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会将它画在我眼梢?”柳倾城细细打量着镜中的眼妆,目不转睛的模样似乎很是喜欢。
绿萝垂下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奴婢是看王妃的凤眸格外好看,唯有红莲的艳丽之姿方能衬托一二,所以擅自画在了眼角眉梢处,还望王妃宽恕奴婢自作主张。”
“这样挺好,帮我把巾帕拿来。”
打扮妥当,一身火红衣裙的柳倾城径自出了翊荷居,前往大厅与欧阳璟、陆辛会合。无论三人彼此之间有多么不愉快,今天他们也必须装作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进宫朝贺。
早已等候在此的欧阳璟与陆辛见到柳倾城时,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红衣胜火,青丝垂腰,高挑玲珑的身体线条毫无保留地被合身的衣裙勾勒出来。只是令人扫兴的是,一方白色巾帕遮去了她的容颜,但眼角的半开红莲却赋予她一宗神秘的风情。
惊艳,却又奇异的感觉。
陆辛冷笑一声,走到柳倾城面前细细打量一番,语气尖酸地说道:“你学我白纱覆面,是在讽刺我吗?”
“你多心了,我昨晚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脸颊红肿不堪,只能以纱巾覆面。”
柳倾城淡淡地解释一句,转头看向欧阳璟,这还是自那日发生冲突以来,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
“可以走了吗?”
冰冷到没有温度的问话,让欧阳璟心中莫名一紧。
他张口想要为那日自己的残酷道歉,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怔愣片刻,他只是点点头,沉默着没有一句话起身率先出了王府。
为庆祝皇后千秋诞辰,皇上特地在重华殿设宴款待群臣。
当欧阳璟一行三人到达重华殿时,大殿内已有许多人入座闲谈。
“臣欧阳璟恭祝皇后千岁千千岁,愿皇后芳华永驻、福寿安康!”欧阳璟跪地行礼,身边的两个女人也一同朝高坐于上位的皇后朝拜,不敢有丝毫怠慢。
皇后笑意盈盈地叫他们平身,关切地问到自己侄女的伤势:“辛儿近日可好些了?今日本宫收到西域进贡的玉粉,说是有祛疤生肌之效,我听着正对你的情况,便命人给你留了一些。”
“多谢姨母关怀,辛儿定好生涂抹伤口,盼能早日痊愈,也好不辜负姨母的关心。”陆辛谢礼时故意瞥了身边的柳倾城一眼,似乎在炫耀她从皇后那里得到的恩宠。
柳倾城低垂着头,她此刻已经听到周围有人对她遮面议论纷纷,哪还有心思理会陆辛的挑衅?
这时,皇后也将目光转移到了柳倾城身上,问道:“璟王妃为何也以纱巾覆面?”
“启禀皇后,妾身不小心碰伤了脸颊,此刻双颊红肿不堪。臣妾怕污了皇后的眼,遂以纱巾覆面,还望皇后见谅。”
柳倾城自始至终没有抬起头来,显得很是卑微谨慎。
皇后早对她颇有微词,只是碍于没有好的理由惩治于她。看着立在大殿中央被群臣议论的柳倾城,她的脸上划过一抹狠戾之色,眼下不就是一个绝好时机吗?
于是,皇后微笑着说道:“素来听闻璟王妃姿色清丽出尘,本宫早就想一睹芳容。没想到你们三人各个遮住面庞,看起来实在有些诡异。”
此话一出,群臣更是议论不休,纷纷指着殿中三人交头接耳,甚至有人故意嘲讽他们三人是丑人多作怪,故意给皇后诞辰添乱来了。
欧阳璟自始至终沉默不语,乌金面具下他铁青着一张脸,只是他只能任由旁人说三道四,还不得半句辩解。
过了片刻,皇后继续笑道:“璟王妃脸颊受伤,想来也无碍于大体面容,不如就揭下面纱,让本宫好好瞧一瞧璟王爷娶了何样一位娇妻。”
此话掷地有声,不容人拒绝。
陆辛抱着看热闹的想法斜睇着柳倾城,面露鄙夷神色,等着看这位宿敌出糗。而早就预料到此的柳倾城,倒显得很从容。
她倏然抬起头,眼角的红莲似乎随着她的眼睫毛微微跳动,似乎只要有一缕轻风便能叫它绽放般妖艳异常。
“既然皇后有命,妾身自当遵从!”
柳倾城淡笑着抬起手揭开巾帕一角,露出被刻意涂抹脂粉的脸颊。
见到她红肿不堪的面容后,陆辛与皇后心中都是痛快不已,觉得她是罪有应得。而有观瞻到她面容的宾客,此时更是议论不休。
唯有站在一旁的欧阳璟看出几分端倪,然而他只是静静站着,仍旧没有说一句话。
皇后故意蹙起眉头,装出一副痛心的表情,惊诧道:“看来撞伤的很严重呢,璟王妃可要好好调养,以免像辛妃那样留下疤痕,那就不好了。”
“多谢皇后体恤,妾身有皇后照拂,自然不用多久便可痊愈。”
说着,柳倾城重新将面纱戴好,垂下眼皮遮住眸中一派冷光。
哼,这个老巫婆不就是想要我难堪吗?那就顺了你的意思。
她今日故意化丑妆的目的虽然有保全自己不被人发现是冒牌货,但更重要的是只要她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了丑,就可以让皇后消了气,那么日后她也不好再刁难欧阳璟。
意识到自己还在为旁边这个木头人考虑,柳倾城有想捶死自己的心思。
这个男人不由分说地处置无辜的绿萝,算哪门子好人?为何自己仍要处处为他着想?!
无奈又后悔地叹口气,柳倾城随着欧阳璟入席坐在右列的第二张案前,由于陆辛为侧妃,只能坐在两人身后的小案,独自用膳。
入座后,欧阳璟冷不丁地说道:“既然早已料到会是这种局面,你缘何叹气?”
柳倾城赏给他一个白眼,没有吭声,她还没有想原谅他的意思。
见她沉默不语,欧阳璟以为她是为方才皇后的故意凌辱而耿耿于怀。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大殿中央正在为皇后跪地祝贺的太子,手却伸出来紧紧握住柳倾城的手,力道大的不容人挣脱。
被握住手的柳倾城转头盯着男人坚毅的侧脸,心中万马奔腾呼啸而过:这个人有病吧?难道是在安慰自己吗?但力气也不要这么大吧?她的手骨头都快被捏断了。
“给我轻点,手快折了!”柳倾城小声呵道,话音未落只感觉他的力道减轻了许多,但仍是紧握着不肯放开。
看着被他强行握住的手掌,柳倾城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暖流,却也叫她看不明白此刻身边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何想法。
既然挣脱不开,那就任由他握着。
直到皇上出现在重华殿群臣参拜时,两人的手才松开。
“众爱卿平身。今日虽是宫宴,但众爱卿只管是在各自家中便好。”
崇成皇帝威严万千,众人纷纷俯首称是,却不敢真如在自家那般随便。直到寿宴开始有丝竹之乐响起时,大殿内的气氛方轻松了几分。
欧阳璟的位置紧挨着太子欧阳祁,而左边的座位却空着。
柳倾城凑近一些,低声问道:“右边那位我认得,左边空座的主人却又是谁?竟然敢缺席皇后生辰的宴席。”
“是皇帝的二儿子,欧阳骁。他素来受皇帝宠爱,宫中宴席经常迟到,司空见惯了。”欧阳璟也凑近些,近乎抵着她的头轻声回答。
虽然两人是在正经交谈,没有怀揣暧昧心思。可他们却不知两人交谈的姿势在别人看来,十分亲昵。
比如坐在他们身后的陆辛,早已恨得咬牙切齿;而身边的太子欧阳祁,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柳倾城的面纱不肯移开目光。
早就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皇后淡然一笑,轻轻拉住皇上的衣袖,笑道:“皇上,舞女虽然舞姿曼妙,丝竹之声亦能陶冶性情,但臣妾看得久了不免心生厌倦,此刻倒是很想看一些与众不同的玩意儿。”
“哦?皇后想看什么?”
“臣妾素来听闻柳将军善于骑射,曾在战场杀敌时一刀斩下敌方首领的头颅,大振军心。”
“这个简单。”皇帝笑意盈盈,语气豪迈地说道:“先皇自马背上得天下,我朝多得是善于骑射的好男儿,皇后的这个愿望朕定当满足。”
“多谢皇上垂爱。”
于是,在皇后的提议下,寿宴临时迁往宫中校场继续举行,皇上特地吩咐由教授太子骑射的师傅亲自上场为皇后表演庆生。
只听皇后又粲然笑道:“太傅的技艺自然是没的说,但臣妾素来听闻‘虎将无犬子’,不知柳将军之女可有继承他的胆魄?”
皇帝闻言,也起了好奇,他转头望向坐在席间的柳倾城,道:“不知璟王妃身为柳爱卿长女,可曾学过骑射?”
被突然揪起来问话的柳倾城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到皇后狡黠的目光,她算是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坐在另一边的柳佑宰全身忍不住战栗地起身,回答道:“小女不才,微臣从未教过她骑射之术。”
“诶,大将军此话便不老实了。”
这时,席间又站起一人,柳佑宰看过去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原来那人是素来爱与他对着干的当朝宰相——陆铭章。
陆铭章站起来向皇帝抱拳启奏:“微臣记得,多年前柳将军曾带着他那三个女儿到过军机营练兵,当时柳将军还曾扬言巾帼不让须眉,他定要教出个花木兰为国效力。”
他冷笑一声,转头对柳佑宰继续道:“当年,柳将军可是当着军中将士面夸下海口,难道时隔多年将军记性不好,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