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死人从棺材中爬起来,活了!这种事在渔盐城历史上和坊间议论中并不少见。其中大多是因为无聊,而被社会闲人夸大其词,或无良报人杜撰出来吸引眼球的。只有少数是确实发生了的:毕竟,大千世界,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石老家主的孙儿复活,所以能成为轰动全城的大事,多少与石家这个身份地位有关,更是因为其中增加了一个非常重要,让凡间俗人喜欢津津乐道的戏码:一个神奇人物出现了。
这个神奇人物,神奇在他不但是罕见的神医,还是个能预测天机的神算铁口奇人。
任何的神奇人物和事件,总是会为所有世俗凡人所憧憬和向往。神鬼怪乱,往往超出了人的常识(常规认知范畴),所以总能被大家长期琢磨谈论。
生老病死,是所有人都逃不过的宿命,所以也是每个人内心最根本的人生关怀。而身在渔盐城,只要肯劳动,生活一般过的都还可以;肯劳动,再加上活泛一些,做点生意买卖之类的,生活就过的更惬意可以了。所以,那就是生命诚可贵了;也所以,在渔盐城,大家对能那些号称能延人性命,妙手回春的知名大夫就恭敬礼遇有加,更别说可称为神医级别的大夫了。
人生际遇无常,加上人的欲望总是会不安于现状的:生活差的幻想着将来能改运,妻妾满堂,幸福美满;生活好的呢,要担心富足的好日子是不是会长长久久。也就是说,人在根本上对自身将来的命运总是充满着好奇,充满着幻想。所以,在富足的渔盐城,更是容易催生算命铁口测字,麻衣神相等业务的活跃。
当然,大家对坊间那些招摇穿梭的麻衣算命先生的水平,多少有些清醒的认识,只能怀着姑妄听之,姑妄信之的态度的;但一旦,大家真的“亲眼”看到了预测天机的神算铁口的奇事发生,肯定要将其津津乐道到消费致死。
这个神医,这个神机奇人的出现,还要追溯到三年前。
那一年,刚满七十岁的石家老家主突然得到一场怪病:一眠之后不醒了。石家老家主是石家的顶梁柱,石家当然要倾尽全力,请最好的大夫为其救治。然而,请遍渔盐城最有名望的名医或“神”医,甚至是整个夏周国的名医或“神”医,最终各路“神医”却均是束手无策;甚至对病症,也是各种说法不一而足。
随着时间的推移,石家上下渐渐的都处于一种风雨飘摇、几乎绝望的氛围中。
石家的创业历史,是从老家主的父亲(被石家后人称为太祖)开始。
太祖在一次争斗中,被敌人围攻受重伤含恨而死。作为儿子的石老家主当时只不过二十刚出头,却并不因太祖的失败而退缩,而是决心子承父志,断指发下血誓要继续太祖的未竟事业。而且,石老家主可谓有勇有谋,先是以退为进,立即解散了帮会,自己则隐姓埋名闭死关。在三十岁五时,终于晋升到武道宗师行列;然后重召太祖旧部,笃行行事以义为先,广结朋友,培训和带领一批死士,经历无数铁血残酷的战斗,终于在六十岁的时候奠定了石家成为四大家族之一的基业。
石家的事业在老家主手中一直向上发展的,也就是说,石家的根基还需要不断的夯实。所以,石老家主并未着力考虑培养接班人的问题。所以,这次一旦老家主有恙,中途突然撒手,石家的家业就可能出现断崖式堕落。
在石老家主生病,医治无效的消息被走漏起,几个月里,残酷的敌人明目仗胆的进攻,请来的幕客中有人见势走人,背后的支持势力的态度变得越来越不明朗,让石家就损失了差不多上十个堂口。
石三少爷可以说是石家未来充满希望的接班人才:石三少在不到三十岁时就晋升到了武道宗师,这等天赋,放到整个夏周国,也差不多可算到天纵之才的行列。此时自然被石家推出来挑起石家的大梁,应对难局。
但石三少毕竟根基和经验太浅,虽然一定程度减缓了石家的衰败,但总体作用还是有限的。根基浅,意味着威望和号召力不足,真卖力买账的人就会少;经验浅,面对难局时,就可能采取不妥甚至错误的应对方案。
特殊时期,守成其实比创业更难;守成时期,有时不能容忍半点退却和失败。一旦开了失败的口子,则人心涣散难再收聚,往后可能面临一溃千里的局面。
正在石家上下充满悲观的时候,一个救星出现了。事后看,是一个“神”一样的神奇人物出现了:一个长着三羊胡须,满脸皱纹的跛足道人被引荐到了石三少爷的面前。
本来,跛足道人来历不明,石家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两个原因让石三少爷决定让跛足道人试一试:一,石家差不多到了必须把死马当活马医的地步。二,石三少爷的眼睛。
在别人眼里,跛足道人长相猥琐;而在石三少爷的眼睛里,看到的这个跛足道人满脸的皱纹,仿佛隐藏着常人难查的智慧;跛足道人的一举手一抬足,在别人眼里似乎不通武学,但三少爷却感觉此人武道高出自己太多了。这样的人如果是敌人,石家也许早就没有活路了,根本用不着此时借医为名来加害自己的父亲。
于是跛足道人走马上任。不到十天,石老家主就变得生龙活虎了,而且似乎更威猛了,开始带领石家很快收复了失地。
颇足道人医治石老家主的药方和手段,一直是石家秘而不宣的秘密。其实,真相是,石家在根本上就没有任何人知道其中的原因:跛足道人既然不打算说,石家就不好问。但是,这并不妨碍坊间把这件事传的神乎其神。
关于病症的传说版本有很多,大家比较采信的版本是,石家老家主得的是“三绝症”。所谓“三绝症”,就是精绝,气绝,神绝,终而命绝。所以,历代医书上有记载:此乃绝症之首,几无药可救。
医书上对三绝症这种语焉不详的记载,对坊间市民而言,就是绝好的咋糊弄人的葫芦病。一,对外行人来说,什么是精绝,气绝,神绝不重要,只要病到深度昏迷不醒,就可通过反向推理划入此类。二,更重要的反证法是:整个渔盐城,不,是整个夏周国,甚至整个天下的名医都医治不好,这还不是天下第一绝症是什么???
要是有人反问:要是真得了三绝症,石家主又怎么能被治好了呢?咋糊者就更好回答了,还要带上呼天抢地捶心跺足的表情:这就是真神医出世了啊!!!
医治石家主的药方也在坊间传有多个,最终得到大家认可的是这个:党参,黄芪,枸杞,甘草。。。。。。,也就是二三十味常规药材而已。
有略通医理,可能是药馆打杂或小二,却是初次参加讨论的愣头青拿着昨天的晚报,见了这个方子,不由得一脸的鄙夷:这不是gp吗?就这也能治病?
旁边十几个酒桌边都有人站了起来,还是最近一桌的一个长须中年人近水楼台先得月,轻轻三拍小伙子的肩膀说:“小兄弟,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
中年手抚长须,一副且听我道来的模样:“什么是神医,就是能用常药而治百病啊;神医之神奇,不在药方的新奇,主要讲究两点:一是对症下药,二是药材份量搭配精准。君不知,砒霜能死人亦能救人呼?”
各桌站起来的人均频频点首,露出这就是我要说的的表情;青年听了则满头大汗,赶忙用那张沾了油污的报纸遮住了脸,做近视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