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武艺高强,脚力不弱。
然而此去京城终究是路途遥远,一个凡人如何能快速赶去呢。
于是乎,燕九并西方教一起努力,或变作漕帮之人带着大和尚一段水路,或变作商队之人带着大和尚一段陆路。
就这么着,大和尚几乎是一刻不停,过了五日,就到京城。
这一路,连大和尚自己都纳闷:我咋这么顺,是不是真老天保佑,那刘洪作恶多端,要惩治他?
想到此处,大和尚更加坚定了信心,直奔丞相殷开山的府邸。
这一边大和尚见到丞相一事按下不表,另一边的刘洪家里,可出乱子了。
原来那一日大和尚见过陈不忘,将这些事情给说清楚后,陈不忘就痴痴呆呆的,好像是傻了一般。
“我是谁?”
他也不闹,就是逢人就问这个问题。
他的母亲满堂娇心中焦急,找了好几个医生也无济于事,非但没治好他,反而让病情更加严重了。
这一天,刘洪回来了。
按道理说满堂娇和陈不忘应该出去迎接他一番,但是门口冷冷清清,让刘洪有了不好的预感。
拉过一个家奴,刘洪问道:“怎么了?”
家奴畏惧刘洪,磕磕绊绊的道:“回禀老爷,小少爷不好了,好像是...是...傻了。”
“什么?”
刘洪惊怒交加,一把扯过家奴,抡圆了给一个嘴巴,直打的家奴头晕目眩,“你怎么敢咒我的儿。”
“老爷饶命,是这么回事...”
家奴将事情始末交代一番,说是有个大和尚见了小少爷,随后他就呆傻了。
“哎呀!妖僧害人!”
刘洪一听这个,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他灵魂深处有燕九给烙下的烙印,对待陈不忘就是自己亲儿子一般,此刻听闻这等消息,如晴天霹雳,如刀子扎心一般。
“我的儿,我苦命的儿。”
刘洪踉跄着抢进屋来,就看到床上躺着的陈不忘。
陈不忘长得好看,往日里一身白衣,真是花一样的美男,此刻好几日痴痴傻傻,也不吃饭,也不洗漱,脸色蜡黄,几乎脱相。
刘洪心疼的不得了,把陈不忘抱在自己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淌,“我的儿,苦了你了,你等着,我一定找到妖僧替你报仇,解脱了你的苦难。”
刘洪转过头,对下人说道:“去呀,给我去找咱们城里的飞尘子长老,让他来为小少爷祛灾。”
刘洪口中的飞尘子长老是一个道士,在当地很有名望,能捉鬼驱魔。
下人转头就走,他可是了解刘洪的,此刻刘洪双目通红,简直要杀人一般,若是迟了,只怕一顿打都是轻的。
下人跑了,刘洪又对一旁的丫鬟说,“去拿清粥,另外给我拿一个卤鸡腿过来。”
丫鬟赶忙去拿了鸡腿、清粥。
随后,刘洪将陈不忘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拿了鸡腿,将鸡皮用嘴撕下来自己咽下去,而后把肉一丝一丝的撕下来,轻轻喂给陈不忘。
说来也奇怪,好几日水米不进的陈不忘张嘴了,刘洪喂,他就吃。
一见这个场面,刘洪终于露出笑意。
原来陈不忘小时候体弱,经常感染风寒之症,每一次生病了都想要吃卤过的鸡腿。
偏生陈不忘不吃鸡皮,所以刘洪都是先把皮吃了,然后把肉喂给自己的爱儿。
一个鸡腿下肚,陈不忘脸色看起来好了一点。
随后,刘洪小心的往粥里面加了糖,吹凉了以后再喂给陈不忘。
“你是我爹吗?”
陈不忘突然开口。
刘洪一惊,手上的动作顿了那么片刻。
这是他心里的一个死结,他终究不是陈不忘的亲生父亲,这一点他知道。
然而他心里却爱极了陈不忘,随意口上道:“我是你爹,你现在就是想改也改不了了。”
刘洪说了句玩笑话。
这句玩笑有来历:
这还是陈不忘十一二岁,在学堂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就说,陈不忘长得不像他爹。
陈不忘回来就问刘洪这事,刘洪笑道:“你虽然长得不像我,但好歹不像邻居,现在十几年过去了,你想改也改不了。”
此刻这话又让刘洪说出来,听在陈不忘的耳中,恍如如炸雷。
“啊!”
他一声惨叫,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从床上跳起来,就跑了出去。
刘洪大惊,“快追小少爷,别让他摔了,他也没穿鞋,别让他扎到脚了。”
父母之爱子女,是真心实意。
刘洪此刻哪里还有为官多年的风采,真就是一个无奈的老父亲,跟着陈不忘跑,摔得自己浑身的土,也不能让儿子磕到碰到。
如此闹了好久,终于,一个老道士飞身进门,一张符篆就贴在了陈不忘的身上。
陈不忘停住了。
刘洪一把抱起儿子,心疼的都不行了。
那老道士走近道:“府尊大人,老道来晚了,我这符篆能够让小少爷睡上两三个时辰,您不要担心。”
刘洪这才想起老道士,点点头,谢过之后,让人把陈不忘抱走,这才接待了飞尘子。
这飞尘子是谁?
他的确是个有本事的道士,不过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当地七雄商会的一个代理。
这一次来,飞尘子可是有燕九指点的。
“真人救命,我儿到底怎么了。”刘洪焦急的询问飞尘子,“是不是妖僧害人?”
“公子这不是让人害了。”飞尘子叹息一声道:“是公子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因此急火攻心,他是自己想不明白。”
“什么真相?”刘洪其实心里已经有些猜测。
按道理说,飞尘子是不敢跟刘洪说真话的,他毕竟只是个有点法术的道士,万一刘洪发狠要弄他,也不好办。
不过飞尘子现在有燕九撑腰,自然什么都敢说。
“府尊不是小少爷的亲爹吧。”飞尘子道:“现如今,小少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方面您是他的仇人,一方面您又是抚育他的人,您让小少爷该怎么办?”
刘洪听了飞尘子的话,冷汗出了一身。
他可是盗匪出身,这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把眼前人除掉。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刘洪见四下无人,就要杀了这个“知道秘密”的人。
飞尘子如何看不出刘洪眼中杀意,他轻捋胡须,笑道:“府尊大人,今日我就羽化升仙了,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旁人知道,但天知地知你知。”
说完,飞尘子果然足下生云,飘飘然向着天空去了。
刘洪呆立在当场。
他不是被飞尘子惊到了,他一个杀人越货的强人,不怕鬼神。
但他“怕”陈不忘。
或者说,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