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这句话,真好听。兰灵儿本就晕晕乎乎的没有力气,这句话直接让她昏了过去,脑袋软倒在他胸膛。
在闭眼睡过去前一秒,她的脑海闪过一丝清明:这一切出人意料和雷厉风行以及他神鬼莫测的功夫,竟如此震撼人心,此时的夜天力量雄浑,气势磅礴,面色上的笑容格外明朗,当初那个孑然遗世,孤单寂寞的少年不见了!
今日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我命休矣。自来这异世,一直按照预料中的步子在走,我便放松警惕了么?就这么被明礼轻易擒在手里,置自己与朋友身陷险境?
是什么让我“疯”的失了分寸?又是谁将这“分寸”捡拾回来,不至于使事情走向另外一个结局?
鼻尖传来好闻的皂角气,他的身上真的好温暖,兰灵儿嘴角扬起安心一笑,脑袋一歪陷入昏睡。
马车悠哉悠哉的走,她的小脑袋在眼底悠哉悠哉的晃。夜天嘴角的笑,悠悠然越来越深……
“咕噜咕噜……”兰灵儿被肚子奇饿的感觉给激醒,睁开眼睛,转一转,床幔低垂,烛影闪烁。
坐起身,掀开床帷,室内的小方桌旁,姚青梅正伴着灯影磕葵花籽。
“你终于醒了啊,再不醒我都要饿死了。”姚青梅撅着嘴扔下葵花籽皮,几步跑到榻前,“快些穿衣,外面有新鲜事哎!”她突然兴奋起来,“这件事啊,比我饿肚子要更有趣的多!”
“什么事?”兰灵儿拢了拢长发,呆呆对着铜镜打一个呵欠,真该跟姐姐好好学学怎么扎这个年代的发型,纤指抬起来,慢慢顺着额间的发。
姚青梅兀自兴奋地说道:“你那个夜天想的好主意,他说什么让百姓来审判张太守,命人画了小人书,连环画,把个张青云同张光祖干的事全画出来,贴的满城都是,老百姓都疯了,现在都戌时了,街面上全聚满了人,张家府门前更是堵的水泄不通,人群堵着大门指指点点,张府成了乌龟壳,没人敢露头了哈哈哈!”
顺发的手指倏忽停住,笑意冲出喉咙,“这是真的?哈哈哈,这招好,这招妙——”
两个女子在里间笑得前仰后合,笑声传到花厅,束手站着的大江大浪偷眼瞧瞧正位上喝茶的夜天,看到一向没有表情的军师竟扬起一抹笑意,二人呼噜一哆嗦,复垂下脑袋,依旧束手待着。
却见夜天手一挥:“通知虾皮和远子备膳。”
“是。”大江大浪紧赶着答应出去了。
里面的笑已停止,布帘舞动,一衣粉色飘出来,夜天眼仁猛地一亮,深潭般的目更墨了几层。只见兰灵儿披着粉色白绒边披风,衬米白银丝绣花褙子外罩竹青套纱袄,一头乌发只束了个淡素色抹额,如云如雾般披在身后,使她整个人由清丽可爱更添几分女人味。
一看到他啊,小脸蛋立刻绽放出笑容,紧几步,衣袂飘飘,飘到他面前,他墨色的眸子里,清亮亮地印着女孩的影子,随着她渐行渐近的身影,笑意微漾,只见她立于眼前,双手一拍,红唇笑意盎然,“夜天,你是学的越来越疯了,很好,很好,继续保持,继续保持,哈哈,毁了他们一直伪装的声名,倒比杀了他更难以接受呢。”
夜天嘴角向上勾着半弧,声音磁性好听,“刚睡醒,渴了吧,喝杯茶。”亲自执了茶盏递给她。
兰灵儿看也没看就接过来,一饮而尽,的确渴的紧,想是那药的副作用,喝完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伸手去拿茶壶还要再倒,咦,桌子上怎么只有一个杯子?这是夜天喝水的杯子啊?我的呢?我用的……
这怎么好……,兰灵儿下意识紧张,感觉嘴唇一下就干了,“啪”放下茶壶,努力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讪笑道:“咦,怎么不见虾皮和远子叔他们?”
夜天若无其事的拿起茶壶斟满茶杯,自然地递到唇边喝掉,慢条斯理地说,“去备饭了,先耐一耐,一会就得。”
“哦……”兰灵儿搓搓衣角,坐到桌子另一侧,默了一默。
姚青梅这人,这时候倒躲起来了!兰灵儿狠狠瞅瞅隔间的布帘,布帘像被冻住了,一动不动。
夜天依旧慢慢品茶,没说话,兰灵儿微微侧转头,盯着他沾了茶水明亮的唇,盯着他起伏的喉接纳着茶水。
很好喝的样子,我好渴啊,是谁!是谁把茶杯收起来的!
兰灵儿忍不住咽口唾沫,轻咳一声,“那个……外面现在什么情况呢?”
她依稀记得问过他为啥突然出现在普慈寺,他是怎么回的来?那句话好像很好听,糖分很高……
夜天放下茶杯看过来,“张家父子和明礼都在牢里了,秦霄带兵去查别院,相信会找到那些丢失的女子,我们先回桐川,鹿州后续交给他了。”
夜天知道她想问他怎么突然出现的,秦霄走了后,张太守紧接着就来到军营,哄着好话想让他喝掺了药的酒,夜天便将计就计,却换了杯盏,让张太守喝了下去,这酒果然厉害,让人言听计从,张青云将明礼的计划,儿子的罪行和盘托出,还想把这一切都栽给夜天好应对京里的盘查。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夜天就按照张青云的计划,只不过换了主人公,以太守令调集秦霄的兵去缉拿明礼,到了普慈寺呢,又让明礼“绑架”张青云,让他们两下里狗咬狗。
如此,若夜天保密得当,世人将仍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他才可以和兰灵儿回桐川,好好过几天日子。
“哦。”兰灵儿答应着,看来夜天把一切都处理好了。
“登登登,”门外响起脚步声,虾皮探头进来,见夜天和兰灵儿板板整整的端坐椅中,并没有“过分”的举动,才微舒了口气,进来说道,“军师,秦霄在外面侯着,属下让他进来,他硬是要侯着通传才过来。”
啥?秦霄?侯着通传?兰灵儿惊讶了。却见夜天微颔首,漠声道:“让他进来。”
兰灵儿收着呼吸盯着门。
不多时,一个身穿银铠甲威风凛凛之人大步流星迈进屋门,一见夜天正看过来,倒头便拜:“末将秦霄叩见……叩见夜公子!”
这是什么操作?!上午还是早上,秦霄不还翘尾巴的么,怎么现在这么顺毛?
“请起。”夜天端坐椅中,抬臂示意。
兰灵儿却唬的站了起来,在她的意识里受别人的跪可是了不得的事。
秦霄致谢后站起来,神态十分恭谨,“末将带人包围张家别院,于地下发现一间密室,里面有七名被囚禁的女子,业已带出来,抄录证词,还归其家,接下来该怎么办请夜公子示下。”
竟,竟真的藏在那里,还闷在地下室,好在性命无尤,只是,在古代这些女子恐要面临世俗的责难,生也无宁日了。
兰灵儿看向夜天。
英俊的目淡淡流光,落到秦霄身上,沉声道:“你尽可以照章办事,保存好证据上报刑部,这些事不用我说了。不过,有一件事,我要和你一起去办。”
长身站起,转目看着兰灵儿,“你乖乖在家用饭,我去去就来。”
“哦……”兰灵儿不由自主乖顺的答应。眼见夜天同秦霄大步流星地走了,许久,堂屋花厅只留有一丝皂香萦绕,她才回过神来,怎么我刚才答应的那么利索,倒真像个小媳妇……,抽空我真得问问他,他对我到底是个啥意思,乖乖的,这样又暖又哄人的话,既可以对妹妹说,也可以对老婆说啊,嘿嘿。
布帘掀开,姚青梅蹑手蹑脚走出来,偷目四处看,夜天真不在,不由舒口气,见兰灵儿兀自呆坐发愣,上前喊一嗓子,“大小姐!饭好了么!”
“啊?”兰灵儿惊醒,“你咋呼啥?吓我一跳!”
恰好,虾皮和远子从外面提了食盒回来,开始摆饭用饭。
此时已是深夜,夜天同秦霄出来,打马去了大狱。
牢房深深,昏沉幽暗,夜天要去的,是关押张青云的大牢。
远远看见牢门,夜天便停住,“带张青云出来。”
“是。”秦霄吩咐手下将犯人带到审讯间。
审讯间里,夜天背着手漫漫打量各种刑具,身后有人进来,转过身来,张青云被两个狱卒架着站在他面前。
“你,你是什么人?”张青云愕然看着要见他的人,却戴着面具,猜不透是什么人。
夜天冷冷吩咐,“秦府尉留下,其他全部退下。”
狱卒和兵丁也不认识他,以目请示秦霄,秦霄挥手让他们退下。心道,怎么夜公子突然戴上面具了?
张青云忐忑不安地看看面具又看看秦霄,“你,你们是一伙的?我,我可是一州之太守,无端被你们绑来,是何道理?秦霄,你必须给本大人一个说法!”
秦霄低垂着头,只当没听到。
“张青云,我来给你一个说法,可好?”夜天伸手摘下面具,脸上的表情漠然冷峻间却带一丝丝淡笑。