在关头出了差错,让他白捡了便宜,赢了。
于明永可惜的摇了摇头,一副年轻人身体不行的模样。
宋宁直接郁结于心,差点吐血,最后甩袖想走人,结果晕倒了,于明永赶忙上前接住,一脸慈爱:“没事吧?我背你回去。”
商从安:“……”
她好像真的该少看点类似的书了。
司业黑着张脸喊着:“获胜者,青山书院于明永,得分五百八十八。”
季琛一手伸过去,按住商从安眼眸,无奈着:“不要看,不要联想,回家烧书。”
商从安听到后面四个字,直接打了个哆嗦,转念又一想,商府存货好像不多?
季琛让唐元把其他人带回去,自己带着商从安回了商府,清理她存货,他叫来最为靠谱的红红。
“姑爷。”红红不解的过来。
季琛从怀里掏出书来:“找出类似的。”
商从安淡定着她的存货都在文亮县,这里比较少。
红红翻看了眼书,又看了眼季琛,狐疑道:“姑爷要看?”
季琛淡淡点了点头。
红红转身就让人去抬了一箱子出来,商从安看着熟悉箱子直接傻眼。
红红:“来京的时候,姨娘还想着姑爷没准靠这些能把小姐弄到手,就给全带来了,结果没想到压根不需要。”
商从安唇齿微颤,她的存货,她的精品中的精品,她颤悠悠的走过去,被季琛一把拽住。
商从安哽咽:“琛琛,你要是动了它们,你今晚就去睡书房。”
季琛深邃眼眸微垂,商从安立马闭嘴,最后心疼的看了眼自己的书,心尖颤了颤,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红红开箱,低头挑了几本出来,递过去:“姑爷,这是关于书房的。”
季琛眼眸淡淡一瞥,点了下头:“都放书房去。”
“是,姑爷。”
大晚上的,商从安发现季琛真睡书房去了,她趴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的,心肝疼着,媳妇这是真要烧书的意思啊!
她咬了咬牙,起身,换了身最为繁复的罗衫轻群,还是最不耐脏的那种颜色,再对镜梳妆。
童童进来一看,吓了一跳:“小姐,大晚上你要干嘛?”
商从安含泪扭头:“为了我的书们,色.诱去!”
童童:“……”
她并不觉得正儿八经的季大公子会被区区美色.诱惑,放弃原先打算。
书房内,季琛正看着红红给他挑出来的书,书中正写到书生在书房内复习功课,忽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者居然是府中小姐,只见小姐一身纯白衣裙,端的柳若扶风,朱唇不点而红,双眸如秋水澄澄,如黄鹂般的声音娇娇软软,听的书生面色一红,小姐给书生添了油灯,脚下忽然不慎一歪,竟直直摔进书生怀里。
书生呼吸一重,正不知所措,小姐连忙起身,娇羞的向着门外跑去。
书生瞬间追了过去,将小姐堵在门口,两人衣裳就这么解了……
季琛:“……”
没有逻辑,漏洞百出的东西,她到底怎么看下去的?还没她自己写的好。
季琛不知道的是,杂书也分种类,有的纯讲故事,有的则是纯粹是春.宫.图的文字版。
他下面看不下去了。
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冷风吹进,季琛皱了下眉,抬头,就见商从安一身白衣,飘逸丝带系在不堪一握的腰间,随风微动,女儿家的细软点缀着恰到好处,淡雅妆容更衬的那张脸精致。
季琛呼吸重了下。
商从安关上门,迈着婀娜步伐,抬手挑亮烛火,最后盈盈双眸看向季琛,刚走一步,一脚踩到裙摆,就要摔了,季琛手一伸,直接跌进他怀里。
商从安也不起来了,干脆趴在季琛怀里,温柔小意着,娇娇软软着:“不烧好不好?”
季琛眼眸微垂,对上那张嫣红朱唇,喉咙发略微发紧:“我……本来就没真打算烧。”
商从安松了口气,立马起身,理了理衣服:“那就好,那我回去了。”
季琛刚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就这么看着她撩完他就要走。
商从安打了个哈欠,打算回被窝睡觉,刚走到门口,打算开门,一只手突然擦过肩膀,再“砰”的一声按在门上。
商从安困惑了下,就要转头,腰上一只手搂了上来,她咽了下口水。
“那个,琛,我之前说的是你睡书房。”商从安怂了,一手一下一下的抠着门,身后季琛站着,大冬天的,穿的厚实,她好像也能感受到他滚烫胸膛。
季琛微垂着脑袋,乌黑发丝滑落,薄唇微起,灼热呼吸喷在耳边,暗哑着声音:“嗯,睡书房。”
商从安:“……”
应该不再加她一个吧?
总觉得这一幕在什么地方看过。
作者有话要说:来大姨妈了,不行了,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