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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力把不好的预感压下去,景逸将盒子捂在心口,祈祷季然一定会如期而至。
“景逸。”身后有人用很不客气的语气喊他的名字。
如棉絮一般的云层层叠叠,残阳将云边染得血红,熙熙攘攘从缝隙中钻出来。
暮色将至未至,一块块水墨将宣纸浸染,不过弹指间,天上乌云密布。
景逸转过身,清风门戒律堂长老带着几个戒律堂弟子,还有大师兄昭宁正朝他走来。
“师尊来了吗?”他问出口时,手指扣在盒子上的力度不知不觉加大。
不论这些人来的目的如何,他都不在乎。
唯一在乎的就只是季然能够如约而至。
盒子里的萤火虫就要憋死了,再不放出来,师尊就没法看到他准备的满天荧光。
戒律堂的长老衣袖一甩,两道眉毛呈倒八的严厉状,抿起的嘴唇不怒而威:“景逸!你做出这样的事还敢叫季长老师尊?”
“师尊呢?”景逸无视掉戒律堂长老,越过他去问昭宁。
在这群人中,他只认识昭宁,也最信得过昭宁。
即便是弄清楚九幽洞中的人并非昭宁本人,他还是记得大师兄的所有好,这时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对他一样,从未用语言羞辱过他的人。
所以在整个清风门内,他第一相信现在的季然,第二信昭宁。
昭宁的眼神很复杂,像是有很多话想要说:“师尊他......”
话没有说完,景逸便已能够从这说到一半的话中明白,季然并不愿意来。
而这些戒律堂的人,应该也是师尊喊来的吧。
“季长老当时为你做了伪证,是为让你放松警惕,现下证据找到了,你还想说什么!”戒律堂长老拐杖重重击在地面。
景逸听到他这番话如同听到好笑的笑话。
不知这人是从何而来的自信,竟能编出这样的瞎话。
“师尊替我作证是因为相信我,再说,你有何证据?”
“你......你......”戒律堂长老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像是跟拐杖有仇一样,恨不得将拐杖折断,“把证据拿出来!”
后面跟着的弟子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叠放了一件云起峰弟子服样式的血衣。
这件衣服正是那天他和季然在隧道中发现的。
只是为何会在这些人手上?
他来不及深思,戒律堂长老鹰一样的眼神直勾勾落在他身上:“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件衣服并不是我的。”景逸已经感觉到,盒子中没有萤火虫撞击的感觉了。
那些萤火虫大概已经......闷死了吧......
他死死捏住盒子,像是只要抓紧了,那些萤火虫就会复活一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的?”
戒律堂长老冷哼一声,挥了挥手让弟子可以开始了。
弟子收到指令,从袖口中拿出一瓶药粉,轻轻涂抹在那件血衣的领口,过了一会儿,上面浮现出文字“景逸”。
“清风门弟子的衣服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你还怎么狡辩?!”戒律堂长老眉毛花白,声音却铿锵有力,“云起峰竟出了你这样一个孽徒!”
景逸看着上面显示出的文字,眉毛紧紧蹙在一起,再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是师尊向你们举报我的吗?”他的声音很轻,抓住盒子的力道也变弱,一阵风吹过都能将他手中的盒子吹走。
他跟季然在隧道中发现这件衣服后,季然将它带走了。
现在出现在戒律堂的人手中,虽不知道上面为何会有他的名字,真相却已很清楚。
季然从来都没相信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找到机会指证他就是凶手。
昭宁微微抿起嘴,垂下眼皮,确认的意思很明确。
不知是手滑还是力道太松,景逸手中的盒子掉落在地,盖子与盒子两分离,里面的萤火虫早已闷死,再不会发出光亮,尸体掉落在草坪上。
“按照戒律堂规定,凡是总门内杀害同门者,一律处死以诫众人!”
戒律堂弟子不断靠近,景逸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连一个笑肉没能扯出来,表情僵硬到极点。
他心前一秒还是绿洲,后一秒被狂风席卷,所有绿植和水都被席卷干净,剩下的只有一片荒漠,干涸到苦楚。
天上闪过一道闪电,雷声惊天动地劈下来,雨点密密麻麻搭在景逸身上,戒律堂弟子眼看就要抓住他的手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飘飘地说了句:“不用你们亲自动手。”
说完朝着身后的悬崖一跃而下。
云起峰峰顶是总门内最高的峰,几千米的高度深不见底,一个弟子以为他想要逃跑,追到悬崖边,往下一望,瞬时腿软。
这悬崖的峭壁上连一根藤蔓也没有,更别提一棵树,加上暴雨的天气,处处都又湿又滑。
景逸跳下去必死无疑。
他们不知所措地回头望向戒律堂长老,长老捋了两把胡须,幽幽开口:“罢了罢了。”
遂转身离开。
戒律堂弟子也跟随他一同离开,留下昭宁一个人,朝着悬崖下方望了一眼,嘴角轻轻勾出一抹笑。
回到飞鸾阁,昭宁燃起一个铜炉,将余下未发出的弟子服统统扔进去烧干净。
而他身后不远处的床上坐着神志不清的舒玄,口中神经质地嘟囔着什么,眼神没有焦距。
手腕处一道刚划开不久才刚刚结痂的伤口。
——
季然前脚刚回到云起峰,后脚便看到洪止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他对这个徒弟没有一丝好感,看到人便想要转身早些离开。
“师尊!师尊!出事了!”洪止大声喊他。
这样大的声音,再装听不见就有些假了,季然只好停下脚步,等他来到面前。
“不好了师尊!”洪止原就胖,平日也从不多加运动,跑两步都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一路跑过来相当正常人绕着云起峰跑了一圈。
季然也不急,本想等着他将呼吸平复下来再慢慢道来,可洪止却很急:“师尊......景逸他......戒律堂......抓到他......他跳崖自尽......”
说话说得断断续续,季然从中提取到“景逸”和“他跳崖自尽”两个关键词,心脏提了起来:“你再说一遍,发生了什么?”
洪止深呼吸了好几次,他却感觉这短短几秒的呼吸像是过了几个月甚至几年一般长久。
终于,洪止缓过来些:“戒律堂拿到一件血衣,上面显现出景逸的名字,他们喊来大师兄,一块去找景逸,想要将人当初处理,景逸自己跳下了悬崖。”
这是他在戒律堂弟子那里听说的。
虽说刚开始时他也觉得凶手就是景逸,可经过后来的相处,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景逸那样的人应该是不屑杀人的,或者说他若真想除掉一个人,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找到那人的尸体,会让他消失的悄无声息。
季然沉默了片刻,没有听到系统提示“攻略失败”,这就说明景逸还活着。
只要活着,一切都好说。
于是他伸手想要打开置物空间,摸向自己手腕时才发现,自己竟忘了带。
他急匆匆回到紫霄阁,将置物空间打开,从里面拿出那件跟景逸一同在隧道中找到的血衣,盯了一会儿,不禁发觉事态的严重性。
那个陷害景逸的人已经察觉到,有人发现了他留下的罪证,所以迫不及待伪造了一份证据。
弟子服上有名字这件事他都不知道,那人却清楚得很。
这人到底是谁呢?
他看着这件血衣若有所思。
季如枫那里应该是也有那种药剂,涂抹在这件血衣上就会水落石出吧。
“师尊。”有人敲门,是昭宁的声音。
季然手忙脚乱地将血衣塞进橱柜中,匆匆忙忙转过身,没有注意到一块袖口的部分露了出来。
“在,进来。”
昭宁进来时,刚巧看到季然面色匆匆,头上还有虚汗,他眼神向季然身后一扫,看到那暴露在外的专属于弟子服的浅蓝色布料。
他眼眸一垂,随即单膝跪地请罪:“请师尊责罚,弟子未能将景逸师弟救回,是弟子无能。”
提起这个,季然想起洪止说得,当时昭宁也在现场,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昭宁低下头:“戒律堂收到不知是谁送去的云起峰弟子服,上面沾满了血,便前来找您,您当时在天罡峰谈论要事,于是他们来找到我,问我云起峰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便将那日舒泽之事与他们道来,戒律堂长老听后定锤,您当日为景逸辩解定是想要让他放松警惕......后来血衣上的名字现形,景逸转身跳崖自尽。”
季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让昭宁先起来:“错不在你,我不罚你。”
“师尊,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昭宁道。
“何事?”
昭宁抬起头,眼中神情有些着急:“后山结界松动,进来云起峰怪事频发,若不及时重新下结界,怕是会失守。”
确实,云起峰发生了太多事。
那个凶手至今还未能找到,而魅珠在云起峰的事也是个巨大的威胁。
若是不及时将结界补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最后都将酿成无法想象的后果。
“去后山。”他甩手往后山的方向走。
身后的昭宁眼中闪过一道光。
下结界对季然来说并不难,原主留下的灵力还在,他念出口诀,凝聚灵力,不过片刻,结界便被重新下好。
才刚从后山出来,弟子们脚步匆匆往一个方向去,喧闹声传来。
“紫霄阁起火了!快救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