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一声高扬的惊呼,洒落在秋日薄热的日光里。一声盖过一声,传入芳华宫中。
点红灿灿的一愣,急急忙忙的跑如内殿,连滚带爬的扑腾在侧躺在软榻上的于绯诗跟前。断断续续的道,
“娘娘,陛下,陛下来了!”
“额。”闻言,于绯诗现实微微的一愣,不过眨眼的片刻,就回过神来。领着点红与怀袖,走到芳华宫的门口,亲自迎接着易无风的圣驾,
“臣妾恭迎皇上!”
此次过来,易无风没有乘坐龙撵,而是步行。
看到于绯诗整个人端着面目慈善的笑靥,踱步到于绯诗的跟前,亲自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爱妃不必多礼,请起!”
没有矫情,任由着易无风将自己扶起,于绯诗跟着易无风一同走入到芳华宫中。
命人奉了茶,于绯诗一直规规矩矩的站在易无风的跟前,并不敢入座。
弄不明白易无风为何而来,于绯诗也不敢贸然的开口,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易无风出声。
易无风自己也忘记了,从江北回来之后,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于绯诗。想起在江北的时候,于绯诗跟宣无亦之间的那段时日,易无风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而后想想,若不是于绯诗跟宣无亦的那一闹,自己怎么会遇到柳烟儿。想想,也就开始释怀。
又想起良钥刚刚点拨的话语,对于绯诗的打量,易无风又高看了几分,
“爱妃,听说你昨晚去了太后宫中?”
没有弄明白易无风此举为何,于绯诗只能如实的答,
“回禀皇上,是的。”
“那太后情况可还好?”易无风再问。
“回皇上,太后娘娘心情还是极其不错的。”
“当真?”易无风微微挑了挑眉,
“那太后有没有怪罪朕?”
经此一问,于绯诗隐隐猜出易无风的来意,心里稍稍松弛下来。答,
“太后必定也是皇上担心呢。不过皇上放心,太后已经明白陛下的苦心,对皇上并没有心存芥蒂。”
“看来,朕得好好多谢你呀!”仔细听着于绯诗所言,易无风似笑非笑的盯着于绯诗,继续开口。
“臣妾愧不敢当!”易无风此遭着实的奇怪,于绯诗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谦虚的推搪几句,不再接话。
“朕从来都不知道,朕的于妃居然有此能耐。”醇厚的嗓音清缓入耳,易无风的话音说的极其缓慢,反倒让于绯诗听不明白,易无风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茫然的看着易无风,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听着于绯诗的话,易无风将从良钥处得来的画扔到于绯诗的跟前,
“这个,你做何解?”
“噗通”一声,于绯诗跪在易无风的跟前,仍是没有接话。
“你好大的胆子!”和蔼的脸色蓦然的一变,易无风的眸光颇有些冷意的瞅着于绯诗,
“难道后宫不干政,你不知道么,还是说朕当真是小瞧你了?”
原来是良钥那边说漏了嘴,于绯诗这时才恍然大悟。但眼前的情形,是多说无益,于绯诗索性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认下罪过,
“臣妾该死,求皇上恕罪。”
“噗”。让于绯诗没想到的是,易无风毫无征兆的破怒为笑,“噗哧”笑出声。从榻上踱步下来,将于绯诗轻轻扶起,
“朕越发觉得你这女人有意思,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定然是拿捏着跟朕要封赏,你倒好,唬你两句既然什么都不说,还乖乖的认罪。于绯诗,你说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易无风突如其来的问话,问的于绯诗也是一怔。愣了有好一会儿,才是回过神来,
“这个,臣妾也是不知。”而后想想,看着易无风探究的眼神,无奈的逼着自己继续开口,
“臣妾所做之事本是无意,不过是看着慕婉给玉阳王爷担心,又听着玉阳王爷提及陛下与太后之间的心结,才会斗胆有所之举。”
当然知道于绯诗说的不是实话,易无风挑了挑眉,
“只怕不是这样吧,你是担心你在这宫里头无所倚靠。所以才会找上太后的吧?”
无意被易无风猜中心思,于绯诗无所遁形,只好点头称是,
“皇上英明,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您的眼。”
“虽然说,你别有居心,但不得不说,你做的漂亮。不仅修复了朕与太后的母子情,也解决了朕的心头大患。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臣妾别无所求。”知道易无风说的不是玩笑话,于绯诗规矩的朝着易无风行下一礼,答。
又是仔细的省度于绯诗一番,易无风猛然的笑出声来。果然,他是真的越来越捉摸不透眼前的女子了。
看着她倾国倾城的小脸,那温婉中不时透露着的依稀绝强。易无风的心里,就好像藏的最深那根弦,被轻轻拨动着。
静谥了许久,本是被遣在门口候着的玉公公扑腾着跌了进来,颤颤惊惊的跪在殿上,
“启禀陛下,寿昌宫里头,出事了。”
一听闻太后那头出了事情,易无风眉色一凛,收回在于绯诗脸上打量的视线。转头问着玉公公,
“出了何事?”
突来的一问,让玉公公极其的为难,拧着一张老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咬着牙站起身踱步到易无风身边。趴在易无风耳边低语几句。
听的易无风一张俊脸,骇然失色,
“什么!”再顾不得于绯诗,匆匆忙忙的起步,离开了芳华宫。走到门口时,不忘回头与于绯诗道,
“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回头再与朕说。”说完,颀长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芳华宫众人的视线中。
一路行色匆匆,易无风终于赶到寿昌宫中。
一屋子的宫人看到易无风赶来,纷纷的跪了一地,
“奴才给陛下请安!”
易无风无心理会他们,摆了摆手,将所有的宫人全部遣出去。连玉公公也被留在门口候着,径直的走进去,走到寿昌宫的内殿。
太后正栖身在殿上的软榻上半躺着,精致的妆容在榻下那个女子的注视下,有着微微的松动。见到易无风走来,眉目露出一喜,
“皇帝,你来了?”
径直的走到太后跟前,易无风双手抱拳,弯下身子问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快请起。”太后答,转而侧首看到榻下的另外一个女子,对易无风道,
“这是你妹妹,那年你们都还小,如今她回来了。你们兄妹千万得相互扶持才是。”
对于那个亲生的妹妹,易无风是知道的,也不敢忘记。
听的太后这么一说,易无风抬起脚步,走到太后软榻之下,坐在木椅之上的女子跟前。深深的望过她一眼,
“香儿,回来就好。”
对于易无风的深情,女子却好似看不见般。嗤嗤一笑,答,
“多谢皇帝陛下垂怜,只怕小女子身份卑贱,会辱没了陛下呢。”娇俏的嗓音好似珠玉落盘的清脆,砸到太后的耳中,惊起一滩的涟漪。
饶是太后早就知道,母女的心结不可能会解决的如此之快,但听到易无鸢字里行间的责怪。太后仍是在心底,猛然的抽疼。
无奈的摇了摇头,太后叹出一口气,
“香儿,母后对不起你,但跟你哥哥没有关系……”
“不敢当。”还没等的太后把话说完,易无鸢自顾的将话接了过去。丝毫没有给太后及易无风留有余地,
“太后千金贵体,怎么对不起我这卑贱的小女子呢。”如是说着,精致的面容上,浮起不易察觉的哀泣。
易无风看的分清,那张与太后极其相似的面容上,那对清澈的眸底里灌满的,是浓浓的恨意。
当年的事情,易无风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先帝子嗣众多,并不是只有易无风一个皇子。虽然太后身为皇后,但是易无风并不得先帝的欢心。反而肖贵妃所出的五皇子还有清贵妃所出的四皇子更得先帝欢心,后来,四皇子无故溺水而亡。而月凝宫也无故走水,五皇子丧生在那场大火之中。
然那把火,居然就是昭和公主易无鸢所放。
先帝震怒不已,为惩处昭和,将她关入云水沉香宫。未满十八岁前,不得出宫门一步。
如果不是昭和的那把火,也许太子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易无风的头上。
对于这个妹妹,易无风在疼爱之余,亏欠还要来的多。
于是,声音也软和下去,
“香儿,这些年来,你受苦了。如今回来,皇兄定然会好好补偿于你。”
“补偿?”听完易无风的话,易无鸢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差点没大笑出声。看着易无风的神色,嘲讽浮上眼底,
“不过一颗废弃的棋子,哪能当的起皇帝陛下的补偿。”
一句话吐出来,易无风顿时哑口无言。虽然他隐隐猜测出,当年的事情必有端倪,但后宫的争斗之事,母后从来不让他牵扯其中。所以,很多事情他亦是一知半解。
易无风不知道,但太后却是知道的清楚明白。
易无鸢的一句“棋子”就像是一根针,狠狠的插入到太后心口,疼的太后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着易无鸢的眼,立刻就掉下眼泪,
“香儿,母后知道你怪母后,但母后没有办法呀。”
“因为没有办法,所以就舍弃亲生女儿,去为儿子谋求那个位置么?”这些年来,沉香宫里头的孤寂清苦,还有被至亲舍弃的那种不甘。一直萦绕在易无鸢的心头,得不到缓解,也得不到舒发。
所有的怨恨,也一直聚在她的心口。
“你知道么,你是这世上最狠心的母亲!”
这直白的指控,戳的太后伤痕累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为自己辩白。
“对不起,香儿,对不起!”唯有着一句句苍白的对不起,流露出口。
霎那间,易无风好似明白了什么,盯着太后的眼神,变的有些怪异,
“母后,当年的事情……”
“当年?”未等的太后答话,易无鸢已是苦涩的一笑,
“若不是母后哄骗我去月凝宫后边放烟花,怎么会烧着了月凝宫里头的窗户,又怎么会那场大火。还有母后的交易呢,肖贵妃也是肖家的女儿,再不济肖护是她的亲哥哥,没那场火,皇位怎么也不会沦落到你的头上。”
“什么?”倒是不知道还有这茬,易无风猛的一愣。
“住口。”被易无鸢如此赤裸裸的揭穿当年的心思,太后厉喝一声,
“不要再说了。”
“怎么能不说。”并不理会太后的撕心裂肺,易无鸢继续开口,
“母后,你知道么,这十八年来,我一直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难道我就不是你亲生的么?”
“我……”
“后来,我才知道,皇权对你而言,其实比我们都要重要。”
“不是的,不是的。”深知自己已然被易无鸢误会,太后挣扎着从榻上起身,靠到易无鸢身边。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
若不是易无风及时扶了一把,太后定然摔倒在地。
不理会太后踉跄的身影,易无鸢站立起身,
“你知道么,我此番回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是那么的讨厌你,讨厌你。”说完,漠然的转身,朝着宫外走去。
“香儿!”见不得易无鸢如此绝情的模样,易无风大喝一声,始终唤不住她决绝的脚步。
最终,易无鸢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易无风与太后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