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师尊吾妻(1 / 1)

山间的风裹挟着清新的湿意钻入鼻腔,沁人心脾。鬓边微痒,有什么在拨弄发丝。

曲冰睁开眼睛,缘是凉风徐徐,撩动绒发。入目之处仍旧是破旧的土地庙,连沉正背靠在破庙门口,低头打磨着什么。

他墨发披散,一条长腿曲着,一条长腿伸直,时不时举起手中的小物件,仰头对着阳光仔细端详。

一旦他抬起头,便会露出线条流畅的侧颜。只是此刻那凌厉的线条,因为他柔和的眼神而显露出几分温柔。

曲冰一眼就瞧出他手里捏着的,是一枚通体乳白,形如月轮的戒指。在雨后初晴的阳光照耀下,连沉指尖的戒指仿佛随时会同它身后的白云融为一体。

心跳猝然加快,曲冰能清晰听到心脏遽烈跳动声音。连沉在她睡着的时候,已经准备好婚戒了吗?

“系统,问你个问题,鲛人泪能让连沉断情绝爱吗?”

[鲛人泪仅对妖、鬼、人起效,对神、魔、仙无效。]

“那这个世界里,有没有对神魔起效,断绝情爱的东西?”

[受设定所限,没有。]

“这样啊……”

希望落空。

神魔躯永生,她离开后的漫长的岁月里,连沉若没能再遇到让他心动的人,该拿什么来抵抗时间之无涯?假如鲛人泪有用,她希望把选择留给连沉。当受够了思念的折磨,有那么一种彻底“摆脱”她的可能。

原来终究是空想。

平复一会儿心情,曲冰这才起身。

听到身后的动静,连沉迅速握紧手中戒指转过头来,“师尊醒了?”

“唔。”

曲冰低头检查伤口,之前有着青紫色狰狞伤口的脚踝,此刻已经好了大半。她用的不过是普通的灵药,怎的恢复得这么快?

连沉起身踱到她面前,弯腰将一条腿尚有些不便的她搀扶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曲冰觉得,她隐约有闻到连沉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徒儿留意到附近有座山城,好像挺热闹,师尊要不要去看看?”

“好。”

连沉说的山城,就坐落在连绵山脉的入口。沿着陡峭的山体向上,错落立着密密麻麻,高矮不等的屋舍。虽然背倚大山,离最近的州城也有些距离,但这山城规模并不小。

人气显然集中在山顶。曲冰和连沉抵达的时候,拥挤的人群正在参加庙会。

彩纸做的灯笼在湿润的山风里摇晃,变戏法的卖艺人身旁围着一圈好奇的男女,玩具摊上摆满了种类繁多、制作精巧的小玩意儿,从假面到空竹,从画糖人到拨浪鼓,应有尽有。

经过玩具摊旁,曲冰心血来潮,拿起一个笑眯眯,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娃娃假面贴在脸上,转过身来,“沉儿,猜猜我是谁?”

才这么一问出口,她便觉得格外不好意思。多大的人了,刚才那行为,何止幼稚,简直矫情。

什么时候起,在连沉面前,她变得这么“不像自己”?

有些窘迫地将假面放回小摊,曲冰眼睫低垂,转身朝山顶的寺庙走去。只要她不尴尬,尴尬就追不上她。

这一难堪的低头,便错过了连沉眼里细碎的星光。

拾级而上,小道蜿蜒曲折。山城的寺庙明明建在山顶,却取了个“半山寺”的名字。

半山寺香火鼎盛,善男信女如织,宝殿周围立着十余株苍劲俊秀的银杏树。

小和尚抡起扫帚大刀阔斧地对付满地金黄色银杏落叶,一不小心将掉落在地的银杏果扫到曲冰脚边。

瞧见扫出去的银杏果砸了人,小和尚赶紧攥着扫帚跑过来单手持礼,朝曲冰弯腰鞠躬,“小僧莽撞,望女施主见谅。”

见他才七_八岁年纪,就得抡比他个头还高的扫帚,曲冰不禁有些心疼,“不妨事。”

宝殿外东北角,高大的菩提树高大遒劲。数不清的红绸在树枝上随风起舞,让原本威风凌厉的大树变得无端艳丽起来。

菩提树的腰身上,粗麻绳绑着数把红色绸带。红绸旁,一方棕色木几上摆着笔墨。

一对年轻男女上前抽出一根绸带。男子拿起木几上的毛笔,弯腰在绸带上写了些什么。女子眉眼弯弯,看着男子点点头。

男子放下笔后,两人各自牵着红绸一端,在树下双手合十,诚心祈福。

祈福完毕,男子拿起菩提树旁的细长竹竿,撑起红绸挂到树枝上。

“仔细挂稳些,别让风吹下来了。”女子在一旁殷切嘱咐,男子只抿着嘴笑眯眯地不说话,将红绸在树枝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曲冰望向那株裹满了红绸的菩提树,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人将各种各样的期待寄托在不同的事物上。可以是飞快划过天际的流星,可以是随河水漂流的荷花灯,可以是系在树枝上,随山风冽冽而动的红绸。

“师尊,猜猜徒儿是谁?”

曲冰回头,一张胖乎乎,笑眯眯的男娃娃假面被连沉挡在脸前,赫然映入眼帘,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噗!”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怎么把这个买下来了?”

“徒儿买了一对。”说着,连沉将女娃娃的假面递到她的面前。

伸手接过假面放进芥子袋,曲冰拉起他的手,“我们去那边看看。”

树枝上密密麻麻挂着的红色绸带上,每一根上都写着两个名字。

年轻男女祈福完毕后离开,曲冰依样从菩提树腰身上抽出一根红色绸带,转身在木几上拿起毛笔,弯腰一笔一划写上“连沉”、“曲冰”两个名字。

笔刚放下,连沉忽然弯腰凑到她耳畔,“万一是求子的怎么办?”

曲冰握着红绸的手一僵,万一,是,求子,的?

“诶?我们去求下那个吧?听说可灵了,求过之后可以百年好合!”

“嗨,求什么求,都老夫老妻了还能怎样?没看见人家小年轻在呢?别去打扰人家。”

一对中年夫妻经过菩提树旁,妇人留意到侧身而立,错身相贴的连沉与曲冰二人,了然一笑,“嘻嘻,是的哟,没看到没看到。”

曲冰放下心来,“是求百年好合的。”

“师尊以前不信这些的。”醇郁的嗓音仍旧贴着耳廓,如施蛊令。

曲冰将红绸一端交到他手里,“遇见沉儿,想信了。”

只能靠她自己,不能假手于人的事,诸如努力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完成系统的任务回家,她不相信“许愿”可以解决问题。然而此时此刻,因着与连沉有关,所以她真诚地祈求。;

连沉微一愣神,很快反应过来似的,朗笑着一把揽起她的腰身,在漫漫红绸下原地转圈。

玄衣高挺,白衣纤弱,散开的衣摆两相交叠,与红绸缠绕,如绽放的花朵。

曲冰为了保持平衡,只得双手扣着连沉的肩膀,任他扎扎实实地转上好几圈。

“快晕了。”

得了这句话,连沉才终于把她放下,向来沉静的凤眸里,是从未有过的神采飞扬。

曲冰此刻紧紧攥着他的双臂,发丝微乱,面颊潮红,双目柔得像一泓秋水,一点点流入连沉熨帖的心里。

各执红绸一端闭眼祈福,曲冰许愿即便分离,连沉也能学会面对孤独。

她许完愿抬眸去瞧连沉,刚巧落入对方探究的眼神里。

“师尊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轻轻扯过红绸朝空中一扬,轻灵的红绸稳稳落在最粗的枝桠上,悠悠打上死结,这样,便不会被吹走了。

望着那写着她和连沉名字,随风轻舞的红绸,曲冰眼底浮上笑意。

不管相不相信,有寄托,终归是好的。

“师尊。”

“嗯?”

曲冰收回目光,眼前的连沉忽然单膝着地,右手举起一枚形如月轮,莹润透亮的白玉戒指,“可愿嫁予徒儿为妻?”

这一切发生得并不突然,她自破庙里看到戒指起,就一直想着连沉什么时候会求婚,然而真的等到这一刻,心脏依然不争气地停跳数息。

“砰砰、砰砰”很快,心脏仿佛回过神来,终于汩动血液疾速流动。连沉将手中的戒指往她面前推举过来,“师尊愿意同徒儿结婚吗?”

浅淡的凤眸里,既有期待也有忐忑,连沉仿佛一朝回到少年,所有的情绪通通清晰、明白。

梵音袅袅,风舞红绸,天地为媒,她愿意成为他的妻子。

将左手伸到连沉面前,曲冰嘴角含笑,眸中有光,“愿意……”

多希望,连沉专注着为她戴上尺寸正合适的戒指那一刻,瞬间即永恒。

求姻缘美满的男女如此多,写着连沉和曲冰名字的红绸,在庙宇的香火,红尘的烟火里飘和荡。

连沉仍唤她“师尊”,她仍唤“沉儿”,却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离开山城后,两人双双用上换颜诀,如初次离开上清门下山游历一般,行遍大江南北。

那些或奇怪,或悚人的病症,纷纷在新出现的白衣修士手下得以治愈。凡修界盛传,自圣手白莲闭关后,世间又出现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医术高超的女修。且女修身边则始终跟着一位玄衣男子,唤她“师尊”。

连沉的爱与欲仿佛从没有低谷甚至平缓期,始终保持着熊熊燃烧,向上攀升的绝望姿态。

每当神魂交融,曲冰恍惚总能听到,两人指间白玉戒指紧扣相击的清音。

四季轮转,一年后再回到半山寺,脚踩在金黄色的银杏树叶上,窸窸窣窣与扫洒声交织。

一颗银杏果滚到脚边,曲冰抬头,已与扫帚等高的小和尚有些诧然地望着她,“啊!女施主!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她浅笑着向小和尚回礼。

菩提树依旧。旧绸褪色,又添新绸。

连沉将目光从菩提树上收回,低头覆上她耳畔,“师尊,我们俩的还在。”

“唔。”

十指紧扣,无名指两枚白玉戒指紧密相贴。可以的话,她希望来年还来这里看看。

“啊!球球掉了!”

小奶音从身后传来,一颗竹篦扎成的圆球滚至连沉脚边,竹球中心的铃铛在往复滚动两下后,终于不再发出清脆的声音。

连沉回头瞥一眼竹球,视线顺着方才的声音,落在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年纪约莫三_四岁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看到连沉似乎有些害怕,顿在原地不动。

曲冰一看到小女孩的模样不禁眼眸弯弯。这不就是假面上女娃娃的原型吗?当真可爱得紧。

她蹲下捡起竹球,起身交到连沉手中,眨眨眼示意他把球还给小女孩。

连沉眉心微蹙,虽接过她递去的竹球,嘴里说的却是“小姑娘害怕徒儿”。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是害怕,还是觉得沉儿好看才呆住了呢?”

被她这么一说,连沉忽尔低头抿嘴,勾起一抹微笑。

松开她的手,连沉轻而又轻地踱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来将竹球递过去,用略微生硬的语气道:“给”。

小女孩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忽然一把抢过竹球,丢下一句“谢谢哥哥!”小短腿吧嗒吧嗒飞快跑开。

被叫做“哥哥”的连沉略微一愣,一时间竟忘记起身。小姑娘好像确实没有害怕他。

如释重负,像完成了什么极为艰难的任务。然而,刚直起身来的他忽然间心跳骤停,猛地转身。师尊的气息消失了!

菩提树下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曲冰的影子?连沉猝然瞳孔震颤,师尊的灵力、气息,什么都感觉不到!

“师尊……”天地苍茫,孑然独立,山风将连沉的声音吹散。

曲冰前一秒还看着连沉将竹球递过去,小女孩抱着球转身跑开。下一秒眼睛一黑,整个人仿佛掉入扭曲的黑洞,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浑身没有任何着力点。

或许过了很久,也可能只一瞬,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入目是遥遥的木质斗拱。

她怎么躺在地上?这里是哪里?

“醒了?”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激得她脊背一僵。顺着声音望过去,宽大的墨色衣袍下,翘着二郎腿的人起身,不紧不慢踱到她跟前,每一步拂动衣摆,姿态堪称闲雅。

顺着那双长腿望上去,一个长得与连沉有几分神似的男子,正用看待蝼蚁的眼神俯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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