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洛是真不想背负上突厥奸细的可能,又后悔为什么要欲扬先抑,为了给自己那芝麻大点的屁事作铺垫前哨,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一个病患。”她抬眸相对。
“喔?突厥人吗?”
明洛脸不红气不喘,淡淡点头:“他头发包得很好,但躺下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
“什么样儿的?”李秀宁追问道。
明洛这点上还是晓得的,好生详细地描述了遍突厥人的普遍发式,中间穿插着几个模棱两可的语气词,装作不甚了解的迷糊样。
屋内的气氛渐渐静默下来,仿佛一池死水般,毫无波澜。
黄昏的残光映着晚霞,扑朔迷离地打在新糊的明纸长窗上。
李秀宁便歪着身子,懒懒坐在一片金红色的光影斑驳,从明洛的角度看去,大半边脸都是逆光打下的阴影,看不真切细微表情。
时间一长,明洛的身体先于精神崩溃了。
跪坐太煎熬了。
她只是很轻微地挪了下坐着脚的屁股,李秀宁便轻笑了声。
“这就受不住了?”
“我在家没什么坐相。”明洛红着脸回答。
想她在现代也是仪态举止满分的优雅小天鹅,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真是让人汗颜。
“看得出来,上回你话没说完,既是逃奴,本是哪家的?”李秀宁回想了遍她和明洛的相遇到如今,越想越觉得神奇。
明明每一面都需要巨大的运气和缘分,可明洛偏偏每一步都恰如其分,人如今摇身一变,勉强算是她公主府的座上宾了。
要不然在没有任何吩咐的情况下,她是怎么从外头走进府中来的。
明洛答得飞快,声音却极轻:“世子府。”
“什么?”李秀宁是真没捕捉到这三个朦胧又轻微的字,皱眉反问道。
明洛这回只敢用唇语作口型了。
世子府……
李秀宁这回彻底呆住了。
在长安能以世子身份单独开府的,近几年来唯有一人。
她的亲兄长,现任太子曾在宫外的府邸。
“你……”她说不出话了。
明洛快速将跪坐的姿势调整成了跪拜,她的确有把握李秀宁绝对懒得多管闲事,上赶着和郑观音打交道。
可事到临头,她仍有些惴惴不安。
“公主,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来求您一件事。”明洛咬牙道,主动打破了沉默。
“嗯?”李秀宁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本能地应了一声。
“近日我家医馆生意不错,可能是碍了其他同行的眼,所以我被检举了,有人称我是逃奴,所以武侯们要来查我的手实。”
明洛将腰板挺了几分,继续道,“本来家中定的是下月,和过继的男孩一道办,所以这会子我还是黑户。”
李秀宁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半晌问:“你父母决定过继了?”
明洛万万没想到她的关注点会在这桩事上,老实地点头:“嗯,四五岁的男孩,来过我家两次了。”
“听起来,你是有问必答,一派实诚,可实际上吧,我只觉得你处处留着心眼,你和我说实话,突厥那消息,究竟怎么回事?”李秀宁调整了下姿势,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脚。
“这是真的。”
明洛笃定道,“公主,眼下已是腊月,你若不信我,可等到来年三四月。若我所言为假,不管是报官还是将我扭送给太子妃,任凭公主发落。”
李秀宁继续活动着肢体,闻言停下扭动脖子的动作,不经意道:“报什么官,你这般细皮嫩肉的年青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