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叶贞的归来,无疑解决了董家堡现在所有的难题,就连连日来的阴影都有了烟消云散的趋势――她的到来证明了一切是人为,并非有鬼。而始作俑者马文山,已经命丧黄泉,他是怎么死的已经没有人去管顾,就连起先说好的给他门徒们的千两抚恤金,董齐山也不打算再兑现。
董家堡恢复平静,不过花了短短半日的功夫,董碧灵喝了安胎药之后,病情便转危为安。
胎儿尚在,母子平安。
“掌柜的,他们分明亲眼见着董叶贞被开膛剖肚,为什么这会儿又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就像从未经历过劫难似的?”看热闹的人群散去之后,问药走在回房的路上,问道。狄姜沉着一张脸,但眼睛里却显得饶有兴致。
她没有立刻回答问药的话,而是缓缓道:“在这世上,有一古老的匠人家族,他们游离三界五行,六道轮回之外,他们不受天地寿命的约束,可以使人生肌铸骨,起死回生。”
“您的意思是,是匠人救了董叶贞?”
“只有这个可能。”狄姜点了点头,又道:“我们来暹梁城的那一日,便是遇到了森光之祭,匠人家族起死回生的祭奠,便是有萤火之光为牵引。”
“那么您找的宫翎月……会不会就是跟在叶贞身边的那个女童?”
“不会,”狄姜摇了摇头:“匠人一族,素来传男不传女,女子不会成为匠人。而且,匠人一族的寿命很长,但那个孩子的寿命却似乎已经没有几日了,而叶贞的寿命却很长……再者,若真有匠人与叶贞做交易,七天是一个轮回,我们等七天好了。”
“为什么要等七天?”
“七天是匠人一族救人的极限,叶贞如果被匠人所救,她的寿命会在七日内,转移一半到匠人的命盘之上,还有两日,匠人一定会回来找她。”
“原来如此。”问药不明觉厉的点了点头。
“而且,叶贞的眼睛里,有仇恨,但是仇恨之下,还有藏不住的情谊,我想知道,她最终会怎么选择。”
爱,恨,还有原谅,这三者相克相生,只在一念之间。但是俗话说得好,原谅容易,想要再次信任,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二日,震天的锣鼓在董家堡外炸响――“大家来评评理呀!董家小姐杀人啦!”
狄姜几人在睡梦中被吵醒,赶到门外时,便见一行人穿着素衣,披麻戴孝,其中一高个子的男子长得与去世的马文山十分相像。
“她是谁?”狄姜问围观的民众道。
对方一脸木然,哑然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她说自己是马文山的夫人。”
“道士怎么会有夫人?”问药一惊,声音陡然提高,就连一旁的钟旭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表示不解。
民众面面相觑,似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闻讯而来的董齐山带着夫人来到门下,见了她都不禁蹙眉,疑惑道:“你真是马道长的夫人?”
“千真万确!这是文山的儿子,他这张脸与文山一模一样,这就是铁证!”马夫人急道:“你的女儿害死我夫君,这笔账该怎么算?”
“我的女儿?”董齐山不解。
“董叶贞呀!她既然回来了,就一定是来寻仇来了!”马夫人话音刚落,便见董叶贞身穿一身白衣,从门里悄悄然走出。
她看了马夫人一眼,便道:“马文山装神弄鬼不假,可我到底没有死,又怎能说我是回来寻仇的呢?何况,他确实不是我害死的呀……”
“不是你是谁!”马夫人十分激动。董叶贞却不疾不徐,正色道:“杀死马文山的是他的手下,他们瓜分了马文山的金银,逃去了北方。”
“你又从何而知?”马夫人道。
“我在回来的路上,恰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们装作行商的车队,实则带着金银去了北部,我一早已经告知了州府大人,他们已经派人去抓捕,相信不日便能将他们一举擒获。”
“你……”马夫人完全没有料到,董叶贞竟然连这一步都能做到滴水不漏。
“无话可说就请回吧,恕我们招待不周。”董叶贞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董齐山便招来侍从,冷冷道:“还不快将无关人等赶出去?”
“你们!”马夫人见自己没有了要挟的砝码,眼看要钱无望,不由怒火中烧,她突然话锋一转,转过头,指着董齐山的夫人,道:“全都怪你,若不是帮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坏事,文山就不会死,你还我夫君!”
“你、你瞎说什么!”董夫人面色陡然一变,再无半分血色。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便将你的恶行公之于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董夫人虽然嘴里说着不明白,但是眼睛里的惊恐已经暴露出了很多信息,她几乎是没有多想,便招来手下,道:“来人!快把这个疯婆子扔出去!不许她再踏入我董府大门!”
“你过河拆桥!”马夫人推开侍卫,大吼道:“当年你让我夫君帮你残杀胎儿的时候,可是哭着求着我们帮你,如今你稳坐董夫人的宝座,却想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如今我夫君死了,我大不了也不活了!可我就算死,我也要拉你陪葬!”
“她说的可是真的?”董齐山转头,一脸阴郁地看着夫人。
对方却连连摇头,道:“夫君,你不可听信她的话,她是胡言乱语!”
“我没有撒谎!就是你!是你弄得董齐山后继无人,是你害得他断子绝孙!哈哈哈哈哈――最毒不过妇人心,说的就是你呀!”马夫人癫狂的大笑。
董齐山闻言,盛怒不已,很快,马夫人和她的儿子以及一众门徒都被拉了下去,被董齐山府中的侍卫赶了出去。
随后,董齐山与其夫人在书房里说了半日的话,二人之间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旁人只知道董齐山出来之后,又吩咐人将马道长的尸体挖出来,鞭尸半日,直打得他尸骨无存,最后更是连残骨都被一把火烧掉,化作了灰飞。
而第二日一大早,董夫人的尸体也被人在湖边发现,她已经陈尸半日,死亡时间在昨夜子时,死因是溺毙。
大病初愈的董碧灵知悉此事,立刻便拉着董连城去了董齐山的书房。
“爹爹!娘亲一定是被叶贞害死的!哥哥,你快告诉爹爹,告诉他昨晚你看到的事情!”董碧灵说完,将董连城推到了董齐山面前。
董连城点了点头,便道:“昨日夜里,我曾带着管家去找叶贞,因为她刚回来,从前的婢女已经被遣散各处,所以带了些人,想与叶贞妹妹挑一挑,可谁知她并不在房里……”
“够了,别说了。”董齐山打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凶手不会是叶贞。”
董碧灵急道:“爹爹!有连城哥哥作证,这个女人实在可疑!她一定不是叶贞姐姐!她是来找我们报仇的!”
“够了,不要再闹了!”董齐山揉了揉发白的鬓角,显得疲惫不堪,他干哑着嗓子,缓缓道:“叶贞是你的姐姐,既然她已经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你便该一如既往的尊她敬她。”
“就是因为完好无损,才最是可疑!我们明明都亲眼见着她的尸身……”
“闭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董齐山突然双目圆瞪,呵斥道:“我宁愿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也好过现在家不成家,人是物非的境地。我现在只有你们三个孩子,我不希望你们再相互争吵下去。”
“可是爹爹,娘亲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说过,此事不必再追究,你娘去了她该去的地方,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爹爹……您……”董碧灵睁大了眼睛,似乎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从他的眼睛里分明可以看出杀意,以及挥之不去的阴霾。
董碧灵突然明白了,马夫人白日里的话,兴许是真的。
爹爹表面装作不信的模样,可实际上心里早已经认定了,过去种种的死婴,皆是母亲一手造成。
豆大的眼泪似断了线的链子,从董碧灵的眼角跌落,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回去吧,这件事情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你只当自己从没有过母亲,我也没有过那样恶毒的夫人。”
“……”董碧灵双目圆瞪,难以相信,或许母亲的死,真正的凶手便是眼前的父亲……
“还不快回去?”董齐山又是高声一喝。
董碧灵只觉胸口一窒,紧接着一股血腥从胸中汹涌而出,下一刻,她便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碧灵!”
“碧灵妹妹!”
董齐山和董连城都是一惊,双双上前,护住了董碧灵,让她不至于晕在地上。
董碧灵当天晚上便发起了高烧,高烧不退,来势汹汹,直到第二天辰时仍在梦中不断的呓语,说胡话。董连城和董齐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房间里进进出出的除了不断更换冰块降温的,还有城中各处的郎中。
董齐山几乎去请了城中最有名的大夫联合会诊,也没诊出她这是什么病症。倒是第二日闻讯赶来的狄姜瞧了一眼,稍一号脉,便道:“忧思惊惧,焦虑入魔,只要不再受刺激,多些息几日便可。”狄姜诊完之后,又给开了一副药,药中提到一味药,便是用心上人的无名指间肉为引,配合数十种药物煎水服下,才可药到病除。
“一定要割肉做引?”董齐山凝眉道。
“是,不必多,一小块肉足以。”
“用我的!”董连城伸出手,几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脱口而出,道:“只要能救碧灵妹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狄姜微微张开嘴,显得有些惊讶。一旁的董齐山连连欣慰的点头,听了此事的下人们也都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我这就去剜给你!”
狄姜点头:“好。”
董连城说完,取了桌上的一把平日里用来削水果的小匕首,手起刀落,便剜下了无名指腹的一块肉来,霎时间鲜血四溢,但他却绝口不提疼痛。
这一幕落在董齐山的眼底,他对董连城的赞赏不禁又多了好几分,便立刻叫来郎中,道:“快扶少爷下去,好好休息。”
“是……”
董连城出门后,却发现董叶贞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房门前,她手捧着一个药盅,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董连城看着董叶贞,愣了一下,随后没说什么,便绕过她,匆匆回了自己的别院。
一直到他离开很久,董叶贞仍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捧着食盘的手指关节都因太用力而变成了苍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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