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行建和苏灿,真就是找玉尹销赃。
这开封百万人口之多,豪商富户,达官贵人多不胜数,物价较之其他地方,更高出数倍。
要想销赃,的确是个好去处!
不过,苏灿有一件事倒也没说错:他们这次,的确是惹了麻烦。
在河上做了回无本买卖,哪知道杀的人居然大有来头。不知怎地,还惊动了两地官府,包括郑州在内,都在追查凶手。此前,田行建获得赃物,大都是在武陟县销赃。当地自有他的门路,虽价格不高,但胜在安全。可这一次,便是武陟县也在追查,令得田行建不敢出手。可这赃物压在手里,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时间长了,甚至会露出马脚。
所以,田行建思来想去,便想到了玉尹。
当初他结好玉尹,也存在在开封府开一条路的念头。
只是后来思忖,总觉着有些不太安全。这次田行建真个是急了,不得不来找玉尹。
主要是这赃物实在是太棘手!
玉尹陷入了沉思。
他不想插手这种事情当中,能够惊动大河两岸官府的案子,又岂是等闲?
他而今虽说在开封府站稳了脚跟,却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相反,大多数时候,他要比从前更加谨慎。只是田行建找上门来,玉尹实在不好推辞。这北宋有北宋时的江湖习俗,你这回不帮忙,便等于是断了一条路,将来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苏灿也没有催促,而是静静看着玉尹,不说话……
这件事的确非同小可,玉尹思忖,也是在情理之中。
本来就是来碰运气,苏灿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良久,玉尹抬起头来。
“都是些什么货物?”
“除一些金银珠宝之外,还有三匹马。”
“三匹马?”
苏灿点点头,轻声道:“三匹大宛马。”
玉尹闻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大宛马?
那是什么!大宛马三个字,本身就代表着万贯家财。
所谓大宛马,多指西域良驹。能够被冠以大宛马之名,必然是那种罕见的宝马良驹。
对于缺马的北宋而言,一匹大宛马,价值万贯,而且是有价无市。
这东西本身就是一种身份象征,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拥有,除非这人,是极有身份。
“那马,在何处?”
玉尹心动了。
不过,他不是想占有这三匹大宛马,而是别有念头。
玉尹有暗金,便心满意足。倒是杨再兴和高宠,几次嘀咕着,说想要一匹宝马良驹。只是他们也知道,千金易得,宝马难求。所以,两人也只能看着暗金眼馋。
东京的骡马市,有不少马匹。
但除了那些驽马之外,真正的好马,几乎没有。
便是有几匹好马,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买到。这东西,是富贵人家的玩物,普通人怎可能拥有?
苏灿听玉尹这么问,心中顿时大喜。
“便在城外一处客栈中寄放。
这几匹马,小底也不敢运进城里,便是这一路上,都要偷偷摸摸躲着关卡。我家哥哥说,几匹马算不得甚,若小乙哥喜欢,便赠与小乙哥。主要是那些珠宝,真个价值万贯。眼见着入秋,买卖越发不好做,弟兄们家中,也都等着下锅呢。”
田行建苏灿这种横行大河之上的水贼,绝不会是独行侠。
他们的手下,必然有一批人手,就好像玉尹手底下那些人一样,靠着他们吃饭。
万贯珠宝吗?
可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
玉尹沉吟良久,突然道:“若兄弟信得过我,便把东西留下。
那三匹马,我要了……回去代我向七哥道谢。至于那些珠宝,我可以帮你寻找门路。只是如此多的珠宝,恐怕也不是一下子能够出手,还请七哥和五郎宽限则个。”
苏灿,长出了一口气。
“那如何把货物交给小乙哥?
珠宝倒还好说,只是那马……实在进不得城来。”
“可知道牟驼岗甲仗库御营?”
“这个……小底真个不知。”
玉尹想了想,便起身走到门口,把王敏求唤来。
“三郎随五郎辛苦一趟,把东西取出之后,便送往甲仗库御营。
自家这边去御营等候你们……五郎说的不错,那三匹马的确麻烦。不过若进了御营,倒也一切好说。对了,顺便把大郎和十三郎叫来,让他们随我一同去御营一行。”
我需要更多的门路,我需要更多的帮手。
未来的靖康之耻,绝非我一人能够抵御,若能多有些朋友,将来便能多几分臂助。
想到这里,玉尹便拿定了主意。
田行建和苏灿的这个忙,一定要帮!
不但要帮,而且要帮好……他虽然不打算混江湖,但并不妨碍他,在江湖中获取名声。
那水浒传里的宋江,如何能呼风唤雨?
不就因为他是山东及时雨吗?我不求做及时雨,但我必须要在江湖中留下我的名号。
想到这里,玉尹又唤来一个小厮,让他去通报燕奴,取两千贯来,与霍坚送往御营。
如果那三匹马真个是大宛马,玉尹便要买下。
但买下之后,却不能带进城里,索性就放在御营之中,再打上御营军马的烙印……如此一来,这三匹马便算是有了身份。日后便被人发现,也能有个妥善说辞。
至于御营那边,有凌振当家,万事无虞。
凌振到现在还欠着玉尹一个天大的人情,想必也不会拒绝玉尹这小小要求。
王敏求跟着苏灿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杨再兴和高宠便匆匆前来。
“走,随我去一趟御营。”
“去御营作甚?”
杨再兴诧异问道。
“到了你便明白。”
玉尹也顾不得解释,便径自出门。
“不骑马吗?”
“我先去城门口,在马驿赁两匹马来……你二人快些跟上,莫要耽搁。”
开封城,是一个商业极其繁荣的城市。
在开封人眼里,没有什么不可以拿来买卖。
不过这马匹价格昂贵,少有人能买得起。于是便有人想了个主意,租赁马匹……
后来朝廷也批准了这项业务,于是一些军营中的战马,便成为赁马,供人租赁使用。
当然了,赁马需要办理手续。
首先便是要有开封户贯,否则根本不可能赁马;其次赁马不能过久,必须在一天内归还。
此外还有种种限制,也是担心军马流失出去。
玉尹从马厩里牵出暗金,上马扬鞭,直奔新宋门而去。
在新宋门内,有一排房舍,马驿便在其中。玉尹而今也算是开封府的名人了,所以办理手续也不麻烦。和那马驿的官员说明情况,又在一张赁书上画押签字,便顺利赁来两匹军马。
便桥屠场,距离新宋门很近。
玉尹这边刚办好了手续,杨再兴和高宠便匆匆赶到。
三人也不赘言,直接上马,便冲出新宋门,直奔牟驼岗方向而去。
凌振的甲仗库御营,位于牟驼岗东北方,位置非常偏僻。由此北望,可见大河滔滔。御营也不甚显眼,一个占地面积大约在二百亩左右的宅院,远远看去,好像一座大宅。
若非那辕门口飘扬的旌旗,可能不会有人以为这里会是军营。
玉尹也不是第一次来这边了,到御营门口翻身下马,就见从营中跑出来一个小校。
“小乙哥怎地来了?”
那小校是效用打扮,看年纪约有二十上下。
玉尹忙道:“二郎,你阿爹可在营中?”
“正在营中试炮,我这边去叫他过来。”
“也好,那我们便在大堂恭候。”
小校,便是凌振之子凌威。
自从出了上次的那档子事情后,凌威洗心革面。
他本就练得一手好扑,便入了军中做效用。当然了,这只是暂时!凌振那边已经使了银子,等过两个月,便让凌威从御营脱身,加入殿前司,变为东京禁军。
而今凌振和殿前司,也算是有些交情。
加之高尧卿那层关系在,凌威入禁军并不是一件难事。
只需打通了关系,入了禁军便至少能做个承局,位置犹在封况那押官之上,但也只是军中最基层的军官。不过没关系,只要凌振和殿前司保持良好关系,凌威的升迁就会非常迅速。估计用不得一年,便可以做个将虞侯,甚至有可能成为十将。
凌威对凌振的这番安排,也没有任何异议。
由于当初是玉尹帮他解决了麻烦,凌威对玉尹极为敬佩。
特别是后来听人说,玉尹三人跑去御拳馆踢馆,而后全身而退……不管是因何能全身而退,都足以让凌威无比佩服。前次玉尹来试炮时,凌威还认了玉尹为兄长。
说起这御营的火炮,其实非常简单。
它更类似于一种信号装置,在攻击时,没有太大威力。
不过凌威对火药方面的确是一个专家,他制造的号炮威力,远胜于普通的号炮,更带有一定杀伤力。
玉尹在见识过了号炮后,颇有些失望。
不过凌振对火药的见解,又让玉尹非常好奇。
后世什么大口径火炮,玉尹不知道是如何打造,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打造不出来。
他感兴趣的,是凌振自己研制的几个火药方子。
按照凌振的说法,那玩意儿真个做出来,用于号炮之上,威力非同小可。
只是,玉尹并未见识过。
三人在大堂上落座,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凌振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小乙,今日怎地有空,来我这边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